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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不以为然,语气更加急切:“义父,这件事明摆着就是萧飞鸿那老家伙在说谎搞鬼!我准备再去一次Y省,亲自和他做个了断,让他知道,戏弄我们安家人会是什么下场!”
沉默片刻,男子道:“你去吧,若他知道悔改,便不必做得太过火。萧家毕竟是萧家。”
“是,义父,我明白。您是想留他们几分体面,等到那老家伙生日宴时,主动将信物交出来。如果他识趣的话,我当然不会太过为难他。”
女子放缓了口气,低头看似恭敬地说着,眼中却闪过几分异芒:义父在别的事情上都杀伐果断,唯独却对萧家人心慈手软。哼,这近百年来,萧家虽为正房,却是一蹶不振,始终被他们分支压着。麻衣盟的掌门之位,早该换成义父来做了!自己这次去Y省,就收拾了萧家那一窝子,踢开这堆绊脚的小石子,给义父铺平道路!
暗暗打定主意,接受了命令的女子甫一离开办公楼,便立即给驻留Y省的手下下达了指令:“螺子,我会尽快赶到Y省,向萧家动手。这段时间你也别闲着,先活动活动筋骨。该怎么做,我相信你知道分寸。”
“是,红狸老大!”螺子连忙答应,想起一件事,却又有些迟疑:“那个……老大,丁风失踪了,自从他受伤失手后又联系上我,我让他马上回来,之后他就再没消息了。”
“哦?”红狸冷笑了一声,白皙的额头隐隐鼓出两三条青筋:“一定是萧家人趁丁风伤在黑麒麟手上,趁火打劫捉了他!我放他们一马,他们反而来撩拔我们,胆子可真不小。这次我一定要让他们后悔生到这世上来!”
想到老大平时的手段,电话那头的螺子眼中顿时泛出嗜血的精芒,连语气都急切了几分:“老大放心,我一定把准备工作做得漂漂亮亮的,等您来过瘾!”
“总之,不要经我丢脸。”说罢,红狸挂上了电话,将电梯间里锃亮的钢质墙壁当成镜子,撩了一下长发,露出一个自认为妩媚的笑容。
她压根没把萧家的人放在眼里,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一群连修行心法都残缺不全的可怜虫罢了,徒占着家主之位,却毫无实力。对她而言,随便派出几个下手,就能轻易灭了他们。
抱着这样的想法,红狸便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又处理了一些手头的琐事,耽误了许久的功夫,才施施然乘飞机前去Y省。
G省与Y省足足有近三个小时的航程,还不算路上需要的时间。红狸压根料不到,在她悠哉游哉,不以为然的这段时间里,局势已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被她寄予了过高期望的螺子,会有怎样的下场……
Y省,汇宝古斋。
员工们惊奇地看着早上才说有事要出去几天的老板萧恒远,突然又出现在店铺里。而且头冒虚汗,眼神飘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最让员工们吃惊的,还是向来表面亲切、实际却非常自恃身份老板竟然像个跟斑一样,跟在前面一个大步流星、面相儒雅不失威严的老者身后,一路小跑。他手上甚至还拿着对方的大衣。对于非常讲究商务礼节的萧恒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萧恒远可是Y省首富啊,那个面生的老者又是谁?有什么地方值得萧恒远如此低伏做小?
等萧恒远和那神秘老者的身影,同时消失在楼梯上,员工们不禁开始窃窃私语。
老者自然是萧飞鸿,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再隐瞒身份,直接来到了最近的汇宝古斋。
他活了一百多岁,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却从没遇上过这样棘手的事情:麻衣盟掌门的象征青铜小鼎突然被人抢走,他却毫无头绪,甚至连是谁出的手都不知道!这让他不禁深深涌起一阵挫败感。
进到办公室反锁上门,他烦燥地一口气连抽了两根烟,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才问道:“人都派出去了?”
萧恒远点了点头:“是的,家主。刚才在车上时,我就给隐藏在暗处的密卫们下达了指令,让他们顺着机场假火警这条线索追下去,揪出那贼人!”
