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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删除所有备份。还有谁经手过这份材料?”容舜第一时间扫尾。
张伟强发来的文件,是一段录音,一份会议纪要。
会议纪要里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秘书很懂得什么能记,什么不能记。比较致命的是,录音里全程记录了容锦城指责容锦康和谢紫初旧事的过程,这段秘辛若是从容舜手里流传出去了,老二房绝不会善罢甘休,容策也绝不会放过他。
――就算二房不兴师问罪,容舜也不会准许舆论对谢太太造成第三次的伤害。
“舜哥你放心,信号全程由童画加密,我也不知道详情。”张伟强说。
“立刻删除。”
“是。”
处理完这段首尾,容舜回过头来。
谢茂坐在椅子上摸自己的下巴。
这件事说是容家内部的问题,可是,衣飞石“尊重”他的意见,容舜也隐隐把他当家长依着,他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何况,现在武力上制得住宿贞的人,也只有他。
容舜身份很尴尬,有些话极其不好开口。
谢茂替他说了:“不管你辞不辞职,是否离开容氏,宿女士已经传递了善意,你得和她谈一谈。”
容舜辞职,是不想让宿贞误会自己要抢夺继承权。现在宿贞帮他争取到大总裁会议的投票权,他明天再去公司递交辞呈,宿贞替他争取的一切都白费了。
这是实打实的利益,若双方不沟通,容舜就自行其是地去辞职,未免太幼稚。
然而,辞职的事说了好几天,当着衣飞石的面,容舜也不好意思说,我要去找妈妈问清楚情况,说不定就不辞职了。――容氏继承权所代表的利益太可怕了,他现在也害怕衣飞石多心。
谢茂的态度搪塞住了容舜的不安。
衣飞石说:“我陪你去。”他站的是容舜这一边,从未因为继承权对容舜心生猜忌。
容舜来不及梳理心中的感动,旁边常燕飞就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深情地说:“我也陪你去。”一副“表弟你别怕,我们给你撑腰,肯定不会让你被大姑打死”的表情。
我谢谢你啊。容舜只剩下满肚子的哭笑不得。
大约是知道公示发布之后,容舜会寻找自己,宿贞的电话已经能拨通了,不过,一直处于占线状态。投票权给容舜这件事太让人震惊,公示上标注了参与投票的成员名单,宿贞赫然在列。隐约知道容舜不是宿贞亲儿子的人都在风中凌乱,难免会打电话关心情况。
电话拨通不到半分钟,宿贞就把电话打了回来,说:【盛世天心2901。】
盛世天心大酒店是容氏旗下的高档酒店,后面的数字显然是房号。宿贞只给了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就算她在大总裁会议上承认容舜是她的儿子,也不代表她对容舜有多少善意。
容舜不在乎这个。
录音中,宿贞那一句斩钉截铁地“容舜就是我的儿子”,对他而言就足够了。
※
容舜、衣飞石、常燕飞、小招儿,驱车赶往容氏总部不远处的盛世天心大酒店。
谢茂不在其中。
他在衣飞石的青玉简空间里。
宿贞和容舜、衣飞石商量容氏继承权的问题,他杵着算怎么回事?就算他和衣飞石“订婚”了,宿贞也不可能把他当自己人。再者,要谈容锦华的问题,他不在,宿贞也比较好下台。
青玉简空间是他所炼制,他知道怎么从里边打开观景通道权限,在空间里也能知道外界的一切。真遇到摆不平的事(宿贞),他随时都能出来救场。
恰好昨天王金贵来了一趟,把他单子上所需的物品都送了来。
谢茂通过青玉简空间里的那扇小门,回了自己的空间里,收拾好材料,悬挂在飞梭上――衣飞石的空间太小了,全部材料带进来,根本放不下――随用随取。
用材料做什么呢?
