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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破,旭日从东方渐渐升起,天辉将浓稠的黑暗驱赶,晨光熹微,已经有早起的人沿着长街小巷开始一整日的生活,或是讨生计,或是走街串巷,随着日头升高,街上渐渐热闹了起来。
几辆马车按着顺序徐徐沿着长街行驶,旁边跟着骑着高头大马提着剑的侍卫,一行穿过古朴的街道,路过那些灰顶瓦房,马蹄哒哒地踏在石板路上,不多时便走过了永昌高高的城门,一路向南行。
马车颠簸,为了防止寒冷,车帘都加厚了许多,但也会随着颠簸而飘扬着,寒风趁着空隙钻进马车。
马车中,地板上覆着厚厚的一整块棕熊皮毛,软座之上是柔软的白狐皮毛,小几上熏炉散发着温暖的热气,靠的近了能感觉到那丝暖洋洋,在这般温暖的情况下,人最容易犯困。
所以自从今儿早上上了马车,叶小清就一直在昏昏欲睡,出了城门之后再也憋不住了,身子一歪倒头就睡着了。
虽然不怎么想承认,但她确确实实有点累,以往练武练一天的时候也会这么累,但是至少不会这般困倦,仔细想想,昨晚其实她也没睡多久,疼得差点就动粗了,末了看到榻上的嫣红,老觉得是来月事了,折腾了大半晚上非要找草木灰。
可是偌大一个王府,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草木灰,她想去找宁之婉借一点,去了发现人去楼空,才得知宁之婉前几天因为有事提前回太平了。
叶小清这下不乐意了,指着孟奕白的鼻尖就逼问她先前送来的那份八宝饭到底哪去了,最终得出了都被他一个人吃了,这让她颇为纠结,一方面,那本应该是送宁之婉的,另一方面,他乐意吃她倒也挺开心的……
思绪乱飞了一阵,她还是睡得昏昏沉沉,甚至开始做了些短暂的梦。
直到马车轮子碾压过一块大石,车身颠簸了一下,她才徐徐醒过来,砸吧砸吧嘴的同时,忽然发现唇角沾了些口水,不过口水最多的地方不是她的唇角,而是她枕的那块布料。
那深沉的藏蓝色,还有衣料上绣着的锦绣纹路,都昭示着这衣裳不便宜,而且这衣裳的主人不怎么好惹。
她眨巴眨巴眼睛,偷偷转过了头,自下而上望去,果不其然她偷瞄到孟奕白正在闭目养神,这般角度看上去他的五官线条分外柔和,长睫在阳光下仿佛是近乎透明的金。
她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孟奕白感受到她小偷一般的视线之后掀开了眼帘,垂眸望了下去偿。
被他猛地一看,叶小清周身一个哆嗦,连忙抬起都快压麻了手,胡乱地擦着他膝上那一块被阳光一照分外明亮的口水痕迹。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孟奕白扬了扬眉,本想向前凑些看看她究竟在捣鼓些什么,但他还未看清,她已经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在他身旁正襟危坐,而他膝上的衣料暗了一小块,不用想都知道她方才流了口水。
为了防止他数落她,趁着他还未说话,叶小清先一步抢了话头,“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
面对着她一点儿也不走心的发问,孟奕白抱着手臂,斜斜倚在披着白狐皮毛的靠背上,看了一眼车帘外不断掠过的景致,回答的也不怎么走心,“先回太平一趟。”
“哦……”叶小清掰着手指头,迷迷糊糊随口应了,没料想到他接着说了一句:“而后再回江宁去。”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一般,叶小清先是愣了愣,随即乐得不知如何是好,膝盖顶着座椅便一个跃起,高亢的欢呼了一句之后,脑袋重重磕在马车顶上,只得疼得缩了回去。
瞧见她如此激动且笨拙的模样,孟奕白有些头疼,不过看到她的头撞得比他的还疼之后,他还是伸出手去搭在她发顶,轻揉的同时防止她一个激动又窜上去了。
自打上次离开江宁,她便一直没有回去过,虽然她对江宁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是心中就是说不出的向往,就如同那儿是她可以休憩的栖身之地,再者说,她的寨子还在江宁地界呢。
“真的回江宁吗!”待到脑袋上的疼痛减轻了些,叶小清迫不及待地追问,咧嘴就是一笑,“到时候我可以回寨子瞧瞧吗,不会耽搁太久的,就一会儿!”
