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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岚还真被困在这里休养了三日,路铭心不但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还事无巨细地给他代劳。
顾清岚抬手端了茶碗喝口茶,路铭心都要抢过去送到他唇边,好像怕那杯茶就压坏他的手。
到后来,顾清岚颇觉头疼,真心希望她能走开一些,好给自己点清净。
偏偏路铭心还上了瘾,这天看他精神不错,过去搂着他的腰:“师尊睡了两三日,是不是觉得憋闷,要不要我抱师尊出去晒晒太阳?”
顾清岚注意到她的说的那个“抱”字,无言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心儿,我可以自己行动。”
路铭心“哦”一声,充耳不闻:“之前师尊睡着的时候,我总是隔几天,就把师尊抱出来晒晒太阳,朱砂也很喜欢师尊出来呢。”
她说的“睡着”,不就是顾清岚之前还未复生的时候?
顾清岚只知道她无事就给自己换衣服,还会抱着自己的身体又亲又蹭,没想到她还时不时把他的身体抱出冰棺到外面去。
他那时的样子,最多只能算是具保存完好的肉身,她提起来的语气神态,却好似那时他还活着,只是睡着不醒。
路铭心说着,又把头埋到他衣领里蹭了蹭,才又说:“那时我每日里看着师尊,总觉得师尊下一刻就会张开眼睛对我笑一笑,却又总是等不到那一刻,心里像在水火之间煎熬着,没有尽头。”
她一边说,一边就抬起头凑到他唇边吻了下:“我总想,我犯下了那样的错,活该被罚如此,可师尊又没有错,为什么也要受这么多苦?可我又一想,师尊会受苦,都是因为我的错……于是就连个可供发泄的人都没有。”
她说着语气平静,又凑过来,在他的薄唇上轻吻了吻:“师尊,我那时日思夜想,也不过就是师尊能再醒过来,再对我笑上一笑,唤我一声‘心儿’。”
她嘴里这么说,一双手却抱他抱得更紧,人也钻到他怀中,还不老实地又在他唇上连连轻吻。
她如今总是这样,但凡寻到个机会,就要对他动手动脚,前几日稍稍收敛了一点,这两天又故态复萌。
顾清岚深觉无奈,抬手用指头挡在她唇上:“心儿,有些事,却不是你能对师长做的。”
路铭心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一脸懵懂之态,还伸出嫣红的舌尖,在他那根手指上轻舔了舔,眼波带雾:“师尊说的,是哪些事?”
顾清岚微微一笑,手指轻动了动,路铭心看他神色温和,眼前又一亮,还想说些什么,自己的下巴就被抬了起来。
顾清岚用一根手指轻抬着她的下颌,唇边的笑意还是那般温和,他声音极轻,透着柔和意味:“心儿……”
路铭心只觉全身血液涌到头顶,心跳如擂鼓,直愣愣看着他:“师尊……”
顾清岚就带着那样温柔之极的神情,轻俯了身,他的唇就在她耳旁,温热的气流扫过她的耳畔:“就如现在这般的事……就是不可以对我做的……”
他那声音极轻,路铭心却膝盖一软,差点就瘫倒在地上,整个人就如喝多了酒一般,飘飘然不知所以。
她嫣红的双唇无意识地张开,顾清岚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又温柔地笑了笑:“心儿,你还是乖一些好。”
路铭心酡红着脸没吭声,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顾清岚这样温柔笑起来的样子,有那么点让她觉得可怕,以及为什么她还有点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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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靳又来看顾清岚时,发觉路铭心像是更乖巧收敛了一点,整个人贴在顾清岚身边,动也不敢动的样子。
李靳没去理她,对顾清岚说:“我和莫小友在隙谷转了两三日了,我倒有个想法。”
顾清岚微微笑了下:“哦?”
李靳煞有介事地说:“你知道连月夙一直很是向着你吧?”
对此,顾清岚只能微微点头:“连谷主确实待我不薄。”
李靳说:“你看你刚来,他就连忙把你震昏过去,还封住你的经脉,逼你休息,就是不想你跟其他那些修士一样,那么辛苦满天满地瞎找。”
顾清岚猜到他要说什么,微勾了唇角:“这么说连谷主真是用心良苦。”
李靳觉得自己猜测得极为有道理:“连月夙舍不得你去瞎找,又不肯告诉我们兰残的线索,不就是因为兰残就在隙谷?”
顾清岚微笑了笑:“李师兄说得有道理,我也这么猜。”
李靳“哈哈”笑了起来:“所以这三日里,我就跟莫小友分头乱逛,将隙谷翻了个遍,有一处地方,极有可能就藏着兰残。”
顾清岚又笑了笑:“于是李师兄打算如何?”
