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疼痛把安生从自己是只鸟儿的幻想中抽离出来,巨大的疼痛朝着安生侵袭而来,之后安生就没有意识了。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身上全是绷带,自己的腿被吊带吊起来,身体动弹不得,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躺了差不多得有一刻钟,才终于有人进来,是陈妈妈和那个年轻的医生。
陈妈妈脸色有些沉重,也没和安生说一句话,到是那个医生先开口了。
“醒了呀,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呢?如果疼的厉害一定要告诉哥哥好不好?”是那天那个医生,态度依旧温柔。
安生乖乖点了点头,当做回应了,之后那个医生对安生做了一系列脑部检查,确定没有脑部损伤才离开的。
陈妈妈在安生旁边坐下,一脸严肃,然后平静说道,“安生,你不能再待在孤儿院了。”语气冷静得像是和成年人的对话。
安生知道,她又被抛弃了。
在医院住了差不多半个月就出院了,接下来等伤完全愈合就会被送走了,安生已经被明令禁止和其他小朋友住在一起了,她被安排住进了阁楼,这个阁楼空间狭小,晦暗阴深,连阳光都照不进来,每天都会有人给她送饭,这样的日子,更像是囚禁。
安生在这里待了大概两个月,期间安若出现过几次,但都是匆匆一面,很快就走了,安生也已经习惯了她的神出鬼没。让安生惊讶的是,雷正西倒是经常来看她,隔着门跟她聊聊今天发生的趣事,或者是说最近看的故事、电影。安生有时候会听听,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自己发呆,任由他讲着。
在安生离开孤儿院的前一天,她被放了出来,陈妈妈对她出奇的好,年仅5岁的安生在今天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有人对你特别好,或许是因为她刚做了一件伤害你的事。
也就是在今天,安生遇见了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女人――古凌岚。
那是一个拥有万种风情的美丽女人,身着红色套装,娇俏艳丽,风姿娉婷婉约,眼神凛冽,妆容精致,美得惊心动魄,不可方物。那是安生这辈子遇到的女子中,最漂亮惊艳的,没有之一。后来也有人问起过安生,说她身上总时不时的透露出几分妩媚妖娆的味道,大抵是她跟古凌岚待在一起的这些年沾上的。
古凌岚,28岁,未婚,没有孩子,是个新晋画家,有几分名气,这应该是一个女人最风采光华的那几年,她却在这个时候,想要个孩子,不过也正因为她,把她和苏熠森之间的距离拉得那么近。
你绝对没有看到过那个场景,几十个小孩站成几排,像是商品一样任人挑选,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想要脱颖而出。这其中,没有安生,她马上就要被送走,她甚至不配站在他们中间。
安生坐在跟她身子差不多高的长凳上,拿着本子默默的在那里写写画画,这是她待在孤儿院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她将会被送到一个未知的地方。
古凌岚眼神快速的扫了一下站着的所有孩子,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安生身上,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安生的,或许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古凌岚蹲下身问安生。
安生没有回答,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身边的陈妈妈替安生说道,“她叫安生,从小就不会说话。”
“你在画什么?我可以看看吗?”古凌岚问道,虽说是询问,但她也丝毫没有考虑到安生的感受,直接就把纸拖过去了,不过安生执拗的把画纸按在身下,古凌岚手上停止用力,若有深意的看着安生,安生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松开了手。
古凌岚看着手上褶皱的画纸,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这不应该是一个五岁小朋友的画,画上没有彩色,只有黑白,画的是一只快要死掉的只有一只翅膀的蜻蜓,没有一点绘画技巧,没有一点修饰,真实的可怕。
“我可以带她走吗?”古凌岚这句话说得很肯定,她决定了,安生和她,是同一类人,同样破碎,也同样真实。
“纪小姐,安生她有自闭症,我们这边已经帮她联系了专门的训练中心,那样才是对她最好的。”安生不适合被领养,她会成为一颗定时诈弹。
“对于自闭症患者给她一个家才是对她最好的,我跟这孩子有缘分,我不会伤害她的,我若处理不了,我再把她送回来。”
“那问问安生自己的意见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小家伙,你愿意跟我走吗?愿意你就点点头。”古凌岚凑近安生问道,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傻子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何况安生并不是真的傻。
