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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逍阳继续摇头,“她大概也不喜欢太子,她私下跟梁汉文说太子此人心机深沉,能避开就尽量不要来往。”
皇帝眼底有一抹诧异,“她是这样说?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吧?”
冷逍阳笑笑,“她故意说给儿臣听做什么?儿臣又不管太子的事情,再说了,独孤蓁这个人很冷傲,不是谁都愿意搭理的,她也未必把太子放在眼里,我就见过好几次她直接呛太子,那叫一个爽。”
冷逍阳说完,还真的哈哈大笑起来。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冷逍阳笑罢,便安慰道:“父皇也不必太过担心,母后怎么会在三途河呢?这都是那道姑在胡言乱语想借此脱罪。”
“那道姑如今何在?”皇帝问道。
“关押在应天府,等候审理。”冷逍阳耸耸肩,“但是这些事情儿臣不管,让太子去闹。”
皇帝微微叹息,往日是巴不得冷逍阳不理事,但是如今见他半点警惕性也没有,不禁有些着急了,看来都是往日放纵之过。
“你得空,带独孤蓁来朕这里走动走动。”皇帝道。
冷逍阳哦了一声,“儿臣让她来她不敢不来。”
皇帝慈爱地看着他,“去吧,没什么事了,父皇想睡一下。”
“还睡?沈路谁您都睡一个下午了,起来,儿臣陪您出去走动走动。”冷逍阳哪里愿意走?这好不容易他有目的性地让他入宫一趟,总要弄明白他现在打的是什么主意。
皇帝很少拒绝冷逍阳的要求,但是这一次他坚持地摆手,“不了,你去吧,朕累了。”
冷逍阳有些失望地道:“父皇一味地躺着哪里行?得出去走动走动,人才会精神的。”
只是,这一次冷逍阳并没能带他出去,甚至,也没能继续留在御书房,而是被打发了出去。
不过,冷逍阳出宫之后,得知皇帝连夜命应天府陈大人提审吕道姑,并且,是入宫御前审问。
翌日一早,皇帝下旨传召独孤蓁入宫。
是沈路亲自出去接阿蓁的,入宫的路上,阿蓁自然也问了沈路。
沈路把昨日国师见过皇帝之后发生的种种奇怪的事情全部告知了阿蓁,阿蓁听了,微微一笑,安慰沈路,“公公不必担忧,这只是皇上的心魔而已。”
“其实主子一直都没有忘记旌德皇后,只是,当年的事情,想起真让人伤心啊。”沈路叹息道。
阿蓁问道:“公公对当年的事情清楚吗?”
沈路欲言又止,笑笑,“其实也没什么事,都是误会,可惜两人的性子都太倔了,谁也不愿意低头。”
阿蓁心想,如果是误会,怎么可能会导致旌德皇后这样坚强的女子跳离台自尽?沈公公不说大概是因为涉及皇室秘辛吧。
不过,这件事情,她始终会解开的。
今日本来是有早朝的,但是皇帝称龙体抱恙取消了早朝,三更天起的大臣们只得陆陆续续地回了府。
皇帝从昨夜到现在,都在御书房的榻上度过,夜审吕道姑的时候,也没有挪过位置。晚膳随便将就对付了点,今日早膳也没有吃。
春意伺候他梳洗的时候,也被他遣了出去,倒是他在清醒冷静的时候,问了春意一句,“疼吗?朕下手过重了。”
春意摇头,“早不痛了。”
“朕怎下得了这个手呢?朕一直疼爱你。”皇帝轻轻叹气。
春意脸上微微笑,心中却是想着,当日那女子你何尝不也下得去手吗?你也是曾经那样深爱她,许过三生三世的。
沈路领着阿蓁入殿,恭敬地道:“皇上,粤南县主到了。”皇帝已经坐在龙椅之上了,昨夜和衣躺着,身上的龙袍有些皱巴巴,头发略凌乱,脸上浮肿下去了一些,许是昨日神医下针的原因,浮肿褪去,轮廓便清晰了起来,阿蓁看着他,其实冷逍阳和冷君阳都长
得像他,至少,轮廓像,如今看着皇帝的面容,也能想象得出当年是何等的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一名,也难怪,当日旌德皇后会深爱他若此,连在山中修道的敬贵妃也因他入了凡尘。
“独孤蓁参见皇上!”阿蓁上前行礼。
“来了!”皇帝仿佛刚从奏章中忙完,抬起头,伸手揉了揉眉心,“坐吧!”
阿蓁依言走到一边坐下,这御书房有两排太师椅,是大臣们议事的时候坐的。
皇帝也没浪费时间,直入主题,“听逍阳说,你是茅山派的宗主,是不是?”
