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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80.振衣飞石(80)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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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受伤可能子嗣不丰,欲在宗室中遴选皇嗣”的消息传出之后,整个京城都炸了。

紫祁王府还在办丧事,与他同谋的思行王、胡阳王就一溜烟跑回府上,抱出自家儿子东看西看,看明白了,一个直奔义王府,一个直奔思齐大长公主府。

虽说谢沣带去皇庄的一千多人里就有他们两府的私兵,可是,皇帝这不是也没把谢沣怎么样嘛!何况,他们借兵给谢沣,那是因为谢沣要去“勤王救驾”啊,不是余贤从说皇帝被黎王领兵围了吗?包括突发心疾死掉的紫祁王在内,借兵给谢沣的几位王爷都是忠臣!

往义王府跑的胡阳王吃了个闭门羹,往思齐大长公主府跑的思行王就得意了。

思齐大长公主是文帝异母妹,文帝早年后宫事多,夭折了许多皇子公主,到谢茂登基时,叔伯姑姑们都死得差不多了。

现如今,文帝还在世的亲手足里,除了宗正义老王爷之外,就只剩下这位思齐大长公主。

——虽说是位公主,生母在仁宗后宫撑死了也就是个嫔,那也是皇帝还活着的亲姑姑啊!

老思行王与思齐大长公主是同母所生,思行王去找思齐大长公主想辙,那是找到同父同母的亲姑姑头上去了——文帝与思齐大长公主还不同母呢——思行王府与思齐大长公主府,那才是真正巴心巴肠的一家人。

“得了,本宫知道了,改明儿就把沃儿送进宫。”

思行王才带着儿子上门一求,思齐大长公主就满口答应。

这位大长公主在文帝朝时一直很安静,原因是文帝打小就看不上这个出身不高的妹妹,连带着老思行王在文帝朝也一直安静如鸡,根本比不上义王府与隔房的相王府风光。

文帝崩后,孝帝继位,居然也没想起给这位长公主晋位为大长公主。直到孝帝也崩了,谢茂登基,他办事不像孝帝那么刻薄寡恩,宗室里该晋位的都火速赐晋,思齐大长公主顿时就抖了起来:谢芝那侄儿看不起我,谢茂还是很尊重我的嘛!

自觉在新朝终于有了新气象的思齐大长公主扬眉吐气,憋闷了大半辈子,终于开始才京中豪门世家中开始走动,也常常去长信宫找太后聊天,俨然一副宗室大长辈的姿态。

一个在兄长当家几十年都没存在感的公主,夫家不争气、子孙皆混吃等死,谢茂与太后看着都挺可怜,对她穷人乍富的心态也很能体谅,不就是给些皇室体面么?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大长公主,翻也翻不起什么浪来,给呗。

思齐大长公主就觉得,自己在太后、皇帝跟前都是很有脸面的。

——她可是文帝朝唯一还在世的姑奶奶,当世最尊贵的宗室,除了义老王爷就是她。

什么?相王府?外八路的宗室,和她怎么比?她可是仁宗皇帝的亲闺女!难道不比仁宗皇帝的侄子尊贵?

义王府中。

“叫长英、长维都盯紧了,家里不许妄动。”义老王爷大事情从不糊涂。

不说谢茂是不是出饵钓人,就算皇帝真的子嗣艰难,他活着的兄弟就有黎王谢范、长阳王谢节、长山王谢茁三人。黎王府的郡主常在太后膝下养着,长阳王的长子谢汤、次子谢汶,长山王的长子谢沄、次子谢泓、三子谢洛,全都在宫里读书,全都管谢茂叫“皇父”,轮得着旁人么?

相王府中。

“叫浩儿带人去皇庄。”

相王和义王不一样,他家上一代与文帝感情甚笃,相王自己就避嫌玩了一辈子。

现在皇帝出饵钓人,既是设计宗室争抢制造不和,也是真的缺了几分助力。倘若相王府不想被彻底边缘化,谢茂登基之后,已经游离朝堂之外一代人的相王府,就必须找机会抱上皇帝大腿。

相王府世子谢莹已经快四十岁的人,相王最终挑了个年纪相当的长房长孙去抱皇帝大腿。

胡阳王府。

吃了闭门羹的胡阳王在家里打转,他是不肯罢休的。

思行王那儿子是个蠢货,不能因为思齐大长公主是他亲姑婆,就把我的爱儿比下去了吧?

