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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茂在太极殿和几位阁老说事,正谈到常宁知府岑执纪擅杀乡绅一案。
岑执纪是天昌帝放进谢朝的大间谍,这人藏得极深,正经也没来得及给陈朝谋点什么事,陈朝就稀里糊涂地灭了。如今连陈朝的皇太孙陈久芳都在谢京国子监读书,一脸迟早要入朝向谢氏效力的模样,没了组织依靠的岑执纪就更懵逼了。
岑执纪一个大间谍,到了谢朝当官,无根无底本来就很放飞自我,旁人做官都要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地方势力的牵扯,留心朝野各党动向,他是不管的。本性又悯弱爱民,甭管陈民谢民,看见大字不认得几个的赤脚农民被士绅压榨欺负,他就忍不住要为民做主,有一绰号叫“岑大胆”。
岑执纪一把年纪了,年年待在常宁府,雷打不动地不升官,固然有当地百姓回回送万民伞请愿留他的缘故,更多的,也是朝中有人故意把他圈在常宁府,不想让他出来四处搅合。
谢茂估摸着吧,这岑执纪大概也不是很乐意给陈朝当间谍,否则以他六元及第的智商,混不到内阁,起码也能到京城混个九卿的位置吧?
明知道岑执纪是个牛人,不过,谢茂手里储才不少,岑执纪心性未知,年纪也不小了,谢茂还是没打算把人往京城调。如今天下太平了,一动不如一静。
不过,他虽然不调岑执纪入京大用,对岑执纪还是会比寻常知府要更留心一些。
岑执纪杀乡绅这案子前世也有,也是发生在谢茂登基之后,也是为了推广稻种之事。
所谓乡绅,多半都是家中曾入仕举业,在当地有名望、财势、田产的文人地主。自来皇权不下乡,乡绅很多时候充当着官与民之间的连接与润滑,负责了朝廷与百姓之间的上情下达,自然也就免不了一些媚上苛下的事情发生。
如今谢朝总共有九个试种神仙稻的粮庄,多数都已经丰收。谢茂就在琢磨扩大粮庄规模。
耳目灵便的地方官员都已经开始找门路了,想要把新粮庄揽在治下,常宁府自然也是闻风而动,所不同的是,常宁府动的不是知府衙门,而是当地世家。
常宁府最大的三大地主中,两家都是文帝朝九卿之后,诗书传家极其低调,另一户皮姓人家则是勋臣族老,与凉国公孔杏春有旧。
孔杏春在前两年入了枢机处,其子孔秀平又于北境独领丈雪铁骑,沉寂多年的凉国公系又重新抖了起来。皮家借势而起,求娶了孔家庶孙女为妻之后,在常宁府更霸道了两分,就想着将露乡的良田拢一拢,连成一片,好去抢个粮庄的资格,独自垄断常宁府的神仙种。
在谢朝,地主富户想要兼并农民土地并不容易。
谢朝的赈灾制度很全面,一旦发生灾害,户部就会点拨钱粮赈济,赊赁青苗谷种,除非子孙不肖或因病致贫,农人很少会因天灾失地。
加上常宁府有岑执纪这么个“当官只为民做主”的“清官”,常宁府的农人就更不会轻易卖地迁移了。
皮家也算是个巨大的奇葩,为了快速弄到田地,先后勾结了当地的妓院、赌坊,各种仙人跳,让农户欠下巨款,不得不卖儿鬻女,最终卖了地。这种情况,就是岑执纪也只能干瞪眼。
到最后也总有老实巴交不受诱惑的农人,皮家气急败坏之下,突发奇想,居然假扮山匪把人打断骨头,抬到医馆之后,又与医馆勾结讹下大笔药费,等农人醒转之后,欠下几百两的银子,不卖地也得卖了。
这农人没了田地,哭哭啼啼到知府衙门告状,岑执纪一听高兴坏了,你搞仙人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本府拿你没办法,现在你敢假装匪盗欺压良民,抓住了就是证据确凿,收拾你没商量!
