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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不能这么做。”
泰尔斯失魂落魄的声音在巴拉德室内响起。
但迎接少年的是国王毫不在意的回答,仿佛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已经结束:
“出去。”
泰尔斯呼吸一滞,他的指甲刺进掌心,带来疼痛。
不。
还没结束。
不能结束……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做着最后一丝努力:
“那个孤女,说是勒令西荒的筹码,其实只是借口――尽管这借口很震撼。”
他前倾倚住桌面,咬牙道:
“而真正的筹码如你所言,是我。”
但国王无动于衷,表情漠不关心:
“你是保住尊严自己出去,还是等会儿王室卫队进来,把你拖出去?”
泰尔斯竭力无视对方的话,重新抓住话题:
“没有我,法肯豪兹不会顺坡下驴配合你。”
“没有我,艾莫雷的孤女,她在你手里毫无价值。”
但凯瑟尔王显然已经失去了兴趣,他重新低头沉思,不再回应。
该死,该死,该死。
看着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泰尔斯心中焦急。
“西荒公爵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泰尔斯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他既然敢冒险给出筹码,就一定做好了准备,甚至可能带着西荒人激烈反弹,导致局面糜烂……”
可他失望了。
凯瑟尔王依旧毫无反应。
“到了那时候……”泰尔斯的话停住了,他望着闭目沉思的国王,只觉疲惫又恼火。
怎么办。
怎么办?
焦躁和愤懑同时在胸中燃起,带动狱河之罪不合时宜地兴奋起来,让泰尔斯越发烦躁不堪。
眼前的这个男人,他顽固不化,刚愎自用,不受威胁,不愿妥协,自行我素,不听诤言。
来硬的不服气,给软的不上钩。
浑身炸刺,惹人厌憎。
这样的一个人,年轻时怎么没被人打死?
怎么还成了国王?
当年那些立他为王的贵族们,都是瞎子吗?
“嘿!”
国王的态度令少年无名火起,他猛地站起身来,捶响桌面:“嘿!伙计!”
“你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凯瑟尔王仿佛变回了雕像,纹丝不动。
“我他妈在跟你说话!”
泰尔斯抛掉一切礼仪,粗鲁怒喝道:
“凯瑟尔・他妈的・璨星!”
身后传来喀嚓一声。
巴拉德室的大门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冰冷寒风,以及小心翼翼的请示:“陛下,我们准备――”
“国王还活着!”
王子怒不可遏地打断来人。
“如果真要弑君杀父,看在落日女神的份上。”
他头也不回,放声怒吼:
“动手前我会预告你的,狗娘养的玛里科先锋官阁下!”
泰尔斯的吼声回荡在走廊里,勾起门外王室卫队的一片窃窃私语。
几秒后,应该是有人提示了什么,空气彻底安静下来。
长桌对面,听见这话的凯瑟尔王终于睁开眼睛,皱起眉头。
“很好,”泰尔斯看向国王,吐出一口气,怒意未消:
“我还以为你中风了呢,父亲。”
身后传来一记友善的咳嗽声,却不是玛里科。
“抱歉,殿下。”
王室卫队的首席指挥官,艾德里安勋爵的嗓音,伴随着他的脚步声传来:
“我只是来……送晚餐的。”
泰尔斯回过头,看见总卫队长熟练地端着两副餐盘,稳稳地踱进室内。
王室卫士们守在室外,依旧警惕。
泰尔斯有些意外,但他慢慢清醒过来,平复了呼吸后,心中却越发失望。
结束了。
王室卫队进来了。
那就意味着……
“我知道,晚餐,这本该是昆廷男爵的工作。”
艾德里安勋爵走到国王身边,灵活地奉上餐点,让氛围稍缓:
“但他跟几个玻璃商人结账回来后,就头痛不已,请了病假……”
凯瑟尔王直接打断了他:
“不必了,艾德里安。”
国王冷冷地瞥了泰尔斯一眼,再看向门外警惕的卫士们:
“我们已经谈完了。”
泰尔斯心中一寒。
艾德里安卫队长刚刚布好国王的餐点,闻言同样动作一滞。
他收起笑容,转向泰尔斯,若有所思:
“是么,这么快?”
凯瑟尔王纹丝不动。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他的内心渐渐冰冷。
“你真的不在乎,是么?”
带着绝望和疲惫,泰尔斯失落地道:
“我不明白,如果整个王国都毁灭了,你做的那些事情――出征,改革,加税,它们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什么意义?”
他凄凉的问话音量极高,话语回荡在走廊里。
面对王子的质问,凯瑟尔王听而不闻,唯有嘴角不屑地一勾。
倒是艾德里安面色一变,他急急转向门口,示意属下们把门关上。
做完这些,艾德里安才叹出一口气,端着餐盘来到泰尔斯身旁。
“别费事了,艾德里安,他不会在这儿用餐了。”
国王冷冷道。
“当然,但是……”
艾德里安放下餐盘,提起一个小酒壶,为泰尔斯斟满酒杯,挤出笑容:
“据我所知,您一天都未曾好好用餐,殿下。至少用杯酒,醒醒神吧。”
“北境产的北地黑麦,希望合您口味。”
但此刻的泰尔斯对晚餐毫无兴趣,他只是死死瞪着凯瑟尔王,双目满布血丝:
“我不喝酒。”
“哦,对,我听马略斯说过。”
艾德里安闻言,只得端走酒壶,叹息道:
“可惜了,从原料采摘、酿造窖藏、长途货运,再到后厨选餐,无数人排除万难,前赴后继,只为把它送到您的面前……”
无数人排除万难,前赴后继……只为……送到您的面前……
就像他自己,奋力一搏,只为坐在这里。
但是……
听着艾德里安的话,泰尔斯望着面无表情的国王,却倍感悲哀。
啪!