听说广陌王府也想送儿子进宫,他凭什么送啊?他那血脉差得远了。

胡阳王在家憋大招,是,宗正不答应帮忙,他是没门路送人,可是,如果有门路送人的都被他挑出毛病来剥夺了资格,可不就轮到他府上了吗?

“禀圣人,驿路送来定襄侯直奏。”朱雨亲自抱着一个大箱子进来。

谢茂才从酿泉居暖棚看了改良的麦种回来,正在洗手,闻言即刻转身:“驿路?定襄侯人呢?箱子里是什么?”

朱雨把箱子放下之后,没直接打开,而是先送了一封信来。

自从出了奏本淬毒的意外,皇帝所有近身之物都被详详细细的检查,因是驿路送来的书信,朱雨也不敢让皇帝亲自拆,而是先让皇帝过目检查封口,再戴上手套拆开信纸,一页一页铺在银板上夹好,再请皇帝过目。

谢茂一目十行看信,朱雨则解释道:“圣人恕罪,奴婢请常侍卫、银雷监看,三人一齐开箱查验过。箱子里装着两个人头,另外有一件定襄侯献给陛下的……”他磕巴了一下,“礼物。”

这时候京城天气还不算暖和,两个刺客的首级被码上石灰仔仔细细地装好,封上药囊,又隔了一层箱子,还真就没闻见刺鼻的味道。衣飞石在信中说了,刺客逃进了南境边城金雀城的城主府,他趁机把两个刺客都杀了,没惊动地方,乞求皇帝恕罪善后。

金雀城?谢茂记得这个地方,前世打浮托国时,金雀城的昝枭族惹了不少麻烦,扯了无数后腿,后来也是衣飞石带人过去屠了半个城才收拾干净。可是,那地方……很远啊。

谢茂算了算衣飞石离去的日子,这统共也才十一、二天……就去金雀城跑了个来回?

这长途奔袭靠的可不是马,而是衣飞石的轻功。谢茂算明白距离和日子胸口就发闷,朱雨还恰好把箱子打开,露出两个被石灰和药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首级。

他冷着脸也不说话,半晌才说:“立刻派人去给朕把定襄侯追回来!兵分两路,一路去京城找,一路往西北找——若是过了京州也没找到,就不必再追了。”

京州乃圣京直隶,往西北跑不出四百里距离。皇帝显然是气得狠了要揪定襄侯回京问话,然而,再生气也心疼定襄侯,若是定襄侯跑得远了,皇帝就舍不得再让他奔波回京一趟了。

朱雨把箱子里另外一个一尺见方的东西抱出来,说:“圣人,此物乃定襄侯所进。”

那东西不怎么沉,掂量着中间硬邦邦的,外边又仿佛覆盖着毛皮或是棉绢,最外边套着一个布袋子,拆开之后,上边就挂着一个木牌,上边是衣飞石的笔迹,写着“常侍勿拆”——衣飞石以为负责检查外物的是常清平。

谢茂被衣飞石弄得有点想笑,他也怕死,对朱雨说:“你不是常清平,你拆。”

朱雨戴着手套摘下木牌,把里面套的布袋子也拆了下来,哪晓得里边居然还有一层布袋子!

上边又是一个木牌子,依旧是衣飞石的笔迹,三个字,“悄悄看”。

朱雨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这会儿是正经不高兴呢,阴着脸不说话。朱雨明白了,继续拆。

这一回终于没有布袋子了,然而,东西拆出来,朱雨耳根有点红,隐隐还有点想笑。他都不敢去看皇帝的表情。——这层层叠叠的三层布袋子里,装的居然是一个皮毛缝制出的惟妙惟肖的屁股。里头大约是木头雕成,外边覆盖着皮毛,两个臀瓣做得特别逼真。

谢茂本来就因衣飞石狂奔数千里去追刺客气炸了肺,这会儿更是气得心口疼。

好你个衣飞石,这不是知道朕会生气心疼么?还知道送个屁股回来给朕揍!马勒戈壁的,活了几辈子,第一次碰到你这种无赖!知道给朕耍花枪了!