岑执纪雷厉风行把案子查了出来,何年何月何人扮成匪盗袭击了良民某某,何年何月何人勾结医馆讹诈了某某,何年何月何人强行诱哄某某卖了田地,一一供认不讳。
然而,这出面办事的都是皮家家奴,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主家全然不知。
若是换了个堂审的主官,打杀闹事的家奴,发还良民被夺的田地,最多再罚主家一笔巨款,这案子也就该到此为止了。皮家往上数三代,堂叔祖是跟着太|祖打过天下的勋臣,家里媳妇又是出身凉国公府,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岑执纪就不啊!
皮家家奴个个熬刑厉害,咬死不松口,岑执纪直接把皮家三个公子提上堂来,一一刑求口供。
这三个公子哥儿哪儿受过这等折磨?没两回就纷纷吐口,承认是家里二叔操办此事,顺便还牵扯出了一些妓院逼良为娼、赌坊抽水出千、医馆卖假药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岑执纪直接就把皮家的二叔皮争显判了斩刑,不等上报朝廷,直接就砍了……
岑执纪提审皮家三位公子的时做得比较不合常理,可也没人能说他做错了。这时代府官判案,甭管有证据没证据,只要没有官身,没有生员身份,想提就提。可是,他审案之后不交刑部会篡,判了斩刑就直接把人砍了,这问题就大了去了。
那皮家也不是没门路,当地更有无数恨不得把岑执纪扒了皮的世家,一场轰轰烈烈的剿岑行动就在京城悄默默地展开了。
最先出来找茬的就是都察院御史,弹劾岑执纪妄用杀伐,独断乱纪。刑部也表示地方大员太嚣张了吧?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呀。朝议时几乎都是指责岑执纪刚愎自用、妄行独断的多,偶然有觉得皮争显死得活该的官员,朝议时也都没吭声。
――像岑执纪这样完全不给士绅面子的官员,没有当官的会喜欢。不落井下石已是极限。
毕竟,谁又能保证自己子孙后代,个个都能入仕,个个都能高居朝堂呢?自己也总有告老还乡的一天吧?这要是岑执纪这样的浑货多了起来,以后自己告老了,在乡下还得受个鸟知府、知县的气,子孙后代也没有半点特权优待,谁愿意啊?
没人想给皮家喊冤出头,但是,能把岑执纪这个二货整下去,那也是很好的嘛。
陈琦如今是首辅,轻易不会开口。
吴善琏就旗帜鲜明地表示要重惩岑执纪。
区区一个皮争显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岑执纪无视朝廷法度,不经刑部核准,擅杀乡绅,这还得了?以后知府审了案就杀,这要是冤案呢?砍了的头还能接回来?
单学礼哼哼哈哈和稀泥,我支持吴阁老的想法嘛,这个岑执纪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不过呢,也要考虑地方关系上的难处,听说皮家都差点闯进知府大牢劫狱了,万一这人真被劫走了,朝廷颜面何存?当然我觉得岑执纪还是做得不太对……
黎洵就翻脸大骂单学礼墙头草,说单学礼肯定收了岑执纪的贿赂,两人眼看就要打起来――
赵从贵提着袍角一溜小跑进来,把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可是太极殿!皇帝与阁臣们议事的正殿!这奴才居然敢一路小跑着进来?怕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谢茂原本散着膝坐在榻上,一手拿着奏折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边听阁臣吵架。
赵从贵在他耳边轻轻把衣尚予出继衣飞琥的事说了,谢茂脸色不变,端茶的手却缓缓放了下来,侧脸低声吩咐道:“去接侯爷回来。”
赵从贵小声道:“我的祖宗,侯爷已经回了,就在东配殿旁边,得了信儿,呆着呢。”
谢茂将展开的奏折缓缓合拢,含笑望向陈琦:“时候不早了,明日再议吧。”
能混进内阁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子,个个都装作毫无所觉的模样,起身施礼告退。
走到殿前时,黎洵和单学礼还互相剐了一眼,各自拂袖而去!陈琦与吴善琏看上去关系好得很,毕竟是曾经硕果仅存的两位阁臣,有点相依为命的意味,一直走到宫门前才彼此作揖告别。
这边几位阁臣才离开,谢茂就从榻上翻了下来,赵从贵服侍他蹬上鞋子,他连衣裳都顾不上穿,一袭燕居常服就往东配殿疾走而去。
没走出多远,就看见衣飞石神色如常地往回走,见了他似乎很惊讶:“陛下?”
