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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变故吓得孟玫面如土色,还不等赵毓璟说什么,只看他的目光移过来的时候,孟玫忙不迭道,“还请瑞亲王殿下宽心,孟家众人不日必当搬出孟宅。”
她是真的怕赵毓璟一怒之下也把她流放三千里,谁叫她现在是孟家代家主,此时此刻孟玫心里有些后悔,若是她不曾和楚云暖闹翻该有多好。然而此时后悔也没有用,想到会孟宅以后要面对的众多族亲,孟玫不禁有些头疼,她暗骂了一句该死的孟莲,自己找死还要连累他们。
赵毓璟很满意,冷淡点头,孟莲赶忙退下。
司徒衍冷冷望着这一幕,今天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在众多女人中游刃有余,可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他在南堂栽了大跟头,不日还将被困天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楚云暖,他有理由相信怀疑,今天的一切都是楚云暖和赵毓璟两人连手设计的,楚云暖,你真的好狠!
楚云暖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望着眼底弥漫阴霾的司徒衍,眼神冰冷,“司徒世子,今日原本是我三哥大喜之日,新娘子被您捷足先登,你怎么着也得给我们一个交待吧?”
听完这句话,司徒衍心底那一股无名业火就烧了起来,如果不是他拼命克制,他早已经冲到楚云暖跟前,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如此狠毒!可是不能,现在这种局面不允许他行差踏错一步,司徒衍慢慢将满腔怒火埋藏起来,矜持冷淡,“我明日一早会让人送几个——”
楚云暖打断司徒衍的话,“不用!听闻司徒世子前些日子花了五万金为飞凤楼的雅妓若梦姑娘赎了身,就把她送来吧。”她真觉得讽刺,曾经司徒衍一万金求娶她,转头就用五万金赎了一个妓子,哪怕这个女人是他预备训练的细作,也是重重的打了她的脸。
司徒衍眯起眼,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楚云暖是如何得知,再说她是单纯觉得他风流成性,还是知道了他背后的意图,司徒衍有一种感觉,绝对是后者。这样想着,司徒衍背后猛的就升起一股寒流,他先是不自觉一抖,然后心里又火热起来,或许有这么个能懂自己心思,又运筹帷幄的女人在身边,必能事半功倍!
见司徒衍久久不说话,敏锐察觉到一丝异样的九皇子道,“一个青楼女人而已,司徒世子莫不是舍不得?不是本皇子说你,照我们的身份,女人嘛要多少有多少。”
司徒衍微微一笑,“九殿下说笑了,明日一早,我就派人把人给送过去。”
“夺司徒世子心头所爱,实在唐突。”楚云暖点头,笑容款款,无端端带上一层寒意,可不是心头挚爱么,当年若梦以美人计祸害了好几个大齐官员,回到北堂后就被司徒衍收入房中,日日宠爱不说,还维护得紧,生怕她被北堂的才狼虎豹伤害。同是女人,就因为她是世子妃,所以她得去面对如狼似虎的北堂人,而他的妾室们就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保护,她可以不嫉妒,但绝不能不恨,恨他薄情寡义,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后弃之如履。
九皇子轻佻的吹了口哨,“司徒世子,咱们明日午时出发回天京!”
说罢,几人相携离去。玉湖里一看,立刻命人推上目光呆滞的洛天离一同走。
几人离开后,司徒衍猛的坐回椅子上,一双眼睛晦涩不明,他抬头,透过窗户,目光追随着楚云暖蹁跹的背影,这个女子狡黠如狐,阴狠如蛇,明明锋芒毕露,却又沉静内敛。她看起来是那么柔弱稚嫩的一个女人,但举手投足间又有掩不住的风华,雍容大气,仿佛高高在上的凤凰,有着让人仰望和窒息的美丽。楚云暖……司徒衍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不觉涌动起千万种思绪,或许他可以——娶她!这个念头一涌起来,司徒衍整个人都兴奋了,完全忘记两人之间到底有多么水火不容!
