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庸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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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该寂静冷清的夜晚因为这一场活动显得格外的热闹,各色的街灯照亮了没有光亮的天空,给这座城带来生气和活力。
但是却拂不去孤独人心上的阴霾,拉不近不属于这个世界人的陌生感。
人这种属性的高级生物,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一种群居动物,习惯于融入,也会尝试着融入,也会习惯将陌生转化为熟悉。
对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许诺而言,他渐渐习惯了现在的身份,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状态。但是他做不到不思念亲人,做不到忘记以前的事……
……
“没错,公子。恭喜您答对了,这盏花灯送给您。”
“这位公子,刚才是你出的钱,所以这灯也理应是送给你的。”许诺没有去接,而是转而将它送给一旁颇有些过于惊讶的顾城。
这花灯虽漂亮,但是原本就不属于许诺。这种原来就不属于他的东西,要了也终究会失去。
“不不不,是你猜对的,当然应该是给你的,我虽然喜欢但是却不夺人所好,它就是你应得的。”反应过来的顾城练练推辞,见许诺迟迟不接,便直接拿过递向许诺。
“呵呵,就当我借花献佛有意结交你这个朋友,这样也不能收下吗?”许诺要这灯没用,既然他那么喜欢就送给他,起码从现在来看,因为自己还不讨厌这个人的性格。
“哎……好吧,那我收下。其实我一个男人要这花灯也无用,是家妹一心非要这兔子花灯不可所以我才站这半天,只是苦于猜不出老板又不肯卖才挠首苦思。”顾城憨憨地笑笑,虽然嘴上埋怨,但是说到他妹妹眼里却是无尽的宠溺。
“原来如此,那就更应该收下了。这些玩物我也没有什么执念,送给令妹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许诺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
“等一下,在下姓顾单名一个城字。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与你投缘。想要和你交个朋友,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顾城开口解释道。
“恩,这逛灯会的人有万千之众,我唯与你不期而遇却是一种难得的缘分。我……姓许单名一个诺字。”他的名字许诺早知道,想着以后也许会用到这些世族所以认识一下也没坏处。
“阿诺,我看起来应该比你大,让你叫声哥哥不吃亏吧?哈哈”
顾城的性子也算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有一说一,这种人如果同样以真心相待那还好如果他日想着利用的话难免会觉得于心不忍。
“顾兄说笑了,你是骠骑大将军之子,我等岂可高攀。今日这缘分……如果他日有缘再见,我会记得的。”
许诺最后还是选择放弃这个人,他不是政治家,不喜欢搞阴谋论但是在乱世生存,该利用的人还得利用,这些污秽不堪沾着血的不堪的事许诺终不愿扯上一些局外无辜之人,就让这段相遇止步在此就好。
他没有给他机会,这是他在给自己机会。给自己的良知,自己的道义留几分退路,他的脚步走的很快,只留下一脸混沌不知所措的顾城。
刚刚还说这段缘分独一无二,怎么转身就这么……薄情寡义……了呢!
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在时间这个庞然大物面前都是过眼云烟,乱世之中,生命都是转瞬即逝,到时候这些虚无之物又有什么用?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许诺不喜欢应酬。
怀着不爱搭理的心思,陪着市侩讨好的脸面去苦心孤诣地经营维护这段脆弱无力地所谓“情分”。
呵呵,对不起,老子伺候不起。
游船码头,八响烟花齐飞。借着隐隐约约的酒意,氤氲朦胧的夜色,世界有一种混沌粘稠感……
此时地文人楼里正上演着一场蓄谋已久的“闹剧”。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皆以商为鄙,承、渊二帝时更是抑商扬文。众人都知这商客呀,都是重利谋财,这是本性。我文人呢却是学习诗书效古人,本来二者是不相交的。可是今天这风头怎么尽是这苏家商贸呢?”
柳林之是这中秋诗会的常客,几乎每年都会受邀参加。这不是说他的文学造诣登峰造极,只不过是碍于他的身份和辈分。
柳林之今年五十有二,总共参加十几次科考,苍天可怜见,终于在他五十大寿时中了个进士。
上头看他年事已高,就封他一个小小的文公。负责金陵一个县城的文人应考相关事宜,文人楼的负责人觉得他身份有一定的作用,年纪又大,因而要卖他几分薄面。
“柳文公这是何意啊?”