“拿下去细细篦一遍,再给朕送回来。”谢茂决定先抽这个假屁股几巴掌出气。

朱雨憋着笑把这个制作得惟妙惟肖的假屁股带走,顺便带走了装着两个刺客首级的箱子。

谢茂重新将银板上衣飞石的书信看了一遍,读到“臣愿圣躬康健万万年”时,眼角还是微微绽开一缕笑意。为了追杀刺客,从京城一路狂奔杀到边城,顺利砍了两个刺客的脑袋,连请功都不肯亲来直接就往西北赴任——这不是臣子的本份。

或者说,衣飞石这一路奔波,已经超出了忠臣该有的本份。

论身份,谢范、张姿也是高等武职,他们想过去斩草除根,杀了两个刺客以策万全吗?

没有。他们所做的,是安稳住目前的局面,慢慢揪刺客背后的主使者。

论身手,常清平是比衣飞石差一线,可也仅仅只差一线,他像衣飞石一样不惜抗旨,也要一意孤行去追杀刺客吗?

没有。他知道皇帝遇刺,他的本份就是守在皇帝身边,让刺客再没有可趁之机。主动去追?皇帝没有吩咐,他绝不可能擅离职守。哪怕他知道两个刺客很危险。

如谢范、常清平这样的所作所为,才是正常臣下该做的事。

衣飞石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对皇帝的安危感同身受,他无法忍受被皇帝戳一指头跳一下,他迫切地想要主动地去做一些什么,去安稳皇帝的安危。

不是说谢范、常清平对谢茂不忠,而是臣下与爱人,这两种身份本来就不相同。

谢范、常清平为皇帝效忠,衣飞石为皇帝效命,若能保皇帝万全,他敢抗旨,敢拼命。

捧着疼着哄着这么久,朕的小衣终于有点开窍了?谢茂看着信上衣飞石的字迹,此时衣飞石年纪还小,平时也认真练字了,比起前世谢茂见过的那一笔铁画银钩,还是差了好些年火候。

他嘴角含笑,哪怕是字儿写得不那么好看,谢茂还是觉得心情愉悦。

——当然,如果不心疼衣飞石十天打南境跑了个来回的话,他觉得这事儿就更完美了。

朱雨才离开没多久,银雷就进来了:“回圣人,定襄侯求见。”

谢茂虽派了人去追衣飞石,其实没大多指望能把衣飞石追回来。他心目中的衣飞石还是前世那个办事滴水不漏的衣大将军,既然衣飞石送来信说自己去西北赴任了,那圣旨就很少可能把衣飞石再追来。

陡然听说定襄侯求见,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银雷禀报道:“羽林卫奉命前往京城、京州西北方向追赶定襄侯,人马刚刚踏出皇庄,定襄侯就回来了,说来向陛下复命。”也就是说,衣飞石其实一直待在皇庄附近窥视,如果皇帝不派人追他,他就安安心心去西北了,现在皇帝派人追,他就老实来见驾。

谢茂都被这个小混蛋的小心思气笑了,说:“去拿戒尺来!”

看看爸爸今天打不打你脚心!叫你跑!

银雷果然出门去找了一把戒尺,候在门外的衣飞石脸有些红,拦住银雷道:“给我吧,我带进去。”

恰好朱雨收拾好那个假屁股,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之后,覆上素丝抱了过来。

衣飞石顿时更羞赧了,又急急忙忙去拦朱雨:“这个也给我。”

拜皇帝长年累月无限宠溺定襄侯所赐,在御前侍奉的朱雨银雷都很给衣飞石面子。

见衣飞石红着脸要东西,他又是千里奔袭替皇帝杀了两个刺客,这会儿皇帝跟侯爷闹脾气,明显是因为陛下心疼侯爷了,怎么可能真的闹起来?于是都恭恭敬敬地将东西交给衣飞石。

我那天是不是脑子抽了,我为什么要做一个假屁股啊?还辛辛苦苦用木头雕,雕完了还去绣行花了二十两金子,找了个手艺极好的绣娘缝上皮毛……衣飞石一手抱着自己做的假屁股,一手揣着精致的紫檀木戒尺,往屋内走时,自己都觉得羞耻得不行。

“臣拜见陛下。”磕头时,衣飞石都恨不得把那个假屁股塞进自己肚子下边。

谢茂憋着一股气说服自己要打这小混蛋的脚心,一边打一下总要打吧?不打疼了轻轻抽一下总要打吧?像不像话了?十天往京城到南境跑一个来回,当自己是个物件么?人能受得了这个?