萧飞鸿苦笑道:“我们萧家衰落已久,也就是最近二三十年,才渐渐有了些起色。为了培养这几个密卫,砸了不少人力物力,本说是留给玄易的,结果就这么暴露了。”
东西是在自己手上丢的,虽然家主也在场,事后也没说什么,但萧恒远依旧深感压力巨大。究竟是谁下的手?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一路,最后得出了一个自认最有可能的答案。当下忍不住说道:“家主,您看,这会不会是安家设的圈套?先夺走小鼎,再反咬我们言而无信,这样他们就有了向我们出手的理由。”
他认为这推断再正确不过。萧家虽然没落已久,但破船也剩几斤铁,还从没有过敢打萧家主意的散修。而纵观Y省,有胆子又有实力向他们下手的,除了安家派来的人,就是黑麒麟了。但黑麒麟的人都是家世良好的清白子弟,是绝对不会出手的。排除了不可能的人,那剩下的自然只有安家。
出乎意料的是,萧飞鸿却缓缓摇头,沉声说道:“不,安云乡不是这种人。他或许对别人不择手段,但麻衣盟掌门的身份,乃至代表这个身份的信物,都早已成为他的执念,他不会玩弄手段,只会通过不断逼迫我,让我乖乖将这一切双手奉上。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能苦苦支撑、与他周旋至今的原因。”
说这话时,萧飞鸿目光十分奇特,口气也有些反常,仿佛不像在谈论一个多年的宿敌,反而是提起一个经年不见的老友。
见家主如此反应,萧恒远不禁愣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细思,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尖利的笑声:“萧家老儿,你竟然直呼我们家主的名字,胆子倒是够肥!”
这声音像是刀尖刮在玻璃上,尖锐难听到了极点。而且更要命的是它并非在耳边响起,而是直接传到人的脑海里,宛如千万枚钢针一样钉刺着人的脑髓。像萧飞鸿这样身负修为的人尚可运功抵挡,只练过些皮毛的萧恒远却是险些疼得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窗外原本的朗朗晴空,突然在一瞬间黯了下来,重重乌云几乎快压到地面。只一眨眼的功夫,四周就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整座城市像是突然被老天爷泼了一盆墨汁似的,完全陷于黑暗之中。那种沉闷厚重感,压得本就头痛欲裂的萧恒远更加难受,只觉得快要崩溃,喘过不气来。
浓眉微蹙,萧飞鸿按上属下的肩头,渡了些灵力给他。同时大声喝问:“哪里来的跳梁小丑?鬼鬼祟祟,不敢现身?!”
随着他一声断喝,萧恒远立即感到强行刺进脑中的那抹恶意灵力,随之消散开去。
过了半分钟,那声音才再次响起,不过却比之前虚弱了许多:“哼,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本事!就是不知,你能凭这几分小手段得意到几时!”
“对付你这种人,足够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黑暗顿时像清水泼上浓雾一样,飞速往后退去,重新露出清朗的蓝天白云。萧恒远大口喘息着,见窗外的人群依旧泰然自若,像平时一样来来往往,这才惊觉刚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境。
丁风擅长迷幻术,螺子身为他的老大与师傅,在这方面自是更加厉害。他甚至不需要接触对方,就能直接施展迷惑心智的法术。
萧飞鸿虽然不认识丁风,但与螺子交手一个回合,立即便对对方的法术有了认识。伸手接住中指上因耗尽灵力而自动脱落、并且颜色陡然由深绿变得灰败的戒指,萧飞鸿心里暗暗叫苦:这件法器刚刚释放了两次反弹攻击,已经彻底无效。自己身上虽然还有别的护身法器,可却几乎都是加持类型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修为并没有多高明,甚至比起孙子萧玄易还差一些,这也是他之所以没有接任掌门,只在孙子修行大成之前代任家主一职的原因之一。刚才仗着法器破解了这条安氏走狗的攻击,但面对下一波攻击又该如何是好?对一个不必现身的敌人,他甚至连拳脚也不能用。
虽然心里焦急,但萧飞鸿脸上并不显出,还故意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怎么,你就只这点本事?安云乡也好意思放你这种货色出来丢人现眼。”
“住、住口!”螺子刚才大意着了道,又被萧飞鸿老神在在的样子唬住,还真以为这个传说中除了养颜功夫炼得好之外、根本一无是处的老头有什么绝招,一时竟不敢近前。但想到老大红狸的指使,他又不敢就此退走。
