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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天晚上,青山摸黑离了窝棚,悄悄摸到村里头。七绕八拐地,就翻院墙进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不是别个,正是张家口村小混混二赖子的家。
二赖子刚十八.九岁的年纪,个子却比一般小子们高出半头。平日里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主儿。因为经常打架,倒成了铁牛、孬蛋儿、大狗这帮小混子的头头。
柱子跟着满囤做买卖以前,有段日子也跟在二赖子后头,跟他们称兄道弟。
这帮人整日在村里头东游西荡,偷鸡摸狗。凡是在村里提起二赖子这个名字来,村里人个个都摇头。
青山跳进院墙以后,径直向着二赖子睡的西屋里摸去。
西屋里的炕贴着窗。二赖子这会儿打着赤膊,正躺在他家炕头上睡得香甜。青山悄没声儿地摸到他枕头边儿上,从墙上摘了条擦汗的白毛巾,就手打了个活扣,松松地套在这小混子的脖子上,然后又退了出去。
二赖子打着呼噜,仍在酣睡之中,连被人近了身都不晓得。
突然,一颗柴火星子从窗口飞了进来,不远不近,正掉到他汗毛浓密的肚皮上。
哎哟一声,二赖子被那点烫痛给惊醒过来,立刻直起身来,就要察看自己肚子上是怎么回事儿。这么一动作,脖子上的活扣就勒紧了。
一勒之下,二赖子不明就理,就跟条离水的鱼一样胡乱挣扎。然而活扣就是这样,人不动还好,人越是挣扎,扣索收得就越紧。
二赖子平日里坏事做的多,心里也虚,到这会儿都还没反应过来倒底是哪处不对,只觉得一口气就憋在肺里,硬生生地把他急出一头大汗。
挣扎间,突然就听到窗户外头有个顶顶陌生的声音,压着嗓门儿,在院子里跟人说悄悄话:
“金子不能放手里,”
“去后山找个地方埋了,免得夜长梦多。”
“埋地里也行。咱们先躲躲风声……”
二赖子这边儿还在纳闷儿这是谁的声音,他可从没听过。然而就在他来回挣脱不开,正准备喊人救命的时候,后脑勺突然就挨了一下重的,俩白眼珠子一翻,又软绵绵地倒回炕席上。
再醒过来时,天还透黑。二赖子慌忙去摸自己脖子。可这会儿,脖子上光不溜丢的,啥也没有。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肚皮上干干净净,跟平时一个模样。
二赖子抓抓腮帮,这可真是活见鬼了,弄了半天,感情是自己做了个恶梦。
可在梦里,他可真真地听着几句关键的话。
“邪门,谁能在后山田里埋金子?”
可话又说回来,他做的这是个恶梦。
老一辈儿人不是常唠叨,人要是做了恶梦,梦里听着的好事儿那可都是真的。
二赖子就琢磨着,这种事儿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就是村儿后山王家的地么,走一圈可不就都知道了。
想到这儿,他就翻身去找褂子穿。
黑灯瞎火的,二赖子跑到门口的时候,一不留神,踢翻了个板凳,把他老子娘给吵醒了。
他娘就在屋里问:
“谁?”
“我。”
“栓儿,你咋又要半夜跑出去?”
“娘,我上茅房,上茅房。”
……
第二天一早,满囤吃罢早饭,继续跑到自家地头。按着他的计划,他今天得把家里十五亩田给划分成三块儿来,也就是划成三个分区。一个分区五亩地左右。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十天的功夫差不多可以完成一个区――也就是五亩地的改造。
结果离着老远,他就发现自己家地里的情况不对。好端端的地里头,突然冒出来三个一米见方,半人来深的大坑。大坑边儿上还有零零散散几个小的。
满囤吓了一跳,也顾不着察看坑是怎么回事儿,先一路小跑着去察看自己家的小半亩花生田。见着花生田,他才松口气。田里即没有被人□□的植株,地上也没有被剥开的花生壳,所有的花生,一株不倒,一株不少,全都安然无恙。满囤这才安下心。
转头又爬到坡上,去看他的六亩菜地。菜地边儿上还封着荆棘墙,进去一看,里头完好如初,瞧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咦?咋个回事儿?满囤心说有古怪,又重新下到大田里,围着三个坑,来回转了几圈儿。
难不成是青山干的?
他记着昨天动员青山垦新田的时候,青山一副很不积极的样子。难道青山一听说自己要动这块儿地,结果提前跑来挖了几个陷坑,准备抓野兔子?
