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诉苏北这一切都是梦境，都是自己的幻想，可是感性的那一面却告诉她这都是真的。

顾向南并不急切着要一个答案，又或者说在他的以为中，不管多么可怕终究只是一个梦，总会过去的，见苏北没有回答的意思，便起身准备给她倒水喝，却不料苏北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动作：

“不要走。”

顾向南的心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微微的疼了，她究竟是梦到了什么才会这么的害怕呢？

他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撄：

“我哪里都不会去，我去倒杯水给你喝？”

苏北摇摇头，拒绝他的提议。顾向南便没有在动，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偿：

“北北不要怕，梦都是反的，况且你又是在白天做的梦，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个白日梦，北北不担心啊。”

顾向南这般幼稚的话明显是在逗苏北开心，以往不管苏北是一个什么样的情绪都会在他这般逗她笑的时候配合的扯一下嘴角，可如今她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或者说，梦境中。

顾向南垂眸看着她，突然想起了刚回来的时候青柠告诉自己的那些话，她说苏北是在给邹宇打了一个电话之后才开始有些精神恍惚的，那么邹宇发生的事情，她多半是知道了。

“你知道了？”

苏北沉默了片刻，问道：

“他怎么样了？”

顾向南：“没死。”

没死，从江里捞上来的时候还有呼吸，虽然微弱但好在经过抢救将人救了过来，但也紧紧是如此了。

苏北因为顾向南口中的这两个字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有了放松的痕迹，终究是一条人命，这让她如何背负的起？事情已经发生，她没有办法让一切回归原点，但如今这样的结局她已经知足了，只要人活着终究是有办法解决这一切的。

她从顾向南的怀抱中直起身体，看着他：

“姚菲然呢？”

顾向南看着苏北的眼睛，沉默几秒，回答：

“死了。”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苏北此时听到的时候仍是觉得有些心惊，邹宇说不是为了自己，可是苏北又如何去相信他真的不是为了自己？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恩怨可以让他做到如此地步呢？

苏北没有问经过，那个梦境真实的让她不忍回头看，当然，同情并不是对姚菲然的，所有的感情都是来自邹宇。

“我想去看看邹宇。”

“过段时间吧。”顾向南沉默几秒：“现在警方的人在那里守着，你即便去了也见不到他，更何况，他也不会知道你去了。”

很正常的对话，也是很正常的局面，可苏北却在顾向南的话语中隐隐听到了遗憾和痛惜的情绪，她有些许的怯意，却不能不知道这个答案，问道：

“什么意思？”

顾向南没想过要隐瞒苏北，因为无论如何都是隐瞒不住的，她总要知道的，就像苏群的事情，不管知晓的时间往后推迟了多久，这个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苏北的耳朵里。

“邹宇很可能醒不过来，一辈子就这么躺着。”

货车带着邹宇掉下去的时候，脑部受到撞击，又在水里溺了一些时间，命虽然保住了，但也仅此而已了，医生说醒来的机率微乎其微，让他们不必抱有希望。

苏北呆滞了一会儿，才慢慢眨了眨眼睛，缓缓接受了这个事实。不接受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情都不会因为她的不接受而改写重来，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她是那么的渺小，抵抗不了任何，只有逆来承受的份儿。

“我会找全球最顶尖的专家来救他，北北不要有压力。”

苏北轻笑了一下，摇摇头：

“我能有什么压力呢？躺在那里的人又不是我。”

说完这句话苏北便从沙发上站起来，想要迈开脚步却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该去哪里，顾向南站在她的身边，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变化：

“北北要回家吗？”

苏北摇摇头：

“青柠呢？”

“离开了。”

“哦。”苏北应了一声，迈步走向落地窗，顾向南跟过去，或许是太近了，她此刻的心情又有些急躁，突然就发了脾气：“你不要跟我这么近，我又不是你看押的囚犯！”

顾向南止了脚步，看着她走到落地窗的面前，静立。

他没有觉得难过或者气愤，反倒是希望她将心里的所有不满都像先前的那一秒全部爆发出来，哪怕是针对自己，毫无根据也没什么不可以，他不想看她这样压抑自己，他其实很想告诉她：

“北北，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你可以永远做一个孩子，任性，闯祸，刁蛮，胡闹，我不会觉得怎么样，我只想你快乐，自在，无论以哪种形态，而不是像现在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里，做一个乖乖牌。”

其实，顾向南明白苏北此时的感受。

对于姚菲然这件事情，她宁愿是自己去做的，也不愿一个无辜的人代替自己，不管这个人是不是邹宇，于她而言，杀了姚菲然只会是一种救赎，一种解脱，一种释放。在苏北的眼里，姚菲然早已经和魔鬼划上等号。

杀她除了法律层面上的犯罪，她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可这件事情若是由别人来做，尤其是相熟的人，还是打着为了自己名号来的，都会像是一把枷锁重重的压在了她的身上，一辈子的。

