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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离平安回到长安,到了下午的时候,消息便就传到了宫中,元乐帝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些时日,派遣了那么多人去寻找李离的下落,却还是一无所获,元乐帝不禁有些担忧――倒不是真的担心李离遇到什么不测,而是害怕,李离又如九年前一样,不辞而别。
至今元乐帝都不明白,当年好端端的,为何他会离开长安。
他与周家那位姑娘的婚约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当年为了与她之间的婚事,差点跟父皇闹翻。
二人虽然非一母所生,但是元乐帝待这个幼弟还是极好的。大概是……因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不能够拥有,一直羡慕的东西吧。
他为他守着这江山皇位,他是想好好的护着他周全的,未曾想到,天意弄人。
“都是快成亲的人了,以后做事稳妥点。不过是几个逆贼罢了,何必以身犯险呢。”下朝之后,元乐帝将李离留了下来,责怪中,不难听出其中的关心之意。
李离面色虽然冷淡淡的,但是神情稍霁,松和了几分道:“让皇兄担心了。”
元乐帝虽然不是个明君,但是性格敦厚,对他也是爱护有加的。
这些,李离心中都清楚。
李离本是怕元乐帝担心,所以进宫见过元乐帝,顺便查探下朝中的局势,本是准备直接离开的,但是见元乐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皇兄还有何事?”
还有何事,还不是为了他的亲事么!看着李离,元乐帝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些年他一直不成亲的时候他心烦,此时婚事定了下来,他也心烦。
“这些时日,长安城中的流言你可曾听说……”元乐帝迟疑片刻,还是道。
李离脸色倏忽之间沉了下来,反问道:“不知皇兄所言是何事?”
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离心情不错的时候会如同往常一样叫他皇兄,若是十分疏离的叫他皇上……那就是心情十分不妙的时候了!
但是,事关到李离一辈子的事情,元乐帝还是硬着头皮道:“朕听说你们合的八字供奉在祠堂上被火烧了,再加上你们定亲之后,你一直诸事不顺,这一次差点丢了性命。钦天监的吴天信都说此女命薄,生来克你的,这个婚事,还是酌情考虑下吧。”
见着李离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元乐帝也不敢将话说的太绝,便又道:“若是你真的舍不得她,朕便下旨赐她为侧妃。到时候给你选个八字好的姑娘做王妃,压一压她的煞气……”
话还没说完,却被李离冷冷一笑直接给打断了道:“与臣八字合的姑娘?皇上所言,莫非又是哪位周家的姑娘?”
他出言嘲讽,元乐帝不是听不出来的,便道:“此事与周家无关。”
自从当年周青鸾病逝之后,李离与周家的关系势如水火,他是清楚的。虽然他不大上朝,但是有些事情,心中多少是有数的。
紧接着,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又道:“此事与周家无关,也与太后无关。”
“臣当年在太后面前以性命起誓,此生只娶她一人,绝不相负!”李离的声音依旧淡漠到没有任何一丝温度。
见着他软硬不吃,饶是元乐帝的脾气再好也不由得上了火了,道:“你当真就认定那顾衣了?就算是你因为她而死?”
李离目光沉沉,一字一句道:“虽百死,而不悔!”