谢茂也顾不得是在殿外,有羽林卫盯着,伸手拉住衣飞石微微发凉的手,心也跟着凉了凉。
衣飞石那是寒冬腊月穿着单衣都能双手温暖的体格,前两日从水里爬起来都是浑身发暖,谢茂真没试过他双手发凉的滋味。可见衣尚予出继衣飞琥的事情,对衣飞石是何等重击。
谢茂心中愤怒又无力,恨不得将衣尚予剥了皮。
然而,衣尚予是衣飞石的父亲,在衣飞石的心目中,衣尚予比马氏重要了无数倍,谢茂连收拾马氏都唯恐打鼠伤玉瓶,何况是衣尚予?
他心疼,愤怒,又带了一种失言的惭愧。
他曾以为他能和衣尚予谈妥,让衣飞石正大光明地与他在一起,不受衣尚予苛责羞辱,可是,衣尚予这反手一击,把他的自信彻底撕了下来。
怪衣尚予吗?谢茂心里清楚,其实是不能怪罪的。
在他任命衣飞石为羽林卫将军之前,衣尚予都没有动作,选择了默许。
今日谢茂下旨让衣飞石执掌羽林卫,衣尚予就马上出继衣飞琥,这是对衣飞石的再一次警告,也是对家族的保全。
衣飞石执掌羽林卫,这件事对衣家而言,实在是太不保险了。
古来权臣不谋篡者,有几个得了善终?得善终者,又有几个能保全子孙后代?多数连自己的坟茔都保不住,被后代帝王掘坟鞭尸、挫骨扬灰。皇帝为了衣飞石不立后,不育皇嗣,还给他宫禁大权,妥妥的就是往权臣路线走。衣尚予能不心惊吗?
谢茂很想安慰衣飞石,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从来也没有点亮安慰人的技能。
不知如何是好的谢茂只能眼也不瞬地盯着衣飞石,想让他知道,你还有朕。
衣飞石本来不敢让皇帝知道自己难过。
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让皇帝知道他家里还闹出了出继这一回事。
那日枫林水榭里,衣尚予与谢茂对话时,衣飞石就惴惴不安恨不得告诉他爹:你别说啦,弄得这么麻烦,万一陛下一怒之下真的不要我了呢?
今天的事也是一样。他一样害怕皇帝听闻之后,觉得衣家不识抬举,恼恨之下厌恶自己。
他有多少失落孤独,都只能自己收敛在心中。
他不能失魂落魄,不能情绪低落。
他很快就恢复了笑容与自信,神采奕奕地往太极殿走去。衣飞石很清楚,在自己出现在陛下跟前时,他不能是一个为了家人不看好不祝福就变得愁眉苦脸的讨厌鬼。
皇帝喜欢他,要他服侍,这就是他和皇帝之间的事。不能让皇帝考虑更多,那可能会让皇帝变得不耐烦。他常和皇帝在一起,知道皇帝每天要看多少奏折,知道皇帝多么忙碌。忙起来的人总是会不耐烦琐事――如果想要皇帝长久的喜爱,他就不能让自己成为那个添麻烦的人。
哪晓得皇帝不仅知道了他家的事,还专门出来接他。
皇帝的眼神很专注,衣飞石读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觉得,皇帝在看着自己,小心翼翼。
就好像皇帝已经知道了他心里的一切寒凉,读懂了他一瞬而至的所有孤独,皇帝专注又认真地看着他,告诉他,朕就在你身边,朕知道你的一切心伤,朕会抛开一切来守着你,陪着你,朕永远都不会对你不耐烦。
明明没有说一句话,甚至皇帝眼神里都没有一丝情绪,衣飞石还是读懂了皇帝的意思。
衣飞石伪饰得完美无缺的欢喜一点点松开,他难过地一点点握紧皇帝的手掌,低头把脸埋在皇帝的怀里,小声说:“我想回家。”
谢茂恨不得把衣尚予宰了,这时候哪里肯放衣飞石出宫?万一那老东西又打儿子出气呢?