满囤踢了踢坑边儿的浮土,摇了摇头。瞧这坑挖得潦草样,一看就不像是猎人布下的陷阱。
再者说了,青山打了那么些日子的猎物,自己几时也不曾见他用过陷坑啊。
满囤琢磨着,这可能是别人干的事儿。
可这坑要不是青山挖的,那可就蹊跷了。
后山挨着林子,向来不见有人过来,更别说又拐了个弯儿跑到他家地里来。他家这地不过是产量极低的瘦田,没事儿谁会跑这儿来挖坑取土?
更何况,挖出来的土,压根儿也没带走,这不全都在这儿堆着呢,村里有谁会专门跑过来为了挖坑而挖坑?
既然挖了坑,那就说明这地里肯定埋了什么东西。满囤一数,大大小小的坑足有十二三个之多。
不逮着一个坑来挖,就说明埋东西的地点挖坑的人也不明确。
满囤取出铁掀,选了最深的大坑,跳了下去,来来回回挖了十来下。土全收到空间里,无论这坑里埋了什么玩意儿,只要一过空间,立刻就看得清楚。
果然,往空间里一瞧,满囤就发现空间自动筛出四片儿亮闪闪的东西来。
取到手心再这么一看,满囤笑了,心说,我大概知道这挖坑的人是来干什么了。
他手上托的是一块米粒大小的金灿灿的小碎片,像是从什么装饰品上扣下来的,虽说猛地一看,像是黄金,但是分量不对,顶多是表面电镀了一层。
而且吧,这玩意儿出现在他地里,满囤摸了摸下巴,心想,这就耐人寻味了。
很明显,这小玩意儿是才丢下不久的,要是以前就留在地里,镀金层底下的金属早就露出锈痕了。
想到这里,满囤嘿嘿一乐,非但没有把土坑复原,反而利用他的空间,把小坑挖大,大坑挖深。又把手心里这几块儿碎片分散开来,隔几个浅坑就丢一片儿,最后一片直接丢进最深的坑底,连埋也不埋。
完事儿拍拍手,满囤就扛着锄头哼着小曲儿回家去了。
至于划出来五个区么,咳,现在着什么急呀。
结果才走到他们家附近,好巧不巧地,就碰上了二赖子。
二赖子老远地见着满囤过来,立刻热络地过来打招呼:
“呦,巧了,是满囤兄弟呀。我就跟他们说,今天我上后山挖野葛根,可能会碰着你,谁知道可真就叫我遇上了。来,来,捎两块儿,清热去火。”
若是换成别人,这么热情地跟自己打招呼,满囤定然不会多想什么。可换成是这二赖子么,满囤一笑,心说换成你二赖子,这里面儿可就有些门道了。
半个月前,他就跟二赖子打过几回交道。印象最深的,还是晒谷场那回。
当时,他跟冬子两个拉着板儿车,往打谷场上晾晒玉米。正巧二赖子也在,看着样子,是已经晒好了,正往他家板儿车上收玉米。结果二赖子见着满囤过来晒玉米,非但没离开,反而又把玉米重新摊回到打谷场,冷着脸儿地撵他们:
“去去去,那边儿去,那边儿去,这地盘儿已经有人占了!”
满囤看看自家车上才两袋玉米,就没跟他计较,只远远地重拣了块儿平地,摊晾起来了事。
等回头去收的时候,一共才不到二百斤的玉米就莫名其妙地少了二十六斤。
当时没有证据指明是这小子干的,满囤只得作罢。
但打谷场中午那会儿本来就没什么人,认真论起来的话,这二赖子难逃干系。
还有一次……满囤回想了一下,那时候柱子还没参军:
有一天,柱子背来的蚕蛹突然少了小半袋。问起来的时候,柱子只是吱吱唔唔含混过去。然而过了几天,等蚕蛹供应又恢复正常,柱子有一回就状似无意地提醒他提防着二赖子这个人。
当时满囤还取笑柱子做生意做得六亲不认,以前的好哥们儿都不念着点儿旧情。柱子只是干笑两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上后山好,后山好东西多,遍地都能挖。”满囤背上背着个打猪草的蒌子,装成刚打回猪草的样子,冲二赖子一点头,跟他擦肩而过,心里却在冷笑:
这挖坑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你小子了。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自己刚打算垦地,这不,人就自己送上门了。
满囤回家冲洗了手脚,然后就兴冲冲地去找老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