“柳文公德高望重,不忍这文人的初心被商人的利益所牺牲,应而出来为大家讨个公道。”说话的人正是柳文公负责的县城的学子,如今年龄已大也是现在柳林之面前混个眼熟,来年应考得些指导照顾。
“这苏家商贸与文人楼的合作与我等有何关系,大家都是来参加诗会的,既是如此,好好写诗就是。”
今天所来的宾客之中,除去应邀而来的文人之外,还有不少自掏腰包买票进来的群众,这些人无非来看个热闹,对于眼前这一场面也是磕着瓜子看戏。
除此之外,大都分成三派。其中以顾城为代表的世族贵公子们认为这柳文公绝对是年纪大了没事干,成天倚老卖老地影响他们的心情。
另一派支持柳文公的则是些颇有文采的寒门子弟,认为柳公是真正的为文学考虑,不让它沾染那些世俗污秽。另一个原因还是这些人和那些有钱的所谓“文人”不对付,从而他们同意讨厌那些喜欢俗物的人。
其他剩下的就是些不感兴趣的人,自顾自的享受这金陵的夜景,不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关自己的无聊事。
小小的文人楼成了矛盾的聚集地,两方主要矛盾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就在这个时候,引起这场论战的核心人物偷偷溜了进去,没有人主要到这个年轻人。
“大人,你来了,你瞧这……”
许诺悄悄潜伏到谭一指旁边,点点头,然后坐下看着这场莫名其妙的无厘头的论战,到底哪方会略胜一筹。
“这可比看那些人写诗有趣多了!”许诺轻声打趣了一句,声音不是很小,但是在那些撕声力竭的音量面前瞬间就被淹没了。
“这诗会还怎么进行,怕是会成为以后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许诺隐隐听到身后一声轻叹,忍不住一笑,不存在的,文人楼这么多年的名声岂会让那柳文公给败坏了,不过他们吵得越凶,无非是给自己免费打广告啊,自己当然是乐见其成。
许诺刚刚拿起一块糕点,身旁就有一个文人楼的小厮靠了过来。
“大人,我家主子有请。”
许诺应了一声,和谭一指交代一下便跟了过去,那小厮带着他绕过大堂直奔后门而去。
“伙计,你家主子是谁?”
“大人去瞧瞧便知,他在后门等你。”那小厮也不回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我不去了,让你家主子到……”
话未休,许诺就被放倒了。有人从背后使阴招,给他一记重重的手刀。
“主人”
“想不到他长得倒是不错,只是这么没用,把人带走。”
又是同样的套路,起初就是这样被黑曜派人一下晕了,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哎,悲哀啊!
“唰!”
“我靠,冻死了!”
虽然还是十月份的天,但是入了夜,寒气难免重了,更何况是一盆冷水迎面的从头上,倾注而下。
许诺被绑在木柱上,手脚被绑住,这待遇可比上次差多了!四周黑漆漆的,空间不大,有一个小小的窗户,看起来很像……囚牢。
“阁下这种待客之道可是闻所未闻啊!”
“哼!嘴硬!把他的衣服扒了,我到要看看他的皮是不是也和这张嘴一样硬!”
坐在对面的人应该就是对方的老大,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倒是狠绝。
“你到底是谁,你是文人楼的人还是其他……十三阁的人?”
“很快你就知道了!”他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鼓起,很有力的样子。
“少主,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滚!连我的人都敢动,我要他看清楚!”年轻人一声呵斥了旁边劝了一句的中年人,那人也不敢再出声,退到门口。
“咻”
鞭子在空中挥舞,划过冷冽的空气,发出“咻咻”的声音,像是一个可怜人的哀嚎。
“啪”一声,重重地落在许诺白皙光滑的胸膛之上,瞬间留下一道血印,殷红殷红的,变的阴狇可怖。
许诺咬紧嘴唇,刚刚鞭子落下的一刻,他没有发出声音,嘴唇却被他咬出了血迹,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竟然是个恶魔!
一下一下,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
肩膀,胳膊,胸膛,腹部,每一寸肌肤都是伤痕,身上早已鲜红一片,嘴巴里的血腥味充斥整个口腔,疼痛不断刺激他的神经,维持着勉强的清醒。
“没想到,一副小白脸的长相,倒是挺能忍的。”那个恶魔体力也是消耗了许多,坐在椅子上喘息休息。
许诺看着他,想把他的脸刻在自己的心上,每一个轮廓,一刀一刀,重重地划在心上,此时他已经忘记了疼痛,维持心智的只剩下复仇。
他发誓,今天受的每一下都会让这个家伙十倍偿还,偿还,血债血偿!
……
意识随着身体昏了过去,脑海中只留下那张做鬼也忘不了的面孔……
很快,容不得他任何的喘息机会,又一盆凉水浇醒他,水滴黏着睫毛只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那中年人在他耳朵旁说了几句,那个“恶魔”狠狠瞪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他挣扎着,固执地抬起头。
“算……盘,你……终于……来了……”
看到熟悉的身影后,终于低下了头,疲倦瞬间席卷而来。
“大人,对不起,都怪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离开,到底是谁竟然下这么重的毒手……”
恍惚中,许诺似乎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学校,还有那群闹腾的孩子们……
“谭先生,大人这……怎么办啊?”