“与朕在一起,太极殿就不是家了么?”
谢茂轻轻摩挲怀里爱人纤细的脊背,衣飞石自幼习武,浑身精肉,加上锻炼轻身术,身形比一般人还要单薄一些,往日不觉得,这会儿衣飞石抵着他撒娇,他就觉得好可怜,“朕一定会对你好的,小衣,等咱们都进棺材那一天,叫你爹看看,就是他错了。好不好小衣?”
衣飞石额头抵在他怀里不住点头,谢茂心下稍安,衣飞石又红着眼睛从他怀里抬头,低声说:“我回去告诉阿爹,把我逐出家门就行了,不必出继飞琥。”
他上前一步,紧紧搂着谢茂腰肢,身体贴在了一起,声音低沉却坚决。
“我信陛下。”
“衣飞石此生荣耀,不与衣家共享,死后污名罪责,也不与衣家相干!”
“我就是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家门,没有扶持,陛下,我只有我自己。”他眼底盈起淡淡的湿润,望着谢茂,充满了决绝期盼又仿佛很害怕被拒绝,“陛下,我只有我。我跟着你,我只有我,行不行?”
这是衣飞石被伤害之后,最微弱也最理智的反击。
他很伤心于父亲的决绝,也能理解父亲的决绝。所以,他同样做了一个决绝的处置。阿爹不是害怕我害死全家吗?我自逐出门行不行?我好了,不带你们好,我坏了事,也不拖累你们!
这个决定带着他伤心的负气,又掺杂着他最冷酷的理智。
相比起出继幼子,把他这个容易出事的次子逐出家门、革除族谱,那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离开了衣家,不再是衣家的儿子,陛下还想要他吗?
“行,当然行。小衣,朕喜欢你,与你爹,与你家族,没有半分关系,朕只是喜欢你。”谢茂连忙安慰,他都没想到小衣会这么不自信,好像失去了家族的扶持自己就不再具有价值?
“没有了衣家,你还是衣飞石,还是替朕灭陈的衣督帅,是朕的定襄侯。”
“你看,你这么聪明,这么有本事,能替朕杀敌,替朕开疆,还能保护朕。朕在你身边最安心。衣家如今有的一切,你都会有,你会有更多。你还有朕……”谢茂故意亲亲衣飞石的嘴角,“衣家没有朕,衣飞石有朕。可让你捡了大便宜了。”
衣飞石将一颗心放了下来,点点头,说:“臣为陛下效死。”
他这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歪头又抵在皇帝肩上,不肯正面看皇帝脸色,“那我回家去,和阿爹说清楚。我就不做衣家的儿子了。”他声息渐低,“只是陛下的臣子。”
谢茂嘴上答应得好,其实,他从来也不打算准许衣飞石的请求。
他不可能让衣尚予把衣飞石逐出家门。这个世道,什么样的人才会不容于家族,被亲爹恨得革除族谱而后快?为了衣飞石的身后之名,他连立男后的事都不肯去做,又怎么会让衣飞石莫名其妙地出族?这样的大污点,照样会被嘲讽几千年。
“这都什么时候了?宫门也要下钥了。何况,镇国公才把飞琥送出城去,你立马就回家要求出族,镇国公怎么想呢?他怕不是以为你是故意回家跟他顶嘴吵架的吧?”谢茂低声劝道。
衣飞石还真就是有点负气,想回家跟父亲顶一句。哪怕挨一顿打都无所谓。
这点儿心思被皇帝一句话戳穿,好像很幼稚的样子,他也觉得有点可笑。最重要的是,被皇帝搂在怀里,他说什么,皇帝都答应,他心里那口气就舒散了许多。从父亲那儿受的委屈在皇帝的温柔下得到了抚慰,衣飞石就不那么生气了,小声道:“那我……过两天再回去?”
