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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当家的说
陈庄的坟都埋在后山,翻过后山下到山谷就是吃人谷。山上杂树纵横交错,蔓藤缠绕,难行的山路是庄里人送仙人上山开辟出来的,这条路除了吊祭亲人,平时几乎没有人走。
我背着布袋站在山脚下,抬头使劲往爸爸墓地的方向看去,入眼的只有幽幽的树影。
转头,整个陈庄漆黑一片,静的有些吓人。我家门前却亮着灯,那群人还真准备充足,打算在这扎根“为系花讨说法”了。
没有多看,我低着头踏上了上山的路,走出没几步,凭着情蛊那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察觉到周围有毒虫。
偏离山路,拿着柴刀,砍着树木寻了过去。
分开蔓藤,好几条泥巴颜色的蝮蛇,俗称土聋子的蛇像睡着了一样,交缠在一起圈在潮湿的藤子底下。我吓的全身毛孔大张,连退好几步,压着急促的呼吸对着空荡荡的指腹说:“情儿,你确定感觉到的是这些蛇?”
情蛊有灵性的动了动,好像在肯定我的问题。
小时候,我玩过赤练蛇,那种全身麻红俗称火蛇根的蛇,那类蛇毒性不是特别大,咬一口在山上找点叫蛇灭门的豆生药材就能解毒,而蝮蛇这类蛇是山里孩子也不情愿玩的存在,因为毒性太大。
“情儿,你确定它会像壁虎那样不动等着让我抓?”
憋着气,我小心翼翼的用夜萧向蝮蛇探去。情蛊在我身上转动着,好像在说:情蛊虽然是垃圾蛊,但蛊虫怎么也是吞噬毒虫厮杀所产生的剧烈毒素和戾气成长的,不用怕没被养蛊人培养过的蝮蛇。
情蛊自然不会说这种话,我幻想着这些,给自己鼓着勇气。
又用夜萧轻轻捅了捅蝮蛇,蝮蛇仰起脑袋吐了吐蛇信,吓的我赶紧把夜萧缩了回来。连着实验了几次,几条蛇没有跑,没有动,我才谨慎的靠过去,憋着呼吸快速两指捏住一条仰着头的蛇。
手指横面捏着蛇头,它没有往我胳膊上缠,真像死蛇一样直条条的竖着,要不是蛇尾轻轻往上翘着,我还以为这是条死蛇。
装它进布袋,我松了一大口气。
克服了一次恐惧,再抓剩下几条轻松了很多,把几条蛇都装进袋子,心底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欢喜。
抓蛇,不在于蛇毒不毒在于自己敢不敢,与自己斗其乐无穷。
靠近爸爸的坟,我抓了整整一袋子各种蛇,很多蛇都叫不出名字,但能肯定都是毒蛇。蜈蚣、蝎子、蜘蛛……还有很多细小的毒物,只要情蛊能感觉到的小毒虫,我都藏在了袖子里。
蛇装在袋子里不动,那些小虫子没有情蛊的引导我把它们放哪里,它们就呆那里不动。我也实验过,只要离开我一定的距离,它们会以极快的速度逃跑。
远处,爸爸的墓碑倒了,新土翻在一边,冷冷的山风夹带着新泥的味道吹在我脸上,我真想立刻掉头杀光挖坟的人。但我知道先要做什么,强压着杀心,一步一步的往爸爸坟头走去。
被人撬了棺材钉的暗红棺材横在一边,棺材上放着一盏马灯,陈皮老爸靠在棺材上呛着水烟,陈皮老实的蹲在旁边画着圈圈,一老一少默不吭声的呆着,阴森的环境下看着非常吓人。
噗通一声,我跪在地上,静静的看着棺材。
“跪下。”陈叔抬头瞟了我一眼,竹筒烟枪敲在棺材盖上,咬牙憋出了两个字。陈叔冷厉的话比我的动作慢一拍,他对我的无名火气,烧得我有些莫名其妙。
我没有问,他也没再吭声,坟前陷入了诡异的静。
我低着脑袋静静的跪着,没有烧香,没有动棺材……别的什么也没做。
坟已经开了,不能再埋进去,转坟需要时机不然入土也不安。
“当家的就是被鞭尸,他在下面也不会怪你。他不怪你,你看着挖出来的棺材怎么想?”陈叔低着头呛了好多口烟,拍着棺材盖激动的站了起来,烟呛指着棺材,瞪着老眼盯着我大骂:“老子抱着婆娘睡了着热炕头,养着陈皮这臭小子,为了这个家丢了血性,没跟着当家的走下去……没脸也没有立场教训你,这次你小子太过份了。”
他喊爸爸当家的,没结婚前应该与爸爸关系很铁。
“爸,这跟三哥没关系吧?是别人挖的坟。”陈皮缩着脖子嘀咕一身,陈叔跑过去一脚踹在他肩膀上,陈皮狠狠的摔在地上,陈叔咆哮着说:“你懂个屁。你当这个家就要护好这一家子人,没护好就是你的错。”
