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腼腆的孩子没有了刚才的霸气，双手背在身后，两只光脚丫不自觉的互相搓着脚面的尘土。

“你叫什么名字？”李皓龙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些，不过还是有些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阿力赤。”他的汉语有些生硬。

“多大了？”

“11.”

“哦……”有些意外，这个看起来只有8、9岁的孩子可能是缺乏营养。

“念过书吗？”

“读过两年。”

“喜欢踢球？”

阿力赤没有说话，略略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远处，即使那里空无一人。

“别担心，喜欢就说吧，这里没有其他人。”李皓龙大约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喜……喜欢.”

“你可以再表演一次你刚才射中旗杆的那一脚吗？”

阿力赤接过了李皓龙递过的一个足球，有些迟疑。

“别怕，叔叔阿姨们觉得你很厉害，射得很准，想再看看，可以吗？”

阿力赤见李皓龙说得这么诚恳，点了点头，将球放在了地上，作势要踢，李皓龙再一次拉住了他，递给了他一双碎钉鞋。

“来，穿着这个踢，这本来就是要送给你们的。”

阿力赤错愕的接过了球鞋，或许他无法理解这些衣着光鲜的人为什么来到这个山沟沟，还送来了这么多东西，这肯定是他生命中最昂贵的一双鞋，眼神里全是炙热的欣喜，虽有不舍，经过了反复斗争，他还是将鞋子套在了脚上，很细心的系着鞋带，起身，助跑，摆腿，触球……皮球没有按照大家希望的轨迹击中旗杆，甚至……根本不像个起球，球，只飞出了几米，又偏又斜，在土面上孤零零的滚动着。

怎么回事，难道刚才是碰巧？大家充满了期待突然又跌入谷底，疑惑不已，阿力赤自己也有些迷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细心的将球鞋脱了下来，麻溜的将皮球捡了回来，想也没想，撩脚就抽，注意，他这次采用的正脚面抽射，“砰”的一声，奇迹再次出现了，杯口粗的旗杆甚至被击得有些摇晃，嗡嗡作响。

“来，再来！”李皓龙微笑着亲自又替他摆上了一颗球。

“砰”又中，再摆再中……如此反复，李皓龙替他算了一下，大概10个能中7脚，虽然旗杆比门柱粗了不少，距离也只有10多米，但是依然很了不起，那些没有中的也仅仅只是差之毫厘。魏格尔看得兴起，也上来试了几脚，结果只能达到40%命中率。射轮胎心、射桶、射篮球框的都有，射这么小目标还这么准的李皓龙正没见过，关键是抽射也有不错的命中。为了证明这不是侥幸，李皓龙又测验了几组，命中率很稳定，甚至还有一组达到了惊人的全中。

“怎么样，厉害不？”

“太厉害了，这个小子太神奇了！”

“是啊，关键他还是光脚，我手抛球都没有这么准。”布恩忍不住也插了一句。

“阿力赤，想踢球吗？”

阿力赤从没有看见过外国人，现在一下看到了这么多，还在叽哩哇啦边说边眼光炙热的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害怕。

“……想……不，不想。”只嗫嚅了一下，他便将头摇的像拨浪鼓。

“到底是想还是不想呢？”李皓龙依旧笑容可掬的看着他。

“想……可是阿爸生病了，阿妈又要干活又要带弟弟妹妹，我是哥哥，我要帮她干活，不然我们就要挨饿了。”说到这里，阿力赤眼中终于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忧郁。

“对不起，叔叔，鞋子还给你，我不能经常踢球的，你送给其他人吧，我还要回去干活了！”阿力赤下了很大的决心将球鞋整齐的放到了李皓龙的身前，鞠了一躬，趿拉着他的烂拖鞋，又抱起那个千疮百孔的皮球一小溜“啪嗒啪嗒”的跑了。

李皓龙没有阻止他，转身问向了刘干事。

“刘干事，知道这孩子的家庭情况吗？”

“不知道，我问问村长，沙马！沙马！”

人群里跑出了一个较其他村民稍微干净一些的红脸汉子，不过也好不到哪里，一脸的惶恐。

“沙马，别怕，这位贵客想问问刚才那个孩子的家里情况，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隐瞒，这位客人能帮助他们。”

“是，是，阿力赤他们家可以说是全村最困难的一户了，他爷爷奶奶两年前去世家里欠下一屁股债，他阿爸为了还债在CD工地打工，不小心又摔伤了腰，已经在床上躺了大半年了，老板又赖了帐跑了，医药费都没结完，该拿到的工钱也没拿到，现在全家的生活全靠他阿妈，这孩子也挺懂事，也知道帮家里分担。这位贵客，求求你救救他们吧！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说着说着，这个叫沙马的村长竟然突然跪下了，李皓龙吓了一跳赶紧扶起了他。

“大叔，你这是干嘛呢，你这样我怎么担当得起。”

“我这也是没办法啊，都是乡里乡亲的，可是我们都太穷了，也无法给他们更大的帮助，只能求求各位好心人了。”这个汉子是个朴实的山里人，为了乡亲竟然舍脸一跪，完全颠覆了李皓龙之前对凉山男人的不佳印象。

“你放心吧，这件事我肯定管到底，不光孩子，他们全家我们都要管，不光他们全家，你们全村我们都要管，我们要把厂子开进山里来，到时候大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啊……”

“啊什么，沙马，这位贵客可不是一般人，乡上县里都是很重视，你们要有福了，还不快谢谢人家。”

“是，是！”沙马头如捣蒜，应着就要再跪，还好李皓龙眼疾手快，赶紧扶起了他。

“沙马大叔，你再这样，我们就不来了。”

“好，好，我不这样了，不这样了。”沙马一脸的惶恐生怕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你别紧张，只要你不……老是这样，我们保证会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对了，这个阿力赤球踢得很好，有人教过吗？”

“咳，这不过就是小孩子瞎胡闹，这就叫踢球吗？不过要说教，好像还真有这回事，前几年有个支教年轻老师来到我们村，带来了一个球，阿力赤那时候就喜欢跟在他后面玩，后来老师只在这里坚持了一年就受不了走了，这还算不错了，有的老师几个月没完就跑了，临走时把那球送给了阿力赤，就是他刚才拿着的那个，已经破成这样了还不肯丢，内胆坏了他就叫村里有自行车的用补胎胶水粘粘，缝缝外皮又踢，是个好孩子，就是命太苦了，生在这样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