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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门馆内,诸位博士大眼瞪小眼,全都惊呆了。
欧阳修是什么人?乃当朝学问第一等,连神童出身,才华横溢的晏殊相公都要叹服之人。
能让他击掌拍案,连着大喊三个好字的文章,那得精彩到什么程度?
有批阅过薛纵文章的博士心里明白,必定是那篇《六国论》无疑,确实是好文章啊,考进士恐怕都能直接东华门外唱名了。
甚至可以说有状元之才!
欧阳修心中隐约认可这样的想法,他最为欣赏的便是战国秦汉时的文章,不够华丽,却字字珠玑,文理通透。
这篇文章无疑就是如此,最为难得的是针砭时弊。
出题时自己随口说了一句,论史或论时事,这篇文章无疑兼而有之,而且写得十分到位。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开门见山,写得多好啊!尤其是“弊在赂秦”四个字更是堪称一针见血,不正是这几日朝堂上的情形嘛!
一个少年学生,竟然能看得如此清楚,有如此通透的见地,可偏偏朝堂上衮衮诸公却是那般态度。
想想真是……
欧阳修叹息一声,然后心中涌起无限的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学生,写出了这样透彻精彩的文章?
……
翌日,乃是每旬的大朝会。
本次最要紧的议题便是给西夏的岁赐,以及西北军事策略。
欧阳修作为知制诰肯定是要出席的,当朝要是有什么决议出现,皇帝一旦应允下诏,他就需要草拟诏书的。
不止如此,作为翰林学士,欧阳修一直秉持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的原则,作为大宋臣子,有些事情该说的还是要有谏言。
宣德楼上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参加朝会的大臣们依次入宫,前往紫宸殿。
领衔的自然是晏殊、章得像、陈执中、贾昌朝等宰相,随后欧阳修又看到了几位熟人范仲淹、韩琦,相互寒暄着一起往里面走去。
对范、韩二人,欧阳修还是相当欣赏的,颇有几分志同道合的意味,还有余靖和蔡襄等人都比较谈得来。
其中范仲淹和韩琦都在西北待了不少时日,对那边的情形比较了解,在对待西夏的问题上颇有经验和见解。
一路走过去了,交谈之时欧阳修还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天雄军节度使,河北路宣抚使李迪。
这位老大人已届七旬高龄,曾经也担任过宰相,早在今上为太子的时候,此公便以参知政事的身份为太子宾客,身份不是一般的贵重。
再有便是汝南郡王赵允让,作为宗正寺卿,他也前来参加朝会。虽然没有什么其他要紧的职务,但很多朝臣见到汝南王的时候都相当的客气。
盖因这位王爷身份非同小可,话说当年真宗皇帝无子,曾把他这个侄子接入皇宫抚养,意思自然是再明白不过,这是要过继为养子承嗣继位的。
可惜十分不巧,几年之后李宸妃生下皇子赵祯,赵允让被以绿车旄节送回王府。
仔细算起来,他只是今上的堂兄,但因赵祯没有亲兄弟,赵允让又曾被抚养宫中的缘故,在宗室之中的地位自然特别。
去岁官家亲叔叔周王赵元俨辞去宗正寺卿之后,赵允让理所当然接任,成为宗室第二人。
这只是官员们尊敬他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个缘故是如今的官家赵祯至今同样无子。尤其是今年初鄂王赵曦早夭之后,三个皇子全部夭折,皇位继承人的问题一下子又变得很突出。
虽说今上春秋正盛,但没有存活的皇子也确实让人担忧。所以不少大臣劝谏官家,尽早从宗室中择一子养于宫中,好使国本早立,其中汝南王赵允让的第十三子赵宗实最为关注。
早年间,如今的皇后曹氏担心子嗣问题,曾把赵宗实接到宫中养在膝下,皇子出生之后才送回王府的。
如今宫中皇子尽数夭折,赵宗实的身份一下子就又十分耀眼的,所以百官自然而然对赵允让要客客气气,甚至多有巴结。
不过呢,只是一部分,大部分朝臣还是表现很理智。
可以向皇帝提早立国本以安天下,但具体到哪个人却不能擅言,更不敢私下接触,否则用心就值得商榷猜忌了。
百官入朝,官家赵祯在宦官的簇拥下,出现在御座上,朝会随即开始。
首先发言的是天雄军节度使,河北路宣抚使李迪,作为外派归朝的大臣,且德高望重,先让他述职自然是有道理的。
李迪出班道:“陛下,河北边防稳固,并无不妥。然河北民生却一片凋敝,前年的蝗灾,去年的水灾,今岁又露出旱灾迹象,河北农户连续三年收成欠佳或绝收。
为赈灾,河北路各州县常平仓几尽耗尽,急需钱粮甚众,另外黄河堤坝加固也许钱粮材料。”
“先生辛苦了,河北路上报的奏疏朕已经看过,着三司主持调配钱粮之事。”赵祯对这位潜邸时就跟随的老臣十分尊敬客气。
“臣替河北千万百姓谢陛下。”李迪谢恩之后便很识趣地退下。
要钱!