螺子一边想办法减轻法术造成的痛感,一边四下窥看寻找机会。过了片刻,身体上的痛楚渐渐散去,他这才发现,自己除了疼痛之外,居然没受什么伤。这发现让他顿时灵光一闪:“我明白了,你是在虚张声势!哈哈,你个糟老头子,居然敢骗我!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螺子刚刚表情狰狞地吼完这番话,之前那种天昏地暗,压迫感十足的幻境再度向屋内的两人袭来,却比上次又添了几分阴森可怖,多了几十条似虚如幻的灰影,不断穿棱在两人周围,发出尖锐可怕的长啸声,比夜枭鬼泣还让人心惊。
但迎着螺子的攻击,萧飞鸿丢开已渐渐碎裂飞灰的法器戒指,表情却陡然变得从容。
就在刚才,他趁螺子还在外面徘徊,用一种奇异的步法,按照五行相生的方位走了一遍,凡是足迹所踏之处,都连起了淡淡的一线金色光芒。
当无数条光芒折射联合,形成一个玄奥的法阵后,突然有强光从一楼冲出,穿透厚厚的地板,与二楼的法阵交织在一处,在螺子的鬼影攻到之前,彻底融为一体。整个汇宝古斋的外侧,顿时多了一层无形的护壁。将鬼影黑雾挡之于外,狠狠弹了回去。
“五行护生阵?萧老头,你是属乌龟的啊,有种出来跟爷爷我单挑,躲在阵法里算什么本事!”螺子连连催动法术,却始终攻不进去,不禁急得跳脚,索性现身指着萧飞鸿大骂。
他不知练得什么心法,身体十分轻盈,轻飘飘单脚站在窄小的窗沿上,毫不费力。但他的模样却比他的身手差远了:头尖脚尖,胸鼓腹凸,五官可怜兮兮地挤在一张瘦长脸上,看上去像是个人形陀螺,用鞭子一抽就会急速旋转起来似的。
萧飞鸿刚才发动的阵法,正是林紫苏首次来汇宝古斋时发现的,叫做五行护生阵。此阵利用五行相生的原理,形成一道生生不息的壁障,阻隔外界一切攻击。萧飞鸿让属下经营汇宝古斋时,就存了把这里当成退守据点的心思,花了许多心血来布置阵法。所以这个阵法十分坚固,以螺子的修为,根本冲不破。所以他才会想用言语相激,逼萧飞鸿出来。
萧恒远见这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居然敢骂家主,不禁大怒。他刚想回敬,却被萧飞鸿一抬手,止住了话头:“由他说去,难道我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他这么一说,反倒显得螺子无理取闹似的,把这家伙急得五官都扭曲起来了。螺子郁闷地砸了几下,阵法非但纹丝不动,还反将他的手弄得生疼。
螺子满心怨愤地甩手时,突然一眼瞥到街上的人群,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萧老头,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对下面这些普通人出手!将他们的尸体挂满你的店铺,用他们的血浇遍你这儿的每一寸地板!”
萧飞鸿尚未回答,萧恒远便是脸色一变:“你——实在太卑鄙了!”
他和行人们虽是非亲非故,但凡是稍有良知的人,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暴行发生,却袖手旁观。斥责完螺子,他不禁焦急地看着萧飞鸿:“家主,您能想一想办法吗?”
沉默片刻,萧飞鸿却说道:“当年布下这五行护生阵,就只能护住这一幢楼。至于其他的——”
萧飞鸿长长叹息一声,眼中掠过一抹悲哀,脚下却纹丝不动。
萧恒远追随他多年,对他的一举一动再熟悉不过,一看他的眼神便猜到了大半,寒气顿时蔓延全身,整个人像被浸进了冰水里:“家主,难道您……”
出于多年来对家主的尊敬,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说出见死不救四字。但他心里明白,家主已经做出了选择。
——怎么会这样?家主何时变得这样冷酷了?普通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萧恒远连连摇头,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仿佛不敢再留在萧飞鸿身边似的。
螺子也被萧飞鸿的反应惊了一下,随即狞笑道:“萧老头,你以为我是在说笑吗?”
“你是否在说笑,我不知道。但我必须提醒你,一旦你对普通人出手,黑麒麟绝不会坐视不理。而且你们安家这些年来做下伤天害理的事也够多了,若是犯了众怒,届时四大道门联手剿魔,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螺子被他说得心里发毛,嘴上却还是很强硬:“危言耸听!胡说八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只是在给自己的冷血无情找理由开脱罢了!”