“先别说了,赶快带他回去请大夫,这边还没结束,一会儿的拍卖会虎子盯着,你赶快去叫马车。”
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口着实把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把自家大人从枷锁上扶下来,生怕哪个不小心就碰了他的伤口。
“大人啊大人,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谭一指唤来几个文人楼的小厮,轻手蹑脚地把他抬到后门口,看着那满身的伤痕只觉得自己天大的罪过。一边解下自己的外套替他遮掩身体,一边祈祷着千万别有事。
“先生,几个附近的马场马车都被雇出去了,今天是中秋夜,若不是早早预订,根本借不到马车啊!”
“住嘴!没用的家伙!还不快去想办法!连忙抬着”谭一指一时怒火攻心,竟也忘了停在正门口的马车。
“先生可是遇到难处,不妨坐我的马车回去,刚好就停在旁边。”
“好,姑娘大恩大德,谭某来日必报。快,扶大人上马车。”
事情紧急,谭一指也顾不得其他的,连忙抬着许诺上马车。
“请问姑娘怎么称呼,来日必定登门拜谢。”
“举手之劳,先生不必挂齿。还是快带那位公子去治疗吧,这梨花膏对鞭子的伤痕最有效。”
“多谢姑娘,那我先告辞。”谭一指收下那梨花膏,匆匆上了马车,亲自照顾许诺。
刚刚披在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黏住,轻轻一触碰,怀中的人就疼的抽搐难忍。
“大人,对不起啊,您忍住啊!马夫,快点,快点!大人,您坚持住!”
从文人楼到许府的距离并不远,只不过谭一指自己因为着急过度,一时乱了分寸。
“爷,到了。”
今天当值的正是庄业和武力二人,远远地看见马车驱使而来,便上前来迎接。
“先生,大人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别问了,快去请大夫。来几个人把大人抬进府里,任何人不得声张这件事。马夫,有劳你家小姐了。”
好歹恢复了理智,谭一指给了些银两给他,然后把事情一一交代好才放下顾虑来全心照顾许诺。
“谭先生,许诺……大人……他……还好吗?”
“特使,大人在文人楼的地下室里发现的,我们赶到时他被囚在木桩上,上身应该是受了鞭刑,当时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谭一指打心里对他有愧疚,不说十三阁的事,单说他们私下的这份友谊和他最后听到的那句话,自己没有做到作为朋友的义务和责任。
“特使,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大人,请您责罚。”
“好了,这事也怪不得你。他这边我来,公务上的事你去处理,他休息的时候我们俩必须替他去完成那些该做好的事,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我……”
“这场中秋活动,他策划了很久。我相信这件事对他很重要,也算是他上任的第一个举措,我们都不想它出任何的问题,尤其是快要结束的时候更加不可懈怠。
如果大人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看出他的心事,清州云也是把话挑明。照顾许诺的事就交给她,自己毕竟是女孩子,照顾起病人来也是更加细心。
“也罢,那我去文人楼盯一下拍卖的事情。这是一位朋友相赠的梨花膏,劳烦特使一会儿问过大夫给大人敷上。”
虽然不知这梨花膏又何用,但既然是别人相赠的,也不可辜负别人的好意。若的确是良药,那自然是好。如若不是,不用便是也没有什么损失。
“梨花膏?”清州云倒是认得这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这一晚上,许府的灯亮了一夜,直到天将明时,最后一盏许诺房中的灯烛才灭下。
“姐姐,你去休息会儿吧。等许首席醒过来我们再过来便是。”
鞭子伤虽然是皮肉之伤但是好几下鞭子已经伤到了筋骨,那种手法力道,她恰好认识一个人能做到……
“没关系,小卷你先去睡觉吧。姐姐在这等大人醒过来,有些事要问他。”
她想问问他,到底是谁下了这毒手。
“好吧,那我先去睡会儿。”
她拖了一夜未睡,这孩子又何尝不是呢?固执地非要陪着她一起,那些伤口每一道都像一条游蛇钻进他的骨肉,借着烛火,她看清了那些伤痕。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这府上没有丫鬟,那些男人粗手粗脚的怎么上的好药?
“特使,你去休息吧。我来照看大人,有事我会去隔壁叫您的。如果您把身体熬坏了,大人肯定会责怪我的。”
庄成一直守在外头,不进去打扰也不出去离开,只是待着以防大人有什么需要。
虽然他只跟了大人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虽然大人夜里还经常说梦话,虽然大人老是埋怨他睡觉打呼……但是他却从内心深处担心他,像担心自己的孩子一样牵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