真看见瘦了一圈、颧骨都尖了点的衣飞石进门,他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快起来,朕看看。”谢茂离席起身,连鞋子都顾不上蹬,伸手就扶。

他伸右手,扶衣飞石左臂,恰好就是衣飞石被刺客刺伤的部位。

衣飞石面不改色,然而,谢茂实在太熟悉他了。他这样恍若无事的表情,本身就代表他在忍着什么。谢茂即刻就松了手——他没伸手之前,小衣可不是这个表情。

衣飞石手里还抱那个假屁股。

谢茂心疼又好笑,明明千里奔波累瘦了一圈的人是衣飞石,他回来见自己时还要担心被怪罪,还去弄了个假屁股来赔罪。不是应该居功自傲么?不是应该炫耀讨赏么?

这是知道朕心疼了才会发脾气问罪?谢茂伸手替他把假屁股接过来,柔声问道:“胳膊受伤了?你解开衣裳让朕看看。”稍微提起声音,吩咐外边,“请赵医官来。”

衣飞石羞耻得不行了,皇帝要他解衣裳,他就听话解了,左臂上的刀口已经结起血痂,伤得虽然深,但是他家的金疮药是最好的,再过十几日就能彻底好了。

“还有别处吗?”谢茂松了口气,伤都伤了,再问也没什么意义,结痂就好了。

衣飞石摇头。

谢茂扶他在榻上坐下,看着他瘦了一圈又憔悴疲惫的模样,明明心里很多话都想说,又实在舍不得拉着衣飞石不放,亲自帮衣飞石脱了靴子,扯过软枕让他躺下,食指抵住衣飞石的嘴唇:“你躺一会儿,饿了么?渴了么?朕喂你吃。吃了睡一觉,醒了再洗漱。朕不嫌弃你邋遢。”

衣飞石沾上枕头就想闭眼,然而靴子进了水又脏又冻,别处都好说,脚没洗他真睡不着。

谢茂看他隐隐作难的脸色就知道他哪里不得劲,宫人已经抱来锦被,他亲自给衣飞石盖上,吩咐道:“打水来伺候侯爷洗脚。”

衣飞石很惊讶,他不明白,他明明没有说啊,皇帝为什么知道他想洗脚?

谢茂低头亲亲他瘦了许多的脸,另一只手慢慢替他掖被子,摸到背后,隔着锦被在衣飞石臀上拍了两下,低声道:“也不怕把自己个儿跑死。你如今难受,朕不和你计较。睡醒了,吃饱了,喝足了,朕带你去见太后,叫娘娘亲自教训你。”

唬得衣飞石连忙抱住他的手,求道:“陛下饶命!”太后那哭功,谁能招架得住?

谢茂看着他瘦得令人心疼的脸,那脸上还有一道四四方方的刀疤。想他的小衣十多年来都安安稳稳地长大了,为了他才吃了这么多罪,眼下变得这样憔悴……

他心里难受也不好对谁说,就低头压着衣飞石的脸颊额头,细细密密地亲吻。

衣飞石本就困了,被他啵啵啵一连串的亲吻弄得更蒙了,没多会儿就在他温热亲柔的亲吻中昏昏睡去……心中还翻来覆去地想,我要是不去弄那个假屁股,路上多眯一会儿,现在也不会这么困,还能和陛下说说话……唔,陛下会让宫婢替我洗脚的……可以睡,陛下身边,放心睡……

宫人很快就打来了热水,谢茂总觉得宫人动作不经心,万一把小衣吵醒了怎么办?

“叫朱雨来。”他没打算自己上手,他伺候人就是闹着玩儿,这事儿还得朱雨出马。

朱雨很快就进来,跪在榻边小心翼翼地替衣飞石擦脚,谢茂也拿了个热帕子,轻轻擦衣飞石的脸颊耳朵,衣飞石被惊动了睁了睁眼,大约是太疲惫了,迷迷糊糊地看见是谢茂在身边,喉间咕哝了一句,又睡了过去。

赵云霞也提着药箱进来,谢茂做个噤声的姿势,给她让位置,叫她轻手轻脚地给衣飞石看伤。

衣飞石处理外伤那是行家,衣家的金疮药也比太医院的方子好,赵云霞查看了他的伤处之后,提笔在纸上写字,请皇帝放心。

皇帝又做了个把脉的姿势。

赵云霞在纸上解释,在习武之人睡眠时不能擅自请脉——会被掐死。

谢茂这才重新意识到衣飞石是个绝顶高手的事实。这也和衣飞石最近的温驯有关。在潜邸时,谢茂还担心过衣飞石仗着武力强大反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衣飞石在他跟前始终都是乖乖的,哪怕私下相处时,被他压住这样那样,衣飞石也从来不挣扎反抗,他都忘了衣飞石在武力上的强势。