冷血无情。从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恶徒口中得到这个评价,萧飞鸿不禁露出痛苦的眼神。但想到那个准备了许多年的计划,他最后的几丝犹豫,顿时全被坚定取代。连声音亦是稳如磐石,坚硬淡漠:“若是你不信,可以放手一试。”
“你——好,很好!你当老子怕了黑麒麟么,老子这就杀给你看!”螺子咬牙切齿地说完,原本被挡在壁障外的黑雾顿时急速向楼下坠去,如海浪翻涌一般,轻而易举便吞噬了离它们最近的一个小女孩。
被普通人看不到的法术袭击,小女孩顿时疼得蜷成了一团,可她甚至连叫声都没有力气发出,一下子便瘫倒在地。鲜血不断从她的眼耳口鼻中溢出。只一瞬间的功夫,她原本红扑扑的脸蛋就变得灰败无比,眼神也越来越灰暗。死神的羽翼已悄然覆盖了她的身体。
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小女孩身上移开,萧飞鸿按下心头最后一抹挣扎,悄悄闭上了眼睛。
“住手!”萧恒远惊骇又痛苦地看着那个小女孩,心中万般不解,为何家主竟能如此冷酷,眼睁睁看着无辜人命消失在眼前而无动于衷。
嗅到鲜血特有的味道,螺子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普通人的血虽然没有修道者的漂亮,但他们的那份脆弱却是谁都比不上的。尤其是临死前那种绝望的眼神,实在勾人得很。哈哈,萧老头,你就好好看着吧!看这些人怎么在我手下尖叫、求助,却只能绝望地死掉——啊——!”
话音未落,一道力量组成的无形旋涡突然向他快速席卷而来,螺子根本来不及闪开,整个人眨眼间就被绞进了力量的旋涡,身体顿时不自然地扭曲起来,手脚都折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虽然离了一段距离,屋内的两人却依旧听到了令人心悸的骨裂声。
旋涡持续了几秒才消失,螺子根本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白眼一翻直接掉落到地上,像个被暴力破坏过的玩具一样,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垂落。
“爷爷,萧叔,你们没事吧?”
“玄易?!”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萧飞鸿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玄易顾不上回答,忙着为小女孩施放治疗法术。随着灵光流转,小女孩的脸色一点一点恢复了血色,但却仍然不能彻底治好,还需要进医院做手术。
不过,萧玄易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星命秘籍果然不同凡响,他只是参悟了一点点,实力就提升了一大截。如果是没修行星命秘籍之前,他连这一步都做不到,最多只能治治皮毛伤罢了。
让不明情况的店员为小女孩叫来救护车,又将昏迷不醒的螺子悄悄扛到楼上,萧玄易这才有空询问事情经过:“这是怎么了?这家伙居然敢向普通人出手,爷爷你也不看着点。”
他的话让萧飞鸿脸色有些难看。如果是在以前,萧恒远肯定会出来打个圆场。但他刚刚亲眼目睹了家主的见死不救,还处于震惊失望之中,根本说不出什么。
最终,萧飞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玄易,我不是让你在家闭关修行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不知怎么搞的,我在家里打坐时莫名觉得一阵心悸,所以忍不住过来看一看。”萧玄易盯着眉目竭力做得平和,却掩不住焦灼的爷爷,缓缓说出早就找好的借口。
麻衣盟一派的至高心法星命秘籍,修炼的过程中就是要不断与星辰之力沟通,最终得以窥伺天命,掌握常人难以察觉的天机。
萧飞鸿虽然没有修炼,但却是知道这些的,便点了点头,认可地说道:“玄易的天赋果然难得,才修炼了一天,就摸到了星命秘籍的窍门。”
萧玄易干笑一声:“爷爷过誉了,主要是以前就根据残缺不全的口诀修行了一阵子,现在得到了完本,原先不明白的地方豁然开朗,所以才显得进步神速。”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踢了踢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螺子,问道:“这家伙是谁?”
“安家派来的,扬言要教训家主。他们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幸好玄易你及时赶到。”萧恒远说道。
“安家?”萧玄易心里一缩,知道这是安家质疑青铜鼎被盗之事,才派人来找麻烦,却还是故做不解地问道:“他们以前可没这么跋扈,这次是怎么了?”