楚云暖走出别院,突然叫住前面踽踽独行的九皇子,“九殿下请留步。”
九皇子回头,笑得格外风骚,“哎哟,楚家主您叫我呀,有什么事儿您就吩咐……”
听着九皇子插科打诨的声音,楚云暖突然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兴趣,反正赵毓璜也不会说实话。于是楚云暖微笑起来,“去了天京城,还希望九皇子好好招待司徒世子。”
九皇子一愣,眨巴着眼睛,他都已经想好说辞了,根本没想不到悍名在外的楚云暖如此好说话,楚云暖看到他这副傻样,却是微微一笑,敛衽行礼,转身,翩然而去。
赵毓璟弹了弹衣摆的灰尘,“走吧。”
九皇子没有动,反而直勾勾的看着楚云暖的背影,满眼思量。
“九弟,今天的事,是你设计的吧?”赵毓璟言语里没有丝毫顾忌的意思,九皇子挑眉,大呼冤枉,“八哥你可是冤枉弟弟了,弟弟哪儿有这种本事。”
“若不是楚孟两家联姻是假,今天你做的这些事足够让楚云暖记恨。你日后想要算计她的时候,多想想十四弟,他人现在还在府里半死不活躺着。”这话算是赵毓璟给九皇子的警告。
当时在桃花山,宁王赵毓筠仗着自己是皇室子孙,死活不肯像他们一样破财消灾,所以就被困在了桃花山。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赵毓筠自己也不肯说,只是从哪儿以后他就卧病在床,几乎是怕不起来。唐妃急的不得了,派了好多太医前来诊治,然而赵毓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就是那样就瘫了。一个瘫痪的皇子,一个日渐式微的母族和容颜渐老的妃嫔,得不到永乐帝半点关怀,若不是看唐妃伺候多年,妃位也得给撸了!
“八哥,你不要吓唬弟弟。”
“你心里清楚就好。”别人看不出来,他还能不了解九弟,看似玩世不恭,其实最是胸有成算。从他一开始让小周子带他们去寻孟莲的时候,他就知道九弟的心思,无非是想利用这件事打击报复孟家,顺带跟楚云暖拉拉关系,得到楚家支持。
“你这么关心楚云暖,也不怕静娴那疯女人吃醋?”九皇子讽刺起来,平南王家的霍静娴也算是天京一霸,仗着家世做的荒唐事不少,也只有赵毓璟这个没有母族势力,又想跟他们几个皇子一争的下贱人敢去勾搭。
九皇子还是不肯打消利用楚家的主意,赵毓璟也不欲为难,反而道:“每次大齐一出现依兰花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孟莲、孟家没有那么蠢。”
如果他猜的不错,依兰花是九皇子放进孟家的,只有孟家这样一个糜烂的家族,使用依兰才不会奇怪,谁又能想到这一切都是九皇子做的?
而另一边,从孟家别院出来的楚云暖心里格外愉悦,她招了招手让夏华过来,当下让夏华带人在流放路上杀了孟莲。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绝不给孟莲一点点翻盘的机会,否则后患无穷。
夏华退下后,春熙才上前来,“家主,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楚云暖摇摇头,“不必,不用我们插手,这件事自然会传得沸沸扬扬。对了,你只要把孟家被封的原因传出去就行了。”
春熙想不通,所以她就问道,“这是为何,家主不是要对付孟莲!”难道她看错了,家主做这么多事没有对付孟莲的意思?
楚云暖随意地采了一朵茶花把玩,“对付孟莲只不过是顺手,我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于孟家,孟家一日不亡,孟莲就毁不了。我说过,孟家根基在于女儿,依兰花,不过是毁灭孟家的导火索。对了,远在天京城的孟家主身体怎么样了?”