做翻译固件。
翻译固件是纯修真文明的产物,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掌握着独家技术,别人都做不出来。
他打算在启平镇买地所建的厂子,也只是个幌子,厂子里会生产翻译固件的载具,真正最核心的翻译元件,只能由他制作。现在血河贝入手,他就开始动手赚钱了。
他做翻译元件也很简单。
把所有材料分别处理好,按照相对整齐的顺序排列,认真地在虚空中,制作出第一个翻译元件。
这个元件必须由他亲自制作,目前手里有的几个都不行――他从未来带来的翻译固件都是买的,也就是别人所制作。每个人的属性修法甚至制作手法都不同,他能用别人的翻译固件,却不能快速复制。
谢茂第一次制作翻译元件。
他从容流畅的动作中看不出一点困惑生疏,一次成功。
做好这第一个翻译元件之后,他将之捏在手里,就看见被他排满地面的四十一种材料,按着相应的顺序和频率,旋风吸入似的往他手里翻滚。
照着他手里的元件,飞快就复制出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制作好的元件薄如蝉翼。
谢茂一连复制了一百多个,地上的材料全都用光了,他手指尖也只有薄薄一层。
谢茂随手拿了一个玉盒子,把做好的翻译元件放进去。再重新去飞梭上取材料。真正制作翻译元件不费事,处理材料真的挺繁琐。谢茂一向不喜欢炼器,就是因为这个――他是真不爱做手工。
就在谢茂勤勤恳恳处理第二波材料时,衣飞石和容舜等人也已经抵达了宿贞住处。
宿贞才刚刚从大总裁会议出来,几个秘书和大批保镖都跟在身边。她的保镖主要是为了维持秩序,不让记者接近。几个秘书则抓紧时间向她汇报工作,请求签字。宿贞已经旷工好几天了。
容舜和衣飞石同时出现,几个秘书都很识相地退了出来。
宿贞坐在书桌前,看着落地窗外万家灯火,表情晦暗不明。不过,当她听见好几个人的脚步声时,立刻判断出衣飞石也来了,一贯撑着的高傲冷漠瞬间消失,起身迎了上来:“飞儿也来了,快来。”
她到茶水台前,给儿子泡了茶。衣飞石忙上前接过:“我来,妈妈。”
最终,是常燕飞这个打酱油的泡了茶,端到客厅里。――宿贞是标准的目中无人。让她泡茶,保准只有衣飞石一杯。
这时候宿贞才多看了小招儿一眼,问:“谁招来的?”
小招儿是个才上岗不久的小鬼差,遇见宿贞这样的修真界大牛比较怵,畏畏缩缩地说:“我是谢先生的司机。”
谢茂的司机来了,谢茂没来。宿贞抬头,见容舜站在一边,神色也有些闪烁。
――以容锦华的非婚生子身份站在宿贞跟前,这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你是为投票权来的?”宿贞问。
没有谈容锦华,谈的是容家继承权。容舜点头,说:“是。我原来打算明天去公司递交辞呈。”
宿贞有些意外。
她这些天连儿子都没空关心,何况是容舜的动向?骤然听说容舜的决定,她很震动。
任何明白容氏继承权价值的人,都会被容舜的决定所震动――谢茂因此对容舜另眼相看,宿贞也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养在自己名下十多年的孩子。她转念想了想,自己也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孩子,又何谈认识呢?
这让宿贞接下来的计划有些踌躇了。她自己就极其傲性,推己及人,也从不认为旁人鄙薄。
如果容舜想辞职,根本不想在容氏的破事里混了,她也不会认为自己“施舍”了投票权就是多大的恩情,觉得容舜应该对自己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她原本是想和容舜合作。
合作的基础,在于共同的利益。一旦容舜想辞职,共同的利益就不存在了。
“现在的打算呢?”宿贞问。
“我听您和老师吩咐。”容舜很诚恳也很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叫衣飞石“哥哥”。
容锦城这么野心勃勃要发起冲锋,在宿贞想来,容锦城抢的就是她儿子的东西。偏偏衣飞石在教养学历人脉上都有硬伤,扶不起来。扶容舜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在这一点上,她和容舜的利益是一致的。
容氏这么大的企业,各类股权交叉控制极其复杂,分散掌握在容氏家族和一批财团高层手里,所以,容家不存在绝对的继承权,只有相对的话事权。容舜就算想过河拆桥也没那么容易。这也是宿贞愿意扶持容舜的原因。
宿贞这才想起,她还没问过儿子的意见。
“飞儿,你还没有和妈妈说过未来的打算。你现在还年轻,念个大学还来得及。大学生活很有趣,与室友住一间屋子,叫人帮你打开水带早饭,和室友一起打游戏逃课,可好玩了……”大约是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次劝儿子上学的问题,宿贞说着说着就离题千里,只顾着哄儿子去上课。
衣飞石不得不纠正她的想法,说:“我原本就是阿舜的老师。先生要回杭市定居,我应该会在杭市再寻几个合适的弟子,做个清闲些的教习。”
宿贞让儿子去读书,衣飞石说他要当老师。二人思考人生的方向完全不一致。
石一飞的短板就在于他的生长经历。高中开始就经常旷课去恒店跑龙套,赚点小钱不得了了,压根儿也没想过去读大学――就他那成绩,一本不必想了,二本也够呛,他还极其地看不起应届毕业生的起薪呢,毕竟是业内知名戏托儿,接个单子一开张,顶得上普通小白领工作几年。
宿贞目前主管容氏的教育产业,想要给儿子运作进名校,那真不是太难的事,读几年书出来,再安排进容氏,一步步掌权,只要容毅还活着,这都不是事。若是容毅死了,那就更简单了。
她一个开了心禁耽于红尘占着大义名分的修士,对付容锦城,不费吹灰之力。
奈何衣飞石不接茬。
“你是个聪明孩子。我让容舜先替你掌着容氏,你不会误会吧?”宿贞说得很明白。
“妈妈,我说句不客气的话。您在常家,可曾操心庶务经济?”衣飞石问。
当然没有。宿贞是常家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女修,她只需要修行玩耍就行了,别的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常家作为隐修世家,根系未断,承继者千百年来的家风规矩。家里最有天赋的孩子,从小就地位最高,只需要修行和享受,次一等的孩子,就要负责繁衍生息、家族生计,维持整个家族的运转。
这和古代官宦世家也是一样的。会读书做官的孩子,就去朝廷打拼。留守家中的,负责管理土地田庄佃户甚至行商,为做官的家人提供钱财支援。
远的不说,就说容家。容毅经商,容冲当官,老二房每年分润的利益难道少了?