他希望爷爷能做一个正面回答,但却还是失望了。只听萧飞鸿避重就轻地说道:“安家行事素来狂妄,这次的事虽然有些突然,但也在情理之中。”
“爷爷——”
萧玄易长眉一皱,还要再追问几句,却听到一阵呻吟,低头一看,却是刚刚捉到的螺子痛呼着醒了过来。
“你就是萧家的独苗少爷吧,居然有能耐伤了我,虽说是我一时大意,但可见你身手也算不错了。看来,我们得到的情报有误啊。你是何时变得这么厉害的?”
螺子如毒蛇般阴恻恻的眼睛,死死盯着萧玄易,满心怨恨:打探情报的那些家伙都是饭桶!回去后他一定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萧玄易的实力显然已经超过了自己,但那些酒囊饭袋却告诉他,萧玄易的水准最多与丁风不相上下!正是这错误的情报,让他疏忽大意,以致重伤被捉!
“少说废话!快说,你到这儿的目的是什么?”萧玄易皱眉喝问道。见爷爷不肯正面回答,他便想从俘虏这里入手,迫得爷爷不得不说实话。
螺子吐出一口血水,呵呵冷笑起来:“其中原因,就得问你的好爷爷了。不过,一个能眼睁睁看着无辜路人被折磨却无动于衷的家伙,能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的。萧飞鸿,你不是一直在我们家主面前自称名门正派,麻衣盟正统么,怎么行事风格比我们还偏激狠毒?”
萧玄易右眼皮猛然一跳,升出一阵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你过来时应诉看到一个重伤的小女孩吧?我不妨告诉你,我对她下手时,你爷爷可就好端端在旁边看着呢。看着她被我一点点掠夺得内脏变形破裂,流血不止,奄奄一息。那么可爱的小女孩,连我都有点不忍心了,但你爷爷可是从头到尾,一点也没动摇呢。”
螺子嘲讽地看着萧飞鸿,语气分外挖苦:“萧老爷子这份心肠,实在够硬够狠,我喜欢!等你向我们家主投诚后,我一定要推荐你去刑堂做事,让我们安家的小辈好好学着点!哈哈哈!”
起先萧玄易还认为螺子是在污蔑,但当他对上爷爷冰冷无情的眼神后,心里的愤怒却如同凝固的火山岩,一寸一寸冻结起来。
但萧玄易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确认道:“爷爷,他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萧飞鸿没有回答,但他没有表情的面孔,已经说明了一切。
“爷爷!”萧玄易心中一阵绝望,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曾答应过“蓝玉”,要不动声色打探原因。直截了当便问了出来:“爷爷,你到底是怎么了!将青铜鼎献给叛徒,对无辜路人见死不救,你、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玄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萧飞鸿眸光微动,低声叹道。他原本就没指望能瞒过这个聪明的孙子太久,为了拖延时间,甚至还让他闭关,但阴错阳差,最终还是没能瞒过去。他突然想到某一点,立即问道:“丢失的青铜鼎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我……是又怎样!”眼见打小让自己敬若天人的爷爷做事越来越荒唐,萧玄易心寒无比,抱着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大声承认道:“是我拿走的!我是萧家未来掌门,不能任由掌门信物落在一个叛徒手里!”
萧飞鸿沉默片刻,突然苦笑起来:“傻孩子,真是傻孩子……一件死物而已,只要能达成最终目的,又有什么不能抛弃的?”
他后半段说得非常小声,萧玄易只看到他嘴皮微微动了几动,却压根没听见声音。见爷爷毫无悔过之意,他于彻底绝望之余,反而平静下来,缓缓说道:“爷爷,若你再执迷不悟,按照门规,身为未来掌门的我,有权将你——禁闭!”