“时日无多。”
楚云暖的手指在茶花上打着圈圈儿,她想了想,“派人告诉他,他中的毒是孟莲下的,再把今天孟莲的所作所为一字不落的告诉他——孟家毁在他最疼爱的女儿手里。”
春熙一怔,随即回过味来,孟家主最在意的就是孟家,故而他不惜献上孟家一半的钱财祈求永乐帝放孟家一条生路。他好不容易成功了,却缠绵病榻,然后得知他中的毒是孟莲所下,再然后听见孟莲胆大包天用了依兰花,还把孟家给拖下水,孟家主非得气死。孟家主一死,孟莲流放,孟玫压不住虎视眈眈的孟家族人,孟氏最后只能落的个分崩离析的结局。
却说玉湖里那边,他亲自把洛天离送到了百花城外,他从怀里掏出些银票和地契,塞进洛天离怀中,“这是孟莲那些产业,你带上走吧,反正这是她欠你的。”
“哥——”洛天离听见自己沙哑得可怕的声音。
玉湖里只是摇摇头,神色无波,“你走吧,从此以后你叫什么名字都可以。”他给过天离无数的机会,无数,可天离不珍惜他能有什么办法,既然洛天离这个名字是他给的,那么他现在就收回来,本来洛家这一代也只有他一个人。
刹那间洛天离悲从中来,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洛天离,他能是谁,能叫什么名字?
“金鲤令牌不是我给她的,是她怀远寺拿回来的。”洛天离低声说,他声音里有点委屈,“我没有想要对玄剑门做什么。”
玉湖里摸摸他的耳朵,像小时候他勤奋练武后给的奖励,洛天离心里突然酸酸涩涩的。
“走吧,以后不要回来了,日后我们就算见面也当做互不相识。”说罢,玉湖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顿。
洛天离抬头茫然四顾,百花城,原本他除了昆仑最熟悉的地方,可现在看起来竟然那么陌生,而他的家,昆仑——被他给丢了。此时此刻洛天离真的是想哭,他一张又一张的银票地契,又哭又笑的撕扯,他活该,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孟莲要他命的时候他明明后悔的,怎么最后又变成这样?!他爱的女人说他是下人,配不上他,养大他的哥哥被他伤了心,他这辈子真的好失败!
这个时候,一个衣服纤尘不染,干净得有些过分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洛天离抬起头,望着对方,警惕道,“你是谁?”
男人笑了,温和疏离,他拱手,“在下,楚家辛毅。”
楚家?洛天离像是想明白什么,“是楚云暖要你来杀我。”
辛毅还是在笑,礼仪周到的到洛天离这个不通俗事的人都觉得心头冒冷气,“洛公子说笑了,当初家主要救你的命,现在绝不会出尔反尔。”
洛天离这才知道,原来当时救他的人是楚云暖,但是他依旧警惕,“你来做什么。”
“送礼!”
洛天离心头毛毛的感觉愈发浓郁了,他看见辛毅从怀里拿出一个碧绿的小瓶子出来,“此药名为忘忧,还请洛公子服下。”
“你——”洛天离再单蠢,听名字也知道那药的作用。
“你如今已不是洛天离,何必还记着玄剑门那些精妙绝伦的剑术?再说你已经是一个废人!家主有心放洛公子一条生路,可我们不放心,毕竟你两次要杀家主,但我楚家人一诺千金,绝不食言,故此不能杀你。所以还洛公子服下忘忧,忘却前尘往事,以安楚家众人之心。”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那么忠诚,洛天离都不禁动容,他张了张嘴,“你们忠心于楚家,值得么?”就像他,一心忠于孟莲最后还不是被抛弃。
辛毅但笑不语,没有到过楚家的人永远不知道楚家的情况。他们是死士,可楚家从来没有磨灭他们的意志和信仰,他们忠诚于楚家,热爱楚家,只是因为那是他们共同的家!市面上价值千金的龙纹草,有市无价的血参,精美的华服,这些他们都可以享受。
“你不是不喜欢你的眼睛和孱弱的身体么,我可以帮你。”辛毅继续诱惑着,洛天离不禁动心,他从小自卑的原因就是因为眼睛,现在被抛弃的原因就是因为身体,如果,如果他能好起来呢?他是不是可以回昆仑?!