陈叔踹他儿子一脚,应该是想踹我,教训陈皮的话也是对我说的。
“当家的说,驱邪治鬼守的是天地阴阳平衡,守的是天地大正,因为这是阳间,鬼乱阳间就是鬼的错。”陈叔没管气呼呼的陈皮,看着棺材自言自语。“当家的说,对人处事行的正站的直,守的是人正,扬的是世道的正。”
“当家的还说,不管是守护阴阳正道,还是扬人间正气,但也不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家。”陈叔说完,指着我问:“当家的在的时候,有谁因为他的事找过你?没有。不管你要守护什么连这个家都护不了,还扬个屁的正。”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你爸的坟被挖了!”
咚!咚!咚!
我听着这些,呆呆的跪了好一会,若有所悟的对着棺材狠命的磕了三个头,杵着夜萧起身,背着布袋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
有立场才有正邪,立场有高低却不分贵贱。阴阳天地的正、行走世间的正,这是大立场大正。而守护一个小家才是最重要的,家虽小却是人心所在,家破了心也就没了,还谈狗屁天下大道?
我一步一步的往山下走着,体悟着陈叔的话,心底的杀意慢慢平静了下来。
杀意还在不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爷们该守护自己心里的家,守护脚下这块干净的土地不被污染。当然,守护脚下土地的时候,得有个度。比如,别人打我儿子一巴掌,我去灭了别人满门就超越了这个度。
“三哥,你不会怪我爸吧?他看着你下来,趴在棺材上哭了。我第一看到他哭……”陈皮追上来,怂着发酸的鼻子说着。我回望一眼,暗想:谢谢陈叔,嘴上却说:“不会。你爸哭的是他兄弟,你才是他亲儿子,他在教你做人。”
陈皮抓着后脑勺,说:“那啥,我爸说的那些我不懂。反正,谁打我爸一巴掌,我就打掉谁一颗牙。”
他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我绕了一圈,看山似乎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此时与他的想法没有区别,却又有着巨大的差别。
相差的是境界,境界最片面的理解是控制力,分辨力,执行力。
背着布袋回到我家门前,一群男女在屋前宽敞的平地上点着火堆,玩着烧烤,打着扑克……
我站在陈皮身后,他们没认出我,或者干脆不认识我。几个人发现陈皮,大声说:“陈三夜呢?叫他出来,躲着算什么男人?不给个解释,不向死者亲属道歉,我们就满世界说他做出来的事,直到他站出来……”
“你们想要他赔钱?还是要他跪在跳楼的系花灵前自杀?”我反问一句。有人说:“必须认错,赔偿家属的精神损失费……”接着一群人跟着叽叽喳喳的闹了起来,最有意思的是其中有人喊错了陈三夜的名字。
“我叫陈三夜。”我不带任何情绪的往门口走,自顾的说:“不管你们收了谁的钱?或者出于别的原因来闹事,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离开。”
嘭!
一袋子薯片突然飞过来,砸在我后脑上,有个妹子喊:“打死这个渣男。”接着,愤怒的男女们激动的围过来,不少人拿着手机猛拍,有人喊:“你始乱终弃还有理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的威胁了?”
大学里的人,我只知道三个室友的名字,与室友说过的话也不超过十句,蹦出一位系花被我搞大肚子还跳了楼,一群年轻人千里迢迢来山区找公道,还真是件荣幸的事情。
看着纷乱的人群暴动,突然,一跳虚幻的鬼影带着未成形的鬼婴飘在最远处的帐篷顶端,莫名的看着我。
厉鬼特有的冷意袭上心头,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真是来找我的。
是谁转了因果,遮蔽了鬼眼,骗鬼来找我?看来动爸爸坟的人,真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