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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对方在他们到来前,已经潜伏在此处,王怜花自认为人机警,竟等到对方出声时才察觉到。而且他自己的地盘,他都不知道这屋子哪里能藏一个大活人。
这间屋子看似是无奈中躲进来避难,实际上四壁全是用精钢所制。所谓狡兔三窟,王怜花在每一处地方都有几个藏身之地,这处庄院就是其中之一,内建密道机关无数,可是对方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
王怜花心中百转千回,一面以静制动,等着那人从暗处缓缓走出来,一面不忘轻轻撩了撩朱七七如云的秀发,让她娇艳的容颜更多展示在对方面前。
即使这样,对方的步伐也没被扰乱,依旧不急不缓的。
王怜花笑了,不管是敌是友,对方身上都没有杀气。既然无意杀他,狡黠的王公子,便气定神闲等待对方现身。但当对方周身被灯火照亮的那一刻,王怜花从容自若的表情,瞬间从脸上消失了,露出了明显的厌恶情绪。
来者是一位绯衣少年。唇红齿白,修眉朗目,面色白里透红,有如良质美玉。此人的相貌他再熟悉不过,因为他每日照镜子都能见到。
这人竟敢当面冒充他!王怜花眸中闪动冷意,凝神专注打量对方一番,哈哈大笑了起来:“有趣,你知道这张脸是谁的吗?”
绯衣少年微笑看着他道:“既然用了你的容貌,我当然知道这张脸是谁。这一手易容术,还入得了千面公子的眼?”
王怜花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何止是入得了眼?简直要让他自愧不如了。他事事喜欢运筹帷幄,偏偏出现了一个不在计划内的易容高手。此人凭借这张以假乱真的脸,自由出入庄院不被发现,就不稀奇了。
不过……
王怜花手指在自己面上一阵动作,恢复了原本的容貌。他与对方站在一起,除了衣着不同,真如同照镜子一般,连身高都没有差距。更加绝妙的是对方开口时的声音,也清亮的与他如出一辙。
王怜花假扮沈浪时,还需装作力竭虚弱,故意捏住嗓音沙哑说话,对方却将他学得惟妙惟肖,这身绯衣也是他平素最爱着的颜色。
这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王怜花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如果此人只是为了混进庄院救人,也便罢了。但将他模仿到这种程度,绝非一夕之功。用这副容貌去发号施令,他手下的人难辨真假,只要有心,就能掌握难以估量的资源,甚至是取而代之!
但对方偏偏直接出现在他面前,王怜花反而看不懂了。难道对方费尽心思模仿他,不是要有一番大动作?只是为了阻止他对朱七七不利?
昔日武林十三天魔之一,人称“上天入地”掌中天魔的花蕊仙,与朱七七倒有交情,也会易容术,却是个长不高的侏儒,而且这门手艺也绝没有他精通。那么此人是谁派来的?
王怜花哪里会知道,朱见深身外化身千变万化,又可以一眼看透他的伪装,知道他蜕去易容后的真容。至于声音,他刚才开口说话,已经被学得彻底。在别人眼中千难万难的事情,对修真者只是心念一动,丝毫不费功夫。
王怜花想不出对方的历来,却知道沈浪绝没有这号朋友。他薄薄的嘴角一抿,道:“阁下倒是沉得住气。”
绯衣少年笑道:“王公子行事太过肆意。我若不出声,总不能看着你欺负了这位姑娘吧?”
“欺负?”王怜花眸中闪动光彩,反问道,“这床上的姑娘长得如何?”
绯衣少年斜睨一眼道:“自然是国色天香,娇艳可人,不然王公子也看不上眼。”
王怜花笑着纯洁无逅,坦然无比道:“试问这样的女子投怀送抱,世间哪个男人不心动?又有哪个男人这一刻不行事肆意?她主动亲近我,难道我要做柳下惠,狠心拒绝她吗?”
绯衣少年眼中闪过讥讽,他正是朱见深的一个化身。知道这位王公子不但长得好,而且脸皮厚。就算被人撞破好事,也会用他那副歪理,颠倒黑白。而且对方是真的从没认为自己错过。
朱见深毫不客气的揭穿道:“可惜她投怀送抱,却叫着沈浪的名字。一发现你冒名顶替,她便不愿意了。”
王怜花收起笑容,不悦道:“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你大概不明白,她认出我并不是因为我的易容有瑕疵,而是――她太熟悉我给她带来的快乐。沈浪心中没有她,怎么会对她有任何逾矩之举?男女之情,就是要彼此回应。试问一个对她毫无冲动的人,如何带给她快乐?”