萧玄易虽然看重亲情,却绝非愚孝之人。而且,他不能眼睁睁放任爷爷一错再错!他觉得,爷爷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若是让爷爷好好清静一阵子,就一定会清醒过来。
他紧张地看着爷爷,希望他能听从自己的安排,不要再执迷不悟。也不要让两人的祖孙情份,走到完全破裂不可挽回的那一步。
但迎着萧玄易期待的目光,萧飞鸿只微微一笑:“玄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做,谁也拦不了我。”
他话里带着淡淡的欣慰,但心乱如麻的萧玄易却完全没听出来,只注意到了他话里的绝决。
“爷爷,你当真要执迷不悟么?”萧玄易背脊虽然挺得笔直,但眼角却已变得赤红,不是因为眼泪,而是因为失望与愤怒。
萧飞鸿注视着这个最疼爱的孙子,心中划过一丝不忍,却随即坚定起来:“你可以这么说。”
“我明白了……”萧玄易喃喃说着,手掌微抬,法术焰芒在掌心浮动跳跌,冰冷的光芒映着他的俊脸,显得格外严峻:“爷爷,请恕孙儿无礼。”
但见缕缕红光飞射而出,在接近萧飞鸿后光芒猛然爆窜到一人多高,又在他头顶扭缠交结,形成一张巨笼似的大网,向他当头罩下。
众所周知,萧飞鸿本来资质就不是很高,虽然活了一百多岁,实力却比不过既有天份、又从小精心栽培的孙子萧玄易。而萧玄易眼下使出的这一招天罗地网根本没留任何余地,眼见这一式必是十拿九稳,萧飞鸿避无可避。但在一团团刺眼的光芒中,却突然传出他的声音:“玄易,我先走一步。但愿日后——”
话音未落,一道比天罗地网还要绚烂的光芒陡然射出,强光刺得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等萧玄易再睁开眼时,发现爷爷已赫然无影无踪。
“这……爷爷!”萧玄易知道爷爷是利用法器逃走了,不禁又气又怒:按照门规,有叛逆之举的弟子如果束手就擒,还能酌情保住性命。像萧飞鸿这样一走了之,则只能以叛徒论处,抓回后杀无赦!
可他怎么能杀死将自己一手带大的爷爷!不行,自己一定要尽快将爷爷带回来!
萧玄易心急如焚,一把抓住萧恒远,喝问道:“你知不知道爷爷去了哪里?”
“少爷,我、我不知道啊!”
“说谎!他连去G省都带着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萧恒远无奈地说道:“少爷,我不是门派里的人,我只听从家主的命令,放在古代只是个家仆而已。凡是家主不自动说起的事,我是从来不问的。这一次,他确实没有告诉我什么,只让我跟着他走而已。”
“你——”
萧玄易俊颜铁青,还要再问,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把低沉动人的声音:“萧公子,你是关心则乱。你爷爷现在会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蓝玉?!”萧玄易一惊,本能地扑到窗前,四下扫视,却并未发现女子的纤影。
但站在窗口被凉风一吹,他的头脑倒是渐渐冷静下来,方寸大乱的心里也理出了头绪:“安家——他会再去安家,但青铜鼎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刚才你不是承认小鼎在你手上么,他难道不会自己去拿?”
这一次,萧玄易终于看清了,对面大厦的某个小阳台上,坐着一名纤秀女子,脸上仍是戴着黑羽面具,修长的双腿搭在阳台上,轻轻摇晃。两边隔了大概三四百米,以他的眼力也只能看清女子的轮廓,根本看不清其他细节。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术,相距了这么远,竟能将话语清晰地传到这边。
萧玄易也顾不得细究,想起还放在轿车上的青铜鼎,他心头一惊,立即不假思索地往外跑去。
躺在地上看了半天热闹的螺子,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嘴贱道:“萧小少爷,别一口一个叛徒的,那可是你的亲生爷爷呢,你这么不孝你父母知道么?说不准,用不了多久你就醒悟过来,也要跟着他来向我们家主低头鞠躬,臣服献礼,今天折腾这些岂不是白瞎了?还有外面那个小丫头,你又是什么来历?如果——”
萧玄易刚好走到他身边,闻言马上一脚踹了过去:“闭嘴!”
也是螺子活该,重伤了还要挑衅嘴贱,萧玄易本来就心情极度不好,这一脚力度失了分寸。螺子被踢中后,痛苦地闷哼几声,翻滚两下,流出一大滩鲜血,就这么断了气。
见状,萧恒远一惊。好在他跟了萧飞鸿这么些年,死人的场景不是没见过,倒没怎么害怕。草草检查了一下,他向萧玄易说道:“少爷,是断了的肋骨刺进内脏里,大出血死了。”
萧家唯一的对头就是安家,而之前虽然偶尔有所摩擦,但因为萧家以手上的青铜鼎为筹码,与之极力周旋,双方却一直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没有起过太大的冲突。所以,这还是萧玄易第一次杀人。
虽然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想着要让安家人血债血偿,但萧玄易毕竟只是个二十五岁的青年,只偶尔出手帮商界的朋友打发过些不干净的东西,还从没有杀死过一个活生生的人。低头看着地上慢慢涌流的鲜血,他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胃里也不由自主一阵恶心。
隔着宽长的街区,蓝玉仿佛遥遥望见了他的不适,那一把低沉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杀了一个人渣,也值得你后悔?”