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李迪这番话是要钱,要的合情合理。然而负责大宋财政的三司使却已经眉头大皱。
河北赈灾要钱,修黄河堤坝要钱,西边党项人的岁赐也在要钱,可钱就那么多啊,可谓是捉襟见肘。
果然,第二项议题,也是最重要的议题便是西夏岁赐之时事,宰相晏殊本来说话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
也难怪,本来没什么,但李迪提及河北路赈灾之事后,岁赐的问题一下子就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晏殊说完之后,垂垂老矣的章得象道:“党项人要岁赐银二十万,绢二十万,茶十万……”
尽管这个数字很多人都知道,可当说出来的时候,紫宸殿里还是一片耸动。
“陛下,党项人欺人太甚,断不可答应其无理要求。”立即有御史谏官出生反对。
参知政事贾昌朝干咳两声道:“此数值已是交涉后的结果,割地、不称臣、弛盐禁、至京市易、自立年号等无礼之举自然断不可答允,唯岁赐必不可少。
本官已经和枢密院,三司算过了,若要教训西北猖狂的党项人,需要调动的兵马和耗费的钱粮远不止这个数。”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我们已经据理力争了,这样的情况已经不错了,原本晏殊是要全部答应的,幸好我拦住了。而且我这是在给大宋省钱,要打仗的话,花费更为庞大。
有人道:“贾相公所言不假,但如此有失国体,党项人叛逆不敬,若不讨伐,而一味以岁赐安抚,实有损我大宋天威。”
“言之有理,但西北三战,将士用命,却战果不佳,阵亡的将士不计其数……如今西贼兵锋正盛,不可与之争锋。不若先以岁赐安抚,待我大宋边军修养重整,来日再行讨伐。”
不用贾昌朝出面,便有下面的官员为之辩解,岁赐只是一时缓兵之计,暂时多给点不算什么。
“敢问来日是何日?”曾驻守西北的范仲淹出面质问,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王师重整之日,自然是宜早不宜迟。”章得象的回答几乎等于没说。
“如此恐怕不妥,一味岁赐,一来于我大宋财赋收支不利,二来恐养虎遗患,反倒助长西贼的实力和野心。”这次发声的却是枢密副使韩琦。
“韩枢相,话虽如此,阁下也曾率兵伐西贼,然好水川战败……”贾昌朝毫不客气道:“如今再让尊驾率兵讨伐,就定能获胜吗?”
韩琦顿时涨红了脸,好水川之败是他所指挥,无意是个重大污点,难免为之语塞。
“当今西北,当以防守为策,但却也不能过分纵容西贼,岁赐安抚并非不可,但数额却不宜过大。”同为枢密副使的范仲淹出言赞同。
“范枢相,西贼兵锋强盛,这岁赐之事若不早允,恐西北再生兵戈之祸。”贾昌朝言之凿凿,背后又有晏殊等厌战重臣的支持,附和之人不少,范仲淹和韩琦顿时落了下风。
御座上的大宋官家赵祯始终只是听着,并不言语,表情始终波澜不惊,许久之后才淡淡问道:“众卿还有旁的谏言吗?”
当此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欧阳修出列道:“陛下,臣近日奉旨主持四门馆考录之事,见到一篇上佳文作,请陛下鉴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