虽百死,而不悔……这样深情的诺言,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在他的口中说出来。
见着他冷硬决绝的神情,元乐帝一时间有些默然……
“娘娘……”门外的夏守忠低声的叫道,周后对他轻轻的摆了个手势,道:“离王在,本宫就不进去了。”
扶着素心的手离开,姿态一如往常的优雅,只是面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今年的冬天似乎是比之往年还要冷。簌簌而落的雪花中,她仿佛看见了那一年落英缤纷,碧桃花下那个人影。
她伸手想要接住什么,而那轻盈的雪花落在手心,融化成雪,微凉……
“今年这么冷,明年的桃花,什么时候才能开呢?”她喃喃道。
“天气这么冷,这寺院中的梅花开的倒是精神。”出了禅房,顾衣折了一枝红梅一面走一面道。
“是啊,这感业寺的梅花比咱们府上倚梅阁的梅花开的都好呢。”坠儿本来就是小孩子心性,喜欢花儿草儿这些东西,“等晚些的时候,我们折了供在房间内,肯定很好看。”
一面说着,已经到了感业寺的正殿。
感业寺建于武后时期,距今已经有百年有余,斑驳的雕梁画柱上依稀可见昔年的恢弘。
武后对于李氏皇族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当年她残害李氏子嗣,手段凶残;但是另一方面,文治武功,远在高宗之上,有着十分高强的外交手段,昔日武后所统治下的大祁繁华昌盛,是以后世子孙虽然平庸,却也守住了这百年基业。
多年以后,武后年老病重,最终没有将皇位传于李家的后人,而是还政于李氏的子孙。
成帝李棣,当年便是在武后膝下,得武后谆谆教导的。
虽然史书上对于武后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李氏子孙后世,对武后依旧心怀敬畏。
是以当年武后病逝之后,称帝没有依照朝中老臣谏言将武后陵寝迁出李氏皇族,而是依照遗愿,以皇后之礼葬在了高宗的陵寝边上。
在独孤皇后之后,武后是一个传奇的存在,若非是李离所言,顾衣未曾想过,李氏皇族竟然藏着这么大的隐秘――武后,亦是独孤家的后人。
此时似是刻意被遗忘的感业寺,没有了之前的苍凉破败之感,全部翻修一新,周围有许多的信众,虔诚参拜,两边有感业寺内众僧人,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却见那大殿中间,西域而来的高僧穿着朱色僧衣,虽远在人群之外,顾衣却一眼认出了被终喇嘛围在中间的那位老者,应就是传言中的弥刹大师!
并非如同想象中的那样奸险狡诈之徒,有着十分慈悲的眉眼。
“小……小姐,他们是在作画吗?”看着僧人们手中抓着各色的矿石似乎是大殿中间描绘着什么,坠儿不解的问道。
顾衣目光从罗刹大师的脸上移开,低声道:“是,也不是。”
坠儿一脸茫然道:“和尚不是讲经传法吗?为什么会作画啊?”
声音稍嫌大,引来一些人的侧目,顾衣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解释道:“坛城沙画,也是传法的一种。”
那色彩迷离的彩砂,绘成绝世的画卷,佛国世界,巍峨宫阙,无比的华美令人沉迷。这样的盛世繁华,最终不过指尖流沙而已。
在坛城建成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方才一直叽叽喳喳的坠儿,此时也以一种惊叹的眼神看向那华美的城池――七彩的砂砾堆积,成就了一幅时间最好的丹青手,都难以描绘出的画卷。
所有美好,转瞬倾塌,尘世的虚幻执念,繁华世界,不过一掬细沙。
“小……小姐……”坠儿看着那一幅精美画卷,被那红衣喇嘛毫不留恋的毁灭忍不住惊呼出声,周围的人都直呼可惜。
顾衣却是一副波澜不惊,似是已经预料到了,眼中神情不明看着那转瞬倾塌的佛国世界,最终成了一掬细沙,被人扫落。
许久之后,顾衣低声喃喃道:“世事无常,一切繁华皆是幻化,不执着于过去和未来。此举,便是让世人所顿悟的佛家真谛。”
“那施主可有顿悟……”那声音飘渺空洞,似是在近处,又似是在远方,顾衣抬头,才发现身边的人都散了差不多,排队领取那那坛城毁灭之后留下的一半的沙子。
而那弥刹大师,不知何时走近在了眼前。
顾衣短暂的惊愕后,见他这般说,微微一笑,故意反问道:“不知大师问我悟的是什么?”
弥刹大师也小而不言,眼中有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静的力量,是一种强大的宽和,这样的人,根本就让人联想不到他会是什么样别有用心的险恶之徒。
让人,讨厌不起来。
见他这般,顾衣看了那些争相领取那些流沙的信众。或许他们连坛城沙画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因为是佛门之物,便争相抢夺。
世人信佛,又有多少人是真的信,不过是半生中罪孽太重,寻求一个解脱与寄托罢了――就如当年的她,一生罪孽,想要寻求救赎,可是最终能够救赎她的不是佛祖,而是她自己。
她的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薄凉,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问道:“这坛城沙画富有深奥的佛理,极秘密珍贵,传统上只在灌顶过程中开放给受法弟子看,大师贵为一代高僧,理应不会不知如此的。为何在传法到中原的时候,公布于众?”
“若是能渡有缘人,何必拘泥于陈规旧俗呢?”弥刹大师看着顾衣,一幅十分深奥的样子道。
他的眼神清澈平静,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又似乎是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