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施以秘法。
荒芜是很难被灭杀的。
而这一点只是针对寻常武者。
七境之上的修士,其实是有能力击杀荒芜与神灵的。
但同样很困难。
荒芜与神灵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的体内拥有神性。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也最精纯的力量。
但又不单纯是力量。
神性之中还包裹着一股从天地初开时便存在的意,这股意近乎于大道至理,是天地本源,是万物之祖。
寻常修士自然无法将这股力量湮灭。
而此刻,他所激发的飞剑中更是包裹着强大的神性,不仅重创了老妇人所化的荒芜,并且随着他最后一次催动飞剑,那些从穹顶落下的飞剑之上,裹挟的力量与神性更加庞大,在这股力量下,飞剑一旦落地,足以将荒芜彻底斩杀。
因为监天司职责的缘故,所以她修行的功法极为特别。
诡诞。
徐染的脸色一变,下一刻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再次攀升的痛苦感,白青渠的身躯一颤,但下一刻,他还是怒吼着继续向前。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
可刚刚靠拢,荒芜却发出一声闷哼,另一只唯一能动弹的手臂挥出,将男人掀飞数丈开外。
而还不待他回过神来,一只手巨大的手掌便从他身后伸了出来,一把将他抓祝
贸然上前不仅救不了那孩子,自己也得赔上性命。
躲藏在酒楼上的行人们在这样的乱象中,顿时有数道身影从那处坠下。
同理。
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孩子。
她仅有的那对巨大的双臂在这时种种的捶地,仿佛要将这愤怒发泄出来一般。
这样的变故,让正催动阵法的徐染眉头一皱。
但男人却并不在意,而是拖着自己的脚连滚带爬的朝着荒芜跑去,同时嘴里大声的呼唤着男孩的名字:“旭儿1
罡风涌过,脚上的骨质事物不过数息间尽数破碎,所露出的血肉暴露在罡风之下,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奔涌,在罡风之下化作血雾弥漫开来。
眼泪从他的两颊不断滑落,他近乎尖叫似的在那时大声喊道。
而随着身为阵眼的徐染萎靡下来,其余加持阵法的剑岳城弟子,也纷纷脸色一白,在那时倒地,而他们维持的大阵,也瞬息崩塌。
他拥有的神性极为磅礴,以至于在一开始,可以朝着荒芜的体内输送这股力量,将这两只本应该并不入级的荒芜,提升到恶罗级别。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从废墟中爬起。
只是当你拥有这样多的棉絮时,你本身就已经触摸到了神性,又为什么还要使用棉絮呢?
他固然心善,也固然不忍心看着那无辜的孩子遭受厄运。
坠地之后的男孩摔得灰头土脸,脸上的神情也甚是迷茫。
可伏正良显然与众不同。
届时,就算朝廷要追查此事,没有尸体作为证据,他大可言说白青渠夫妇的荒芜化并非丹药所致,而是因为其他原因沾染的身形故而荒芜化之类的说辞。
此言一落,他剑身之上的剑意又汹涌了几分,周围结成剑阵的诸位剑岳城弟子也纷纷将浑身剑意再次激发。
可也是在这时,那只脚落在了阵法之外。
“爹!!1
即将死于飞剑的荒芜满心怒火无处发泄,此刻有送上门来的血肉,她自然将之当做了发泄口。
褚青霄摇了摇头,同样也明白自己的猜测过于匪夷所思,他不再多言只是将目光死死的放在那处。
是个孩子。
看得出,那伤口很严重,甚至隐约可见血肉中的白骨。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他一只手抓住了许沉那捏着男孩的手臂。
他甚至不忘安慰着孩子,然后努力的朝着那处靠近。
如此下去,甚至不用那座神岳落下,这白青渠所化的荒芜,就得死在这汹涌的罡风之下。
是个男人。
“这家伙疯了吗??”楚昭昭与宋清清都在这时来到了褚青霄的身侧,楚昭昭看着白青渠的行径,眉头一皱这样问道。
众人立身不稳,而一旁那座在方才的打斗中本就摇摇欲坠的酒楼,更是难以承受这样的震动,前方大片的屋檐轰然倒塌。
吼!!