然而辛毅的下一句话,让他冷静下来,“只要你服下忘忧,辛毅必为公子治好的。”
回应他的是洛天离久久沉默,辛毅胸有成竹,最终洛天离还是答应了。辛毅说的对反正他已经不是洛天离了,何必记着玄剑门的剑术,何必记着伤了他心的孟莲。
辛毅微笑着看洛天离服下忘忧,然后倒下,他简单粗暴的往人嘴里塞了一片血参,然后拍拍手站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治好?”索昀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黑衣墨发,一张脸冰冷无比,生人勿近。
“一片血参就好,足够打通经脉,哪儿来那么麻烦事。”辛毅笑得还是那样温和,道貌岸然的的样子让索昀皱眉,“你私自出来做出这种事,就不怕家主罚你?”
“你觉得家主会么?”辛毅打开随身携带的针包,捏起银针刷刷刷的封了洛天离几个大穴,他屈指弹了弹针尾,往复几次,拔出,然后站起来,双手拢于袖中,沉静内敛,学医的人看似心怀天下实则最是冷漠无情,“家主不想杀他,不代表我们可以他。洛天离对孟莲的爱慕之心太可怕,如果他知道孟莲死在家主手里,就算他现在死了心将来也很可能会为孟莲报仇,这一点危险我不能冒,别说你不是这么想的,否则你来这里做什么,贺公子?”
听到贺公子三个字索昀眉头皱了皱,“辛毅,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来楚家的?”
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辛毅略略沉默了一下,他想了想,“大概我是乞丐吧,后来被夫人捡回来,好像是这样,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
“你几岁来的楚家?”
“五六岁吧,好像是一个冬天,那时候家主还是一个圆滚滚小丫头。”辛毅一根一根收着银针,他自会握物开始就学习医术银针,对于他而言医术如同他的第二条生命。
五六岁……索昀一直默念着,辛毅觉得奇怪,“你今天怎么了,尽问些奇怪的问题。”
“如果我说,我不记得我六岁以前发生的事,包括我曾经的名字。索昀,这两个字,是我来楚家以后索老给我取的。”
“你失忆了。”难得看见索昀的表情有变化,辛毅调笑了一句,然后他看见索昀一本正经思考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你是说真的?”
索昀道:“你、陈驷,你们的名字都是自己曾经用的,而我不是,我连自己怎么到楚家的都不记得。”
辛毅默了默,索昀前段时间去了云州,很显然他的变化就在这之后,道:“难道你这次云州拍卖琉璃发现了什么?”
一时间索昀竟然觉得词穷,他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才说,“有人认识我。云州有人叫我贺三郎,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妻儿可好。我不知道谁是贺三郎,他们说那个人跟我很像,我在想,他究竟跟我什么关系,我到底是谁——”索昀的心乱了,他原本是楚嫁死士中最冷心冷情的一个,现在他居然觉得无比恐惧和慌乱。
辛毅想了想,“我记得夫人有写手札的习惯,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家主,让她翻翻看。”
索昀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办法。
孟玫回到孟家的时候,发现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孟家一群香衣飘飘的美人结伴成群来徘徊院前哭诉,骂她骂孟莲,什么依兰花,她们见都没有见过,凭什么受无妄之灾。孟玫听得心烦意乱,没说几句话就让丫头吧她们全都撵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可偏偏这个时候族老那边的茶叶用完了,孟玫让人送了几次都说味儿不对,她这才发现一直跟在身边的秋芷不见了人影。孟玫问了好多人,没一个看见秋芷,族老那边催得紧,又找不到秋芷,孟玫急得嘴上都气了泡,暴躁发怒,一连摔了好几套茶杯。
秋芷此时舒舒服服的待在孟月华的绣楼,品茗看戏,看着孟家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们每日为了争夺更舒服华美的别院而互掐。
“孟小姐,还满意么?”
孟月华赤脚靠在忆扬腿上,眼波流转,水雾荡漾,无端端的让人觉得媚意潺潺,“满意,当然满意。”看着他们吵啊闹啊的,她终于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他们最好是多看看这座院子,免得离开后再也回不来……”
------题外话------
马上马上,孟家立刻就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