被她当头棒喝,萧玄易一愣,猛然清醒过来:“我当然不后悔。是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得尽快拦下爷爷!”
想到这里,他对萧恒远匆匆吩咐道:“清理干净,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他死在这里。”说着便急急忙忙往停车场奔去。
但他还是来晚了。熟悉的轿车静静泊在车位里,表面看上去完好无损,但他轻轻一碰,车门不需要钥匙便自己开了。原本放在副座上的行李箱,早已无影无踪。
“可恶!”萧玄易低声怒喝着,反手一砸,原本就裂纹密布的挡风玻璃,再也承受不住这力道,哗啦啦碎了一地。
巡逻的保安闻过过来查看,顿时吓了一跳:“先生,您没事吧?”
萧玄易却理也不理他,只喃喃自语道:“蓝玉——对了,蓝玉好像知道的很多,说不定她已经找到了爷爷!我得去问问她!”
等他冲到大街上,却发现刚才那处小阳台上,早已空无一人。那来去匆匆的神秘女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
他定定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又往车子跑去:萧飞鸿拿到青铜鼎后,肯定要第一时间赶往机场!这次他一定要拦下他!
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一辆疾驰的出租车内。
林紫苏将黑羽点钻的假面收进包里,默默为自己的钱包哀嚎了一声:一天之内三次打车往返机场,真特么太败家了。等以后有了空,得尽快买张车才是。
“主人,我们为什么又要去机场?”小威以灵体的姿态趴在座位另一端,问道。
林紫苏低声答道:“青铜小鼎被萧飞鸿拿走,我们必须截下他。”
刚才萧玄易去车里找青铜鼎时,小威早在她的安排下跟了过去。发现青铜鼎不见后,她比萧玄易更早一步坐上出租车,向机场追去。
“哦~就是要打架啰。对了,主人,那个安家还会再派人过来捣乱么?”小威又问道。
林紫苏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沉吟片刻,她神情渐渐凝重起来:萧飞鸿去G省前是和安家打过招呼的,青铜鼎“丢失”之后,行程取消,肯定也通知了对方。但只短短不到半天的功夫,就派手下过来捣乱,看来负责接洽这件事的那个安家人,一定是认为自己被萧飞鸿耍了,所以才如此气急败坏吧。
也难怪,就算换成普通人,听人前脚说要送东西给你,后脚又说那东西丢了,也肯定会生气发怒,觉得对方是在耍着自己好玩。不过,心胸宽大的人嘀咕几句也就完了,那安家人反应这么激烈,可见是个非常小气的家伙。这种人,说不定会亲自赶过来教训萧飞鸿——搞不好,这家伙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林紫苏悚然一惊。她目前这点三角猫的功夫,在萧玄易面前扮扮高人也就罢了,如果对上真正的高手,只怕要吃大亏!就算有小威在,恐怕也不抵用。看来,得让小晏来帮忙才行!
一念及此,她立即在心里对小威说:“你快回家去把小晏带来。”
“主人,要打架的话,有吾就够了。”小威自信满满地说道。
“别耍宝了,快去。”
小威只好不甘不愿地答应下来,轻盈地跃出窗子,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折返回去:“是,主人。”
小威离开没多久,在离机场还有三分之一路程时,一处加油站附近,忽然传来了刺耳的车子相撞声。听那声音,就知道车祸十分严重。
出租车司机一个刹车,伸头往旁边一望,顿时张大了嘴:“老天,怎么搞的,那车都快撞成洒琪玛了!”
他正感叹时,后座的乘客突然拉开车门,一下跳了出去。司机刚要喊住那女孩,突然发现车座上已留了一张百元大钞,马上便住了嘴。
林紫苏跑到被撞得快散架的车子跟前,还有几步距离时,猛然停住了脚。视线从出事的车子里、血流满头的萧飞鸿身上,慢慢移到追尾的那张车子上,眼神也立时变得冰冷戒备:车里好强的杀气!那肇事者,难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