阿蓁也没否认,“回皇上,是的。”
皇帝意味淡淡地笑了笑,“看不出,朕未来的儿媳妇,竟然来头不小啊。”
阿蓁正色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阿蓁的来头再大,也不过是皇上的子民。”
皇帝对阿蓁的回答很是满意,脸上有淡淡的笑容,“朕让你入宫,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的。”
“皇上请问。”阿蓁道。
皇帝凝眸看着这个本来会成为自己后宫的女子,心底并无半点喜欢的感觉,自从那人之后,女子在他眼中,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三途河是什么地方?朕要知道关于三途河的一切。”皇帝道。
阿蓁似乎有些怔然,“皇上想知道三途河?三途河是冥界的地方,皇上知道有什么用呢?”
“你不要管朕知道有什么用,只管说就是了。”皇帝眸光冷淡地道。阿蓁道:“是,三途河是忘川尽头,有两个用途,第一,引渡死在水里的亡魂到地府。第二种,便是接收忘川冲下来的亡魂。三途河两岸,开满了彼岸花,这是地狱的接引之花,也是引渡亡魂的,花叶从不
相见,是三途河最大最漂亮的风景,也是那些受苦的灵魂唯一的安慰。”
“什么灵魂会入忘川河继而被冲到三途河?”皇帝问道。阿蓁的回答与沈路的回答大同小异,但是,她补充了一点得十分完满,并着重说了一下,“有些不愿意投胎的亡魂,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在没喝孟婆汤之前,便跳下忘川河,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或者痛恨的人
从桥上走过,投胎入世,轮回再轮回。”
“三途河有什么恐怖之处?”阿蓁如实回答:“三途河与忘川河都有布满勾魂铁蛇与各种恶鬼饿鬼,河水是红色的,红沙冲击,血腥扑面,阴森怖畏,一般跳入忘川的灵魂,一百个没有一个能抵受得住,最终会被冲到三途河去,三途河
河水极寒极热,基本那地方就是魂魄的葬身之地,就算不死于河水与河沙冲击,都会被勾魂铁蛇吞噬,最终魂飞魄散。”
皇帝的面容几度变幻,阿蓁留意到她说忘川与三途河何等的恐怖时,他的眼底有深深的悲哀和痛楚,她开始怀疑,此人并非是不爱旌德皇后,相反,他爱得很深很深,深到他自己不能接受,变成了恨。
也是啊,若无极度深厚的爱,又怎么会有这样极端的恨?
“从三途河把一个亡魂救出来,艰难吗?”皇帝沉默了许久,才晦涩地问阿蓁。
阿蓁道:“很难,因为但凡入三途河的,要么是罪孽深重,要么是心已经死了或者心已经痴了,罪孽深重的,地府不会放任,自愿跳进去的,也不会愿意出来。”
“就没有一个自愿的进去之后后悔要出来的吗?”皇帝问道。
阿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在跳入忘川之前,他们就已经看到下面是什么情形,可依旧愿意跳进去,证明心已经死了,死了的心,又怎么会后悔呢?”
“只是,你刚才还说过有一种是痴了的,何解?”阿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些痴儿女,生前有忘记不了的人,或者无法在一起的人,便寄望来生,所以,先死的人会跳入忘川,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桥上走过,然后追
着对方而去,只要跳入忘川,便不必喝孟婆汤,可以保留今生的记忆去追深爱之人……”
阿蓁的话还没说完,皇帝便粗暴地打断了,“行了,不必再说。”
他双眉拧起来,面容显得狰狞恐怖,眸子如冰,冷得阿蓁直视过去,几乎能看到寒气渗出来。
阿蓁知道他理解错误了,但是也不愿意去解释,因为,如果解释有用,旌德皇后也不会跳下离台。
也许,当日他目睹旌德皇后丧命离台,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能磨灭的伤痛。
阿蓁实在是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不能操之过急,皇帝并不信任她,从他看她的眼神便可知道,是充满戒备的。
如果不把他逼到绝路上,他不会愿意让她入宫治疗的。
“你去看看皇太后吧,早两日皇太后还跟朕念叨你呢。”皇帝像是要打发阿蓁走,随便寻了个由头。
“是,阿蓁告退!”
阿蓁躬身退后两步,然后转身走了。
阿蓁走后,皇帝强撑住的精神气像是一下子泄了,他瘫软在椅子上,脑子里尽然是阿蓁形容忘川与三途河的情形。“朕知道你为何要跳下忘川河,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喝孟婆汤过奈何桥,你始终忘记不了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