李靳拍了下手掌:“我跟莫小友本打算闯进去见兰残,又怕连月夙发脾气。可连月夙最舍不得的人是你,若有你一起,你又在病中,他定然不会骂得太狠。”
他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想拉顾清岚去做挡箭牌。
顾清岚也推断兰残就在隙谷中,只是行动不便,没能出去查探,李靳跟他倒是极有默契,他没出言提醒,李靳就做出了相同的推论。
现在他就笑了笑:“李师兄既然找到了地方,我们就一同过去看看。”
路铭心在旁边看他起身,就忙过去要扶:“师尊若是累了,我抱着师尊吧。”
顾清岚错开她的手,看了看她,唇边带笑:“我还能自己行动。”
路铭心失落地“哦”一声,照旧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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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谷本就不大,李靳带着他们,还有莫祁,四个人穿过几从竹林,就到了一个藏在山谷边缘的竹舍外。
那竹舍四周环绕竹林,从外面看,确实不容易看出这里还藏着一个这样的处所。
他们走到竹舍近前,还被一层结界挡住了去路,隔了一阵,里面才传来一个极为柔和低沉的声音:“几位既然到了,就进来坐吧。”
随着这个话声,结界就打开来,李靳当先走了进去。
绕过竹舍,来的另一面的一处池塘前,他们才看到竹舍廊下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了一身白衣,乌黑长发散在肩头,直蜿蜒到地上,遮住了一半面孔。
他们脚步靠近,他就抬起头,弯了弯唇角:“李道尊,顾真人。”
李靳看着他就轻叹了声:“果然是容貌仅次于顾师弟的美人,另有一番风味。”
那人当然就是兰残,他的容貌并非妖娆妩媚,反倒非常秀美温柔,一眼看去,就有如沐春风之感。
兼之他脸色苍白如雪,若有病容,就这么半卧在一池春水之前,当真是弱柳扶风,娴花照水,让人忍不住生出一股怜香惜玉的念头。
兰残掩唇咳了咳,淡色的唇角微挑,继续用那种柔和低沉之极的声音说:“我不过一介乡野匹夫,顾真人才是真正的仙人之姿。”
他说着,突然对路铭心笑了笑:“说起来路剑尊可真是个不为美色所动的人,当年说要拿顾真人的金丹来换你惦记的那个什么青池山弟子的消息,可是连眼都没眨一下。”
路铭心自从刚才起,就小心缩在顾清岚身后,并不作声,此时忙浑身一震,拉住顾清岚的衣袖,抢着说:“师尊,我找的那个青池山弟子,是云风……”
这么多年后,再次听到云风的名字,顾清岚一贯淡漠的眼眸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侧头看了看她,微弯了下唇角。
路铭心看着他的神色,双唇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已经过去四十多年,她仍记得初次见云风时的情形,那是在十年一度的独首山试炼大会上,三大宗门和各世家宗派的年轻一辈弟子云集。
接下来是连续十日的试炼大会,独首山地近魔修,妖兽魔怪众多,这些年轻小辈,需要分成数组,在险恶的独首山中狩猎妖魔,以每人除魔的成绩排名获得奖励。
路铭心那时才刚满十四岁,在年轻一辈中已经相当出众,她被分进的玄组,都是三大宗门中的青年才俊,她正在暗暗打量这些同辈,李靳就领了一个人过来。
那人就跟在李靳身后,看上去不过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青池山小辈修士的淡紫色制服,一头乌黑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进发冠。
山风吹过,吹起他的衣袖长袍,也吹起他背后青色长剑上的翠绿流苏。
路铭心之前从未想过,能有一个少年,仅是站着,就能让她想到远山明月,清朗乾坤。
李靳对她说:“这是我的记名弟子,名叫云风,算是你的师兄,是个木系灵根的医修,此次会对你多加照顾。”
她那时曾那般在意过云风,为了他不惜违反试炼大会的规定,将自己猎到的妖兽私自记在他名下,因为他本就是医修,又为了救她伤了经脉。
可云风还是在她眼前,和地魔一起跌下了山崖,就此生死不知。
她那时曾为了云风,深深怨恨过顾清岚,乃至怨恨整个道门。
可如今她呆呆看着顾清岚,双唇张合了许久,才能轻声说出了一句:“师尊,我那时还不知云风……”
顾清岚又对她微微笑了笑,目光中一片宁静:“心儿,云风也并不能算作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