宿贞不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是怕衣飞石想不明白。
“你说的是。有妈妈在,总不会缺了你的钱花。”宿贞摸摸儿子的脑袋,满眼慈爱。
容舜听了全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两句话,宿贞母子就决定了他的未来。
宿贞原先的想法是,容舜代掌。换句话说,一旦衣飞石羽翼丰满,她就要容舜出局――根本不避讳容舜,直接就说了。
衣飞石则反驳,我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辛辛苦苦去挣钱?我要躺赚。
宿贞立刻就改了想法,让容舜的代掌变成了终身制,保证我儿子一辈子不缺钱花就行。
容舜知道老师没有贬低自己的意思,这只是说服宿贞以后也不要生事的一种策略,似宿贞这么狂妄的脾气,跟她说什么富贵浮云行不通的,“任性躺赚”最戳她心窝子。
羞辱吗?容舜不觉得是羞辱。
人性都是逐利的。
为了不让宿贞猜忌,容舜愿意放弃继承权,不代表他不在乎容氏的继承权。
他放弃的是非常庞大的一笔资产和资源,所以,才会让谢茂和宿贞都另眼相看。
现在宿贞选择与容舜合作,他可以留在容氏,留在他熟悉的地方,他当然很高兴。用容氏继承权来羞辱他?他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想。利益是实实在在的!不说多了,一年六千万的学费总算交得起了!
双方初步达成合作共识之后,宿贞留儿子吃饭,对容舜也客气多了。
――你就是雇个执行总裁打理公司,也得对人家客气些吧?
一顿饭吃了一半,宿贞才突然发现:“飞儿,你筑基了?”
衣飞石一直在吃谢茂给的各种好东西,每次见到宿贞,他身上都有一些没来得及消化的真气、灵气,宿贞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吞吃带来的异象比较闪烁,时有时无。相处了将近一个小时,衣飞石身上的真元始终渺渺似泉,滴滴不倦,宿贞才看出来不对!
卧槽,分开这才几天,居然就筑基了?她有些紧张,上上下下把衣飞石检查了半天,就怕谢茂坑了自己儿子。凡人修真最重根基,若是用了什么灵花异草邪门歪道迅速筑基,以后遗患无穷。
“是,筑基已有两天。”衣飞石大大方方地给她检查。宿贞肯定不会害他。
确定儿子根底非常扎实,绝对没有被坑之后,宿贞才重新坐下来吃饭。话里话外地暗示,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打电话来问妈妈――她只能暗示。因为,衣飞石很显然是跟着谢茂修行。
她现在打不过谢茂。但她不觉得自己比谢茂差。在她心目中,谢茂应该是有上古传承的老鬼,修了起码几百上千年,她才修了几年?还心禁二十年。所以,宿贞疯狂地暗示儿子,你可以来请教我。
往日宿贞照着谢茂狂怼,衣飞石就很讨厌她。现在她知道忌惮谢茂,拐着弯儿暗示来去,衣飞石才觉得她可爱,含笑点头:“嗯,我有不懂之处,还请妈妈教我。”
他的反应把宿贞惊着了,儿子居然不护着谢老鬼了?
“他不曾指点你,为你答疑解惑?”
“不曾。”
“你来问妈妈。”宿贞心疼极了。
衣飞石果然就拿了一些不深不浅、模棱两可的问题,向宿贞请教。
宿贞是当之无愧的修真大牛,一个小问题讲得深入浅出,连不大懂修行的容舜和修行老手常燕飞都听得津津有味,小招儿刚开始不在意,听着听着就站了起来,缩着脖子依在宿贞身边,若不是害怕宿贞修为深厚,他都要贴上去了。
……
青玉简空间里,谢茂歪在沙发上,一手虚指着衣飞石:“你个狡猾狡猾的老东西!”
为了讨好你妈,居然污蔑朕!朕什么时候不指点你了?什么时候不替你答疑解惑了?你自己说一遍就举一反三,半点疑惑都没有,朕也要找得到机会指点你啊!
在他的面前,已经放了三个玉盒子,总共做完了五百余个翻译元件。
谢茂不打算继续做了。
因为,他打算好好地“指点”衣飞石修行。
剩下的翻译元件,就让衣飞石手动一个一个慢慢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