主持着法阵的徐染眉头也越皱越深,他大抵也没有想到这荒芜竟然能从这恐怖的阵法中走出。
他的身躯也在这时触及到了罡风。
但却无人敢去救援,已经没有多少战力的荒芜倒是并不足惧。
出于生灵趋吉避凶的本能,他理应如之前一般退回阵眼之中。
本该已经完全丧失了作为生人时的记忆的白青渠却忽然变得狂躁。
男孩见状,脸色煞白。
甚至他隐约可以看见对方脸上的白骨。
终于。
荒芜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抬头看向穹顶正飞速下坠的荒芜,面露恐惧之色,但她的双足与双手都被伏正良的飞剑斩断,难以站起身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飞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身躯刚刚接触到那股罡风的白青渠嘴里顿时发出一声哀嚎。
这如同野兽一般的怒吼并非来自抓住男孩的荒芜,而是褚青霄身旁,那被徐染的雄岳诛神阵困住的白青渠!
他的另一只手高举,那只血肉模糊的手,猛然有白骨从血肉中生长出来,转瞬便化作了一把森白的骨刀,然后他挥动骨刀。
伏正良这话断不可信,他如此急于斩杀荒芜,甚至在那飞剑之中注入了几位强大的力量,恐怕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不仅要灭杀荒芜,还要将对方的肉身一同彻底摧毁。
而寻常武者体内的灵力剑意亦或者其余他的力量,则是一堆棉絮。
一旁的褚青霄将这番对话,听在耳中,他的眉头微皱。
他的一只脚再次抬起,在无数罡风的席卷下,那只脚近乎被割去了所有的血肉,只剩白骨。
那是很可怖的画面。
他心头的恐惧在这一瞬间莫名散去了不少。
穿着质地明显造价不菲的长衫,胸前挂着长命锁,长得虎头虎脑。
巨大的双臂裹挟着的力量极大,这含怒一击,落在地面上,顿时在地面上轰出一片巨大的凹陷,震动也随即朝着四周扩散。
其中一道身影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荒芜的跟前。
入目的却是一张生着紫色眼睛,血肉模糊的脸。
铮!
而也就在这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高亢的剑鸣,是那些伏正良召唤的飞剑正在朝着此处坠落,此刻已然到了他们的头顶。
但男孩却从那张脸上读到了一丝笑意。
倒地的男人口吐鲜血,而那男孩见自己的父亲受伤,顿时满心焦急。
众人也都目睹了这一幕。
可伏正良却赤红着双眼说道:“荒芜凶险万分,此刻若给他喘息之机,毕竟造成更大的祸患,小不忍则乱大谋!怪只怪,他命该如此。”
在伏正良的神识散去后,荒芜的本能接手了这具身躯。
总之,只要尸体不存在,那一切回旋的余地就会大出许多。
…… 吼!
回应男孩的,是一声震天的怒吼。
而且罡风还在不断于他周身搅动,每一次都会从他的身上各处割下大片的血肉。
男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愣在了原地。
而荒芜的嘴也在这时张开,准备迎接这死去前最后一口鲜美的血肉。
体内的神性相比于其他七境修士已经强出许多,但饶是如此,想要对付眼前的荒芜依然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运转功法。
荒芜的身躯固然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
这般肉身被撕裂的痛苦,哪怕是荒芜也难以承受。
男孩被荒芜抓住后,终于回过了神来,他看向身后,只见荒芜将他的身躯抓着,缓缓的递送向嘴边。
只是褚青霄虽然明白这一点,但却同样不敢上去营救。
当修士抵达七境时,体内就会开始滋生出神性。
然后他的另一只脚抬起,继续朝着阵法外走去。
他一咬牙,再次加大了对阵法的催动,罡风愈发的剧烈。
而这时,白青渠已经来到了那法阵的边缘,只要再迈出一步,他就能踏出法阵。
“救他?”楚昭昭与宋清清皆是一愣,然后下意识的顺着褚青霄的目光看向前方,却见那白青渠所去向的方向赫然是那男孩的所在……
他慌了神,在短暂的错愕后,便开始嚎嚎大哭起来。
但神性的滋生条件苛刻,诸多修士在七境时拥有的神性极为稀薄,难以做到消灭荒芜与神灵的地步。
可这时,在许沉发出一声哀鸣之后。
神性就像是坚固陨铁。
他没有去衡量自己是否能对付一尊荒芜,也没有去考虑那即将落在头顶的飞剑。
手臂上被她抓住的男孩,也就在这时从那手臂上脱落。
那场面看得周遭的众人都眉头微皱。
身躯之上的骨质事物在那汹涌的罡风之下,被不断击碎,很快便露出了其下的血肉。
他一声怒吼后,下一刻,竟然站起了身子,拖着自己之前被法阵中的罡风搅得浑身是伤的身躯,再次迎着阵法中汹涌的罡风,准备踏出阵法。
许沉所化的荒芜感觉到了白青渠的到来,她抬头看向白青渠,丑陋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她朝着白青渠怒吼,仿佛是把他当做了前来抢食的野兽。
男孩一愣,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在许沉所化的荒芜的哀嚎声中,她的手臂就这样被那骨刀砍下。