王怜花的确曾轻薄过朱七七,就如同今日一般,不然也不会被认出来。
朱见深道:“只怕你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你应该很清楚,沈浪比之你如何。”
提到沈浪,王怜花眼中闪动恶毒的光。沈浪沈浪,为什么总有人在他面前提到对方?自从见过沈浪,王怜花就知道对方与他一样是个惊采绝艳的人。朱七七初次见他时,虽对他芳心一动,却说过除了沈浪外,他算是千中选一的人物,世上若是没有沈浪这个人,她说不定会喜欢他。
不过有了沈浪,他便什么都不是了……
这狠心的朱七七还曾说过,沈浪无论文才武功,言语神情,样样都胜过他百倍千倍。像他这样的人,去替对方提鞋都有些不配!
被一个心仪的女子,拿来与旁人做比较,还贬低进了泥里,王公子怎能不记恨沈浪?他恨对方,却又看到了对方的才华,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不然也不会一直与朱七七、沈浪两人纠缠不清,非要较量出输赢了。
王怜花道:“我哪里比不上沈浪?我诗词歌赋样样皆能,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文武两途之外,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琴棋书画、飞鹰走狗、蹴鞠射覆,亦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妙。她若嫁我这样的丈夫,包她一生一世永远不会寂寞。而且我擅长易容,她喜欢何种相貌类型的男子,我都可满足她。她若嫁了我,便有如嫁了数十个丈夫一般,这是何等的福气?别的女子连求都求不到!”
朱见深觉得这番话有些耳熟,他一想之后了然笑道:“这番话你同这位姑娘说过吧?可她还是不愿意。”
王怜花紧抿嘴唇道:“你不是朱家请来的帮手,不然不会见她受辱还沉得住气。也不是沈浪的朋友,他身边没你这号人物。我虽不知你是什么来路,不过你知道的事情真不少。你既然明白我的身份,何必趟这趟浑水与我作对?不如各走各的阳关道。来者是客,这位侠士途经此处盘缠可够?”
王怜花居然想用钱来封口,极其简单粗暴的收买方式!不过钱财动人心,试问江湖人为名为利,又有哪个在一堆财富面前不动心?那一定是钱财的数量不够。
朱见深是掌握天下名利的男人,所以完全能把持得住自己,他戏谑道:“你打算用多少钱打发我?”
王怜花微敛双目道:“你看这处庄院如何?”
朱见深笑道:“王公子果然大方。不过这庄院落到我手里,招惹的麻烦太多,与收获不成比例。用一处已经暴露的废院打发我,王公子不诚心呀。不过我也不诚心问价,因为我今天来只是路见不平,见不得你强迫一个弱女子。”
他说着上前为朱七七整理凌乱的衣服,又为她掖好被角。
王怜花伫立在一旁,不阻止他,也没露出不悦之色,倒是难得的有耐心。不过这耐心,却是建立在阴谋之上。
朱见深为朱七七整理好衣着,又将她的额前的碎发拢好。似乎拿女子的发髻没办法,他为朱七七整理了几下发丝,就已经气喘吁吁。
王怜花目光一凛,冷笑道:“有些人阳关道不走,偏偏要走独木桥。你进来这么长时间,可有闻到了一缕暗香?”
朱见深坐于床头,颌首道:“那香味有什么问题?”
王怜花勾起嘴角,笑容愉悦道:“那香可以让人武功尽失,事到如今,你这路见不平的侠士,也要落到我手里了。”
“是吗?”朱见深淡然看着对方,目光中带着怜悯,“王公子做事真是滴水不漏,连我与较量一番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便直接用了下三滥的手段。”
王怜花不以为耻道:“在我眼中,能够奏效的手段,就是好手段,何来高低贵贱之分?你能悄无声息潜入,连我都瞒过,可见身怀绝学。对这样的对手,我向来不会小看。”
朱见深笑道:“可惜你仍然小看了我。王公子在房中站立了那么久,可有觉得四肢乏力?”
王怜花脸色一变道:“不可能!”
朱见深不紧不慢地起身道:“为什么不可能?难道王公子觉得自己事先吃了解药,就可以幸免?”
王怜花推一软,就要栽倒在地,对方果然没有骗他。
朱见深摇摇头,将腿脚发软的王怜花扶起,单手靠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把王怜花逼到墙边“壁咚”了。这时候王公子才发现,对方的身高不知道何时已经与他不一致了。
朱见深在脸上轻轻一抹,又换了张面孔,这次是个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神情懒散,但那种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味道,却说不出的令人喜欢。
王怜花惊道:“沈浪!”
朱见深温柔微笑道:“这幅容貌,你可满意?”
王怜花目光说不出的怨恨,厉声道:“你……凭你也配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