所有孩子看着安生要被带走,眼里满是羡慕,陈妈妈给安生交代了很多事情,无非就是叮嘱她要听话,别再犯错。
安生被带走的那一刻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地方,没有舍不得,没有眷恋,她看到雷正西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但走到半路又停下了,盯着安生看。
安生转过头,离开了这个地方。
新家其实很大,也算是一个小别墅了,但很冷清,房间里东西不多,只有生活必需品,装潢看起来也的确很像一个艺术家的房子,安生的房间在二楼,是个向阳的房子,房间色调素雅,文艺清新,安生很喜欢这里。
在这里住了几天,安生发现古凌岚的生活其实很规律,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然后打理她的花草,快到中午就做饭,下午的时间就在画室画画,有的时候她也带上安生,教安生画画。每到晚上她都会精心打扮自己,然后盛装出席,跟不同男人约会,有的甚至还会带回家来,但安生从未在早上七点看见过他们,长久以来,安生也就习惯了,毕竟古凌岚给她的,已经是她的所有了。
古凌岚带安生看过医生,医生说安生是自闭症,不说话不是生理原因,是心里问题,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只能靠自己和家人的引导。古凌岚也尝试过训练安生说话,但都失败了,之后也就没有再提这个问题。
安生六岁开始上了小学,但和其他小朋友差距挺大的,毕竟之前也没上过学,她的位置在最后一排,是她自己选的,很长一段时间,班里的同学和老师都没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小女孩。
安生其实很努力,没节课都认真的听,但老师提的问题安生一个都答不出来,几次下来,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子成了不听话的代名词。
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找过安生谈过几次话,但安生的沉默被理解成了叛逆,她让安生请家长,但说了两三次也没见家长,她也就直接打电话给了古凌岚。
偌大的办公室里安生在一旁低头站着,这让她想起了在孤儿院里等着挨骂的日子,她给古凌岚惹麻烦了。
古凌岚今天打扮得很漂亮,整个人都隐隐透着‘我不好惹’的气场。
“你是她班主任吧?我们家安生怎么了?”古凌岚没有老师与家长的寒暄,直奔主题。
“其实安生这孩子不错的,挺文静的,但就是不爱说话,很多老师向我反映说她上课不回答问题,也不和其他同学交流,我让她带您来见见我,她也一直没说,我想跟您交流一下关于孩子教育的问题。”
“你话里的意思是我不会教孩子是吧?”古凌岚有些不悦。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班主任也察觉到了古凌岚的不悦,连忙解释道。
古凌岚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低着头的安生,还没等班主任说完就打断道,“这是她第几次像这样站在这?”古凌岚问道,语气里已经明显带有“看你这么年轻,你是新来的吧?”
“安妈妈,我确实是新来的,但我们共同的愿望都是希望孩子好,您这话问得未免也太……”
“过分吗?有多过分?你没看他们每个人的入学报告吧?我在入学资料里已经填了安生的情况,她从小不会说话,她有自闭症,你要她怎么回答问题,怎么请家长?”
班主任老师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对孩子了解太少,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误会,“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还有,你的道歉我不接受,就像我把你杀了然后再跟你说对不起,你能接受吗?”
安生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冷静的古凌岚变得这样咄咄逼人,她觉得能让古凌岚爆发的导火线或许不是安生,而是她不知道的某些原因。
新来的班主任大概是没见过也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
古凌岚转身来到安生身边,蹲下身跟安生说道,“亲爱的,永远别为你没做过的事低头,我们走。”
古凌岚牵起安生的手准备离开,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回头,对年轻女老师说道,“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会教,就不用麻烦你了,你呢,就做好你份内的事,能不能学好是安生自己的事,不用您操心。”
那天安生和古凌岚回家之后,安生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结果回去后谁也没再提这个事,各自回各自的房间,第二天,一切照旧,安生依然去上课,古凌岚依旧过着她日复一日的日子,她的班主任,也再没找过她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