她从来都不想亏欠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为她来做牺牲。

冷静片刻，苏北转过身来看向顾向南：

“邹宇说他喜欢我。”

顾向南的脸上没有意外的表情，看她几秒钟，点头：

“我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思，昨天我就会明白他那表情的意思，就会知道他想做什么，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了而我却只能被动的承受！”

“北北，你还记得邹宇昨天离开的时候我送他到门外吗？该说的我都和他说了，他也告诉我不会再管这件事情，我没想到他会敷衍我，我那么了解你，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并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苏北突然很想笑，她的视线飘飘忽忽的在室内游走，却没有一处看顺眼的地方，她冷冷的笑着：

“他凭什么觉得我需要他为我做这一切，他以为他在杀了姚菲然之后我会感激他吗？他就这么不打招呼的扔给我一个这辈子都挣脱不掉的枷锁，究竟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他凭什么觉得这是喜欢我的表现，凭什么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我！”

苏北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顾向南担心她伤害到自己，迈步想要靠近，却被她制止：

“你不要过来，我需要空间！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有那种近乎窒息的感受，就像有一座大山压在了她的身上，随时都有可能被压倒，连最后那点微薄的空气都呼吸不到。

顾向南没有再靠近，站在距离她两米左右的距离心疼的看着她。他也希望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是终究一切都没有了回头路，姚菲然死了，死的面目全非，他有解气的感觉，这是她该有的下场，但却不应该白白的搭进去一个邹宇。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房间内没有开灯，苏北似乎也累了，跌坐在脚下的地毯上，像一朵枯萎的花朵。

顾向南迈开脚步走过去，她没有再抗拒，任由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抱在怀里，这个世界上能够给予她温暖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姚菲然死亡的消息终究还是引起了些许的风波，毕竟前段时间刚刚和顾向南闹过新闻，如今又死在了邹宇的手中，这不能不让人联想到‘买凶杀人’这样的电视剧情节。

记者也曾在苏园的门口和宸宇集团楼下堵过顾向南，对于各方面的质疑他只回答了一句话：

“这样的猜测简直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顾向南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医院看看邹宇，为了苏北，也是因为自己和邹宇这么多年的情分。回答记者问题的那一天，他对着毫无知觉的邹宇说了一句话：

“你躺在这里倒是清静，却不想会给我留下多大的麻烦，你这辈子的智商都用在工作上了，感情方面就是个白痴。”

姚家的人虽然已经没有那个能力和顾家抗衡，但独生女儿的离开终究还是激发了他们的愤怒，再加上媒体的渲染，他们更加觉得这一切都和顾向南脱不了干系。一时之间姚菲然的死亡非但没有过去，还闹的满城风雨。

就连那晚谈话之后对他的事情许久不过问的父母都打了电话让他回去。

回到顾宅，顾向南见到的第一个人仍是单姨，她正戴着花镜看报纸，表情认真也严肃，让心情不错的顾向南很想知道她此时看的是什么，走过去打招呼：

“单姨，您看什么看的这么认真？”

突然的声响让单姨吓了一跳，拍着胸瞪身后的顾向南：

“这孩子，我这身子骨能经得起你这么吓吗？就不怕我一下子过去？”

顾向南笑笑：

“单姨长命百岁。”

单姨笑笑，将报纸递给他：

“现在的报纸都随便乱写，我们可以去告他们诽谤的！”

话里话外虽然都是不相信的意思，但单姨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顾向南的脸上，企图看到些什么，顾向南随便扫了一眼报纸就还给了单姨，看到她的视线，不由的笑了笑：

“单姨不必试探我，我做人可是有底线的，这事我可做不出来。”

单姨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我先去看看他们。”

“好，先生和夫人都在书房等着你呢。”

顾向南浅笑：

“好。”

二楼书房门口，顾向南象征性的敲了一下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平时很少出现在一个框架里，即便出现也拉出好远距离的父母竟一坐一站的在书桌前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连自己进来都没有发现。

对于这样的画面顾向南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但他不放心苏北一个人在家里，他很赶时间，于是还是狠心打扰了他们一下，毕竟在他眼里，他们此时正在看的东西多半也是和自己有关的，既然自己已经来了，什么话还是自己来说，那些报道没一个是真的。

“咳。”顾向南轻咳一声：“爸，妈。”

两人抬起头来，看到顾向南，对视了一眼，唐微澜便从书桌前离开走到了窗前的圈椅处坐下，没说一句话，也没招呼他坐下，脸色也比往常沉了一些，虽然说自从那晚的谈话之后他和唐微澜还是第一次见面，但这样的架势，怎么都有点三堂会审的感觉。

而是还是还没有审问就定了罪的那种。

顾向南轻轻笑了笑，直言道：

“事情和我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