一想到寨子,她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笑得跟朵花一样。
许久未曾回寨子,不知道寨中的兄弟过得怎么样了,张叔不知道娶没娶到媳妇,陈伯的老寒腿不知道好没好,还有寨中那帮年纪小小的总是给她惹事的几个小魔头,不知道在她不在的时候又惹出什么乱子来了……
越想越乐呵,她不由得手脚并用,灵巧的凑了过去,按着孟奕白的膝盖,将脸凑到他面前,就差用自己的鼻尖贴上他的鼻尖,双眼里充满了希冀,就差亮起来。
怕他觉得她吵,她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了声:“可以吗?”
虽然她无比的激动,巴不得把心掏出来,可是孟奕白依旧一派悠然模样,她的脸都快凑到他脸上了也无动于衷,只是扬了扬眉,身子前倾些,鼻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同样轻声回了一句:“看我心情。”
满腔的热情被一盆冷水忽的浇灭,叶小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孟奕白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的眼眸,唇边的笑意不自觉带了几分捉弄意味,她放在他膝上的手一点一点攥成拳头,末了紧紧扯住他的衣裳。
不多时,随行在马车四周的侍卫们都听到了马车内传来清晰的“啪”的一声。
马车内,气氛久违了的剑拔弩张,叶小清高高举着巴掌,本来她的目标是孟奕白的脸,可是他的反应确实是快,先一步抬起了手掌挡在脸前方,让她的计划失败了,只是拍到了他的掌心。
这下,作为威名赫赫的一寨之主,叶小清觉得她的武艺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时间很是不快,她举在半空的手握成拳头,伸出食指直指他的鼻尖:“孟奕白你真行!”她说得愤慨极了,“你昨晚睡觉的时候还说心悦我,今儿又翻脸不认人了!”
她这一嗓子嚎的高亢,不说是马车里,就连马车外面都能模糊听到一些,她话音刚落,就听得马车外侍卫掩住口鼻轻咳的声音,再看孟奕白,只见他抽了抽嘴角,面上神色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一时间,马车内外弥漫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尴尬氛围。
食指还指着他的鼻尖,叶小清转了转眼珠,越发的心虚,末了老老实实端正坐好,清了清嗓子道:“你们这民风不咋地啊,原来睡觉这种事不能说啊,可是在我寨子里都是可以说的……”
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人,就是小气,和她的豪气寨子压根没法比。
叶小清正兀自想的快活,忽然听得身侧孟奕白悠悠道:“若你想说,自然是可以说。”
心头忽然生出些逗弄她的意思,他抬起手抵在额角,侧着头望向她,唇边的笑意有些漫不经心,“我倒是不介意……别人知道你是我的人。”他顿了顿,“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了。”
对付叶小清的脾气只能用不要脸这一招,果不其然,他见得她周身一个哆嗦,立马闭了嘴,一个字都不再说,坐的比稚童还端正,就差跟树干相媲美了。
对于这种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安静了一阵,孟奕白本以为她不会再说了,但过了没多久,她忽然又是一个哆嗦,想起来什么一般,惊恐地转过身子就道:“不对啊!”
她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道:“何寒呢……我走了那何寒呢?她还在王府啊……”
简直是太失算了!她千算万算连路费都算好了,就是忘了还有何寒,她走得倒是挺乐呵,跟个白眼狼似的,若是她长点心,昨晚便喊何寒一块走了……
此时,马车已经行驶了许久,至少离永昌城已经很远了,面对她如此的后知后觉,孟奕白觉得有些头疼,不由得揉了揉额角,不想解释也要解释:“永昌还有些事情要收尾,她会耽搁几日。”
他垂眸想了想,复而道:“她比你沉稳的多,放心,事毕之后她自然会回江宁。”
提及永昌,叶小清眸子一暗,心里隐隐觉得不是很舒服,但如今也不是不舒服的时候,她心里还是焦急多一些,若是可以飞,她定是头也不回地就回去找何寒了,可是如今只能坐在马车里暗自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