显然宋清清对此也充满了疑惑。
但即使如此,他的脚还是在这时,坚定的落在了地上。
他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艰难的靠了过去。
他浑身骨质事物早已在阵阵罡风之下被搅碎,所露出的身躯亦是鲜血淋漓,浑身上下一眼看去,竟是找不到一片完整的血肉。
可显然是有人无法坐视这一切发生的。
“旭儿别怕,爹在!1
但白青渠的目光却格外平静。
一时间,阵法之中的罡风愈发的汹涌。
但此刻这样的自愈能力,却像是一种诅咒,让他不停地感受着千刀万剐的痛苦。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剧烈的痛楚下,白青渠虽然嘴里哀嚎不止,可脚下的步伐并未停滞。
他抬起了自己的脚,坚定且艰难的朝着阵法外走去。
可此刻那荒芜头上悬着数把即将落下的飞剑,却威能巨大,他能灭杀荒芜,同样可以杀死在场的大多数人。
伏正良说罢,非但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反倒愈发迅速的吹动起了那空中的飞剑,让其更快的朝着荒芜落下。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男孩经历了这样的变故,顿时被吓得脸色泛白,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重重的摔在地上时,一只满是血污的手却稳稳的接住了他。
可他更明白自己的斤两,伏正良可是正儿八经的八境强者,他的全力一击,自己就是有天大的本事,硬抗下来,也只有身死道消一个结果。
棉絮在足够数量的情况下,可以比一块陨铁重,但你想用一团棉絮压碎一块陨铁,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你有能力将那团棉絮堆积到一个恐怖的数量上。
汹涌且强大的剑意,让男孩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刚刚缓和了些许脸上又浮出了恐惧之色。
于是身躯之上的骨质事物破碎,然后露出的皮肤在罡风的搅动下,不过数息光景,顿时血肉模糊。
如此一来,便死无对证。
可这时,他却忽然发现,那可怕的鬼脸正看着他,眼中的紫芒闪烁,嘴角也微微的裂开……
……
吼!
她愤怒的咆哮,声音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褚青霄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他不确定的言道:“或许,他想要救那孩子……”
宋清清也接过话茬道:“荒芜虽然已经脱离生灵的范畴,但作为生灵的本能是存在的,自寻死路的荒芜,我可从未见过……”
伏正良就是要趁着众人没有回过神来之前,将此事做绝,免得夜长梦多,相比之下,区区一个孩子的性命,自然算不得什么。
大阵崩塌,白青渠的身前再无阻碍,他带着血肉模糊,甚至露出白骨的身躯,在那时以极快的速度怒吼着来到了许沉所化的荒芜前。
“这怎么可能!?!化为荒芜之后,他的意识与灵魂都早已被神性吞噬,所剩下的只有杀戮的本能,他怎么可能救人?”
也正是因为这阵法的强大,白青渠所化的荒芜被困其中,几次尝试无法逃出后,他爬坐在了地上,便只是不断利用周身生长的骨质事物,抵挡周遭的罡风,减轻自己的痛苦,就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一般。
白青渠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旭儿1而众人虽然心有戚戚,但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的右腿上有大片血污,似乎是在酒楼倒塌时,被砸出的伤口。
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男孩在嚎嚎大哭中慢慢被放入那荒芜的血盆大口中。
譬如那位监天司的少司命乔清芝就是如此。
“伏峰主,不要伤及无辜1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在这时大声的朝着伏正良提醒道。
可与之相应的代价是。
他目光一凝,喝道:“孽畜安敢1
在雄岳诛神阵下,无边的威压以及阵法之中密布的罡风,完全足以将白青渠所化的荒芜困于其中,等待那山岳虚影落下,将之击杀。
阴森。
周遭的众人也心头一惊,暗以为这男孩躲过了被荒芜吞下腹中的命运,却难以躲过被伏正良的剑意斩杀的厄运时。
在所有人都惊骇万分的目光中。
白青渠弯下了身子,将男孩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弯下身子,无数骨质的事物从他的身躯中涌出,它们围绕着男孩生长,一道接着一道的插入地面,与白青渠的身躯一道化作一道球形的骨牢,将男孩死死的护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