谢茂轻轻松松就把炸毛的爱人揉了下来,继续指点江山:“总要避避风头。正所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本就没有和镇国公置气的意思,何必闹得掐尖要强似的?”
本就是和亲爹置气,就是想掐个尖要个强的衣飞石脸有点红,老老实实地认错:“是,我想得不够周全,多谢陛下教我。”
“你仔细想一想,镇国公出继幼子,难道是为了羞辱教训你?他是你亲爹,自是舐犊情深,也是心爱你,怕朕待你不好,护不住你。就算以后你离了家门,也不是父子反目,而是彼此爱惜,这时候就更不该闹得大了,伤了感情。朕说得有道理吗?”谢茂问道。
衣尚予冷不丁就出继了衣飞琥,衣飞石又明显是伤了心,若谢茂愿意,他满可以挑拨衣尚予与衣飞石父子不和。就算一次不能成功,衣尚予那硬邦邦的老封建脾气,他总会再三再四地找到挑拨的机会,日积月累之下,衣飞石总会对衣尚予离心。
可是,为了衣飞石着想,谢茂还是只能在这父子二人置气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劝和。
衣飞石想孤零零地依在他身边,做一朵无根飘萍,谢茂却不能让他这么可怜。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哪怕衣尚予再不好,他也是衣飞石的亲爹。衣飞石此生不会有妻子儿女,那么,这世上除了他谢茂,就只有衣家的人才会真正对衣飞石好。他不能斩断衣飞石的根基与后路,让衣飞石做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臣。
衣飞石一时意气,更多的还是害怕皇帝觉得他家事多,现在皇帝如此温柔体贴地开解他,又说舐犊情深,想起那日枫林水榭里父亲给皇帝下跪求饶,衣飞石就更惭愧了,含糊不清地嗯嗯。
见衣飞石不大爽利地嗯嗯,谢茂就知道他心防卸了。
一口气劝好,那不可能,小衣主意正着呢。过两日再说说,缓缓图之嘛。
“时候也不早了,饿了么?先传膳吧。”谢茂搂着衣飞石往太极殿走。
为了哄衣飞石高兴,谢茂顺口就把岑执纪杀乡绅的案子说给他听,衣飞石听得很认真,谢茂问他怎么处置时,他就含笑不语,岔开话题说:“今儿能吃炙小羊么?”
谢茂含住他耳垂狠狠吮吸了一口,说:“你把羽林卫理清了,朕就召你入阁。”
衣飞石愕然道:“这不是……”放风溜大臣的吗?还真要我入阁?
谢茂叹气道:“朕一个人看折子,要花三个时辰。你就端着茶,隔着半个茶桌,守着朕看。这世上哪有皇帝操劳如斯,臣下却翘脚玩耍的道理?”
衣飞石也觉得皇帝有点可怜。
可是,这批红的权力,皇帝一直抓得死紧,也就去西北时太后代行了一段时间,皇帝回京之后,太后又马上交了回来,一天都没耽搁。他一个武臣,当然得谨守本分,皇帝看折子,他可不就得搁着茶桌守着吗?凑近了都有偷窥之嫌。
入阁之事他一直都不怎么想答应,掌着宫禁又入阁理政,这也太高调了点?
现在和亲爹赌气要自逐出门,就跟着皇帝做个孤臣,就算以后被砍了……一向谨慎的衣飞石被皇帝忽悠得脑子有点冲,砍了就砍了呗,光棍一个谁怕谁?居然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谢茂搂着他闷笑,心里却叹息,衣尚予这一招啊,把小衣刺激得有点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