一声脆响。
艾德里安诧异地转过头:泰尔斯身前的酒杯被他扫落地面,摔得粉碎。
“殿下――”
艾德里安话没说完又是一怔:泰尔斯的手不知从何时伸来,扣住了他手上的酒壶,不容置疑地一抽。
王子依旧死死盯着国王,他掀开壶盖,对准壶嘴,仰头一灌!
“噗!”
酒入喉咙,泰尔斯只吞了一口便狼狈地喷掉。
该死。
“这酒绝壁不是北境产的,”感受着永远习惯不了的味道,王子一边痛苦咳嗽,一边红着眼眸逼视凯瑟尔王:
“是更北边,他娘的埃克斯特的货!”
“是么,”艾德里安略微一惊:
“那我就更佩服他们了,这得要走多远……”
“艾德里安。”
国王表情冷酷地打断卫队长:
“护送泰尔斯王子,回闵迪思厅。”
喘着气的泰尔斯捏紧了拳头。
艾德里安笑容一敛,转身鞠躬:
“是?”
在任多年的总卫队长心有灵犀,他回话的语气悬而未决,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凯瑟尔王略一停顿,深深地望了泰尔斯一眼。
“我的儿子年少轻狂,又情窦初开,他不满婚事安排,冒失闯宫,讨要说法。”
泰尔斯恍惚地呼吸着。
眼见一场撼动王座的弥天大祸被定为一桩茶余饭后的风流韵事,艾德里安顿时眉开眼笑:
“原来如此。”
直到国王的下一句话:
“我怒不可遏,下令重罚,严惩不贷。”
严惩。
泰尔斯心跳一乱。
总卫队长也眉心一皱:
“陛下?”
凯瑟尔王轻哼一声,这才继续道:
“幸得御前群臣劝止,我们才面对面恳谈,最终澄清了误会。”
澄清了误会。
艾德里安点点头,微不可察地舒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今天那些目击事件的王室卫士,璨星私兵,宫廷仆役,还有来访的官员贵族,”凯瑟尔王的语气很是玩味:
“确保他们被别人问起时,都能说得‘准确’。”
“当然,”艾德里安的笑容稍减,“他们记性很好,不会记错。”
听着他们安排“后事”,心知大势已去的泰尔斯闻言冷笑。
“正确的集体记忆?”
泰尔斯望着国王,说出的话让艾德里安侧目:
“我没法用国家大义说服你,是么?”
“即便把血色之年拉出来当剑使,你依旧无动于衷。”
泰尔斯笑容一收,冷冷道:
“你要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星辰不是你一个人的?”
“暴君?”
艾德里安遽然色变。
铁腕王终于抬起了头,正视泰尔斯。
“艾德里安。”
这一次,国王的回答毫无波动:
“今天那些挑唆王子犯禁,簇拥他闯宫的随从们……”
泰尔斯心中一紧,
“不管是卫士仆人还是随从情人,平民也好,贵族也罢,七侍后人也好,敕封家族也罢,你列个名单出来,交给贵族事务院、警戒厅、风纪厅、掌旗翼和秘科。”
国王望着泰尔斯,眯起眼睛:
“他们知道该怎么办。”
泰尔斯微微一颤。
怀亚,罗尔夫,哥洛佛,D.D,科恩……
“遵命,陛下,”艾德里安毫不犹豫:
“这就去办。”
王子瞪着凯瑟尔王,呼吸紊乱。
但这还没完。
“至于闵迪思厅疏忽大意,让刺客混进王室宴会的事儿,”国王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瞥视着泰尔斯:
“告诉沃格尔掌旗官:事关王子安危王室颜面……”
“务必严查,严审。”
国王话语一顿,眼眸生寒:
“严办。”
严办。
泰尔斯的感觉渐渐恍惚。
“还有,让马略斯回岗吧,也许你说得对,他不适合这职位。”
凯瑟尔王收回目光,轻哼一声:
“王子的卫队长,我们另行择选:沃格尔或者玛里科都不错。”
艾德里安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又鞠了一躬。
那一刻,泰尔斯的指甲在掌心里越扣越紧,简直要撕开血肉。
“你不会成功的。”
王子的声音在室内冷冷响起,充满了愤恨和怒火。
“你只会拖着整个星辰下地狱。”
“就像先王一样。”
此语一出,室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一些。
国王沉默了一会儿,艾德里安也低头不言。
“就这样,艾德里安。”
凯瑟尔王平淡却不容置疑道:
“现在,带着他,滚。”
泰尔斯嗤笑出声,低下头去。
“遵命。”
艾德里安鞠了一躬,却突然一愣:
“噢,陛下,我想起一件事……”
卫队长抬起头,国王则淡淡地回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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