赵云霞在别室静候,等着衣飞石醒了给他检查身体,朱雨则领了皇帝手写的一份菜单,去膳房给定襄侯准备吃食,等他醒了即刻就端上来。

谢茂就坐在衣飞石身边,看着他瘦而疲惫的脸庞,静静地守着。

陪了一个时辰,谢茂坐得腰有些疼了,吩咐朱雨搬了个凭几来,摆上书案,开始批奏折。他在皇庄里这么多天,带来的两个内阁大臣都死了,他手里的政务却一直没停过。每天都有专人在皇庄与京城之间传递公文,至今还没人敢这条线路的主意。

衣飞石睡得很香,谢茂看一会儿奏折,再抬眼看看睡着的衣飞石,心里也很安稳。

爱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呢?谢茂其实挺不明白。明明没有抚摸没有亲近,就是这么守在身边多看一眼,心里就欢喜得像是开出了花来。他又忍不住想,这要是真的和小衣煮熟了饭,以后还能治得住那个小混球么?他挺担心自己彻底沦为好好好买买买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待会睡醒了,还是要打一下脚心的。轻轻打也要打。谢茂严肃地想。

“圣人。”朱雨蹑手蹑脚进来,在谢茂耳畔低声,“相王府大王孙谢浩带人来拜见。”

带人来?这就是带着私兵来了。听朱雨的口气,相王府不是来“勤王”的。他觉得以相王府的聪明,也应该不会这关头莽撞行事。

想了想,谢茂搁下朱笔,示意朱雨守着衣飞石,自己则更衣准备接见谢浩。

这一代相王谢璐是个很聪明也很正直的人,可惜前世他没活到谢茂登基。他的世子谢莹是个傻逼,两辈子都混到谢茂的政敌那头去了。所以,前世谢茂登基时,相王府就不存在了。

这一世谢茂登基早,相王府有谢璐镇着,轮不到世子谢莹蹦跶,谢茂也愿意和相王府接触。

——原因就是这个大王孙谢浩。

谢浩是相王谢璐的长孙,相王世子谢莹的长子,说聪明吧?算不上,比他爹谢莹好点。但这是个两辈子都上战场殉了国的忠臣。前世谢芝杀了衣尚予、衣飞金,西北战败,丢了秦州,那时候朝中无人可用,谢芝重用宗室,谢浩就领兵去了西北,死死堵了陈旭两年,最终死在了望虎坡。

谢浩今年十九岁,还未加冠,身材挺拔高大,衬得不怎么出众的五官也多了一股英气。

“臣奉祖父之命,携王府侍卫三百,听候陛下差遣。”

谢茂看了常清平一眼。

常清平点点头,表示谢浩说的不是谎话,这三百侍卫都已经在控制下了,很老实。

谢茂很亲切地问了谢浩家中情况,问候他的祖父相王,眼看天不早了,还专门赐了膳,让谢浩陪着喝了两杯。这要是来的是相王,皇帝专门赐膳也罢了,就是个王孙啊?所有人都很震惊,包括谢浩自己都很吃惊,何德何能让皇帝如此看重?

偏偏皇帝就似乎真的很喜欢谢浩,同他说话时满脸春风,谢浩称呼陛下,他还逼着改口:“是皇伯父。”两支血脉其实已经远了,尤其是到了谢浩这一辈。然而,皇帝非要当伯父,谢浩还能反抗不成?

一顿饭吃完,谢浩被皇伯父忽悠得眼眶红红的,这么仁慈亲切的陛下,为什么都说他是暴君呢?流言害人啊!可见京中多少心怀不轨的狗东西,心心念念想害皇伯父!

谢茂把隔房侄儿忽悠完了,回酿泉居一看,衣飞石还在呼呼大睡。

太后打发大宫女来问,本想叫皇帝与衣飞石一齐去暖阁吃饭,衣飞石还在睡觉只得作罢。大宫女回去复命,没多久又来传太后懿旨,吩咐皇帝不要熬更守夜,吃过饭与侯爷一同歇了,明早要去暖阁请安——太后也挂念衣飞石。

谢茂点着灯,翻了几个奏本,意兴阑珊地去洗漱更衣,正要搂着衣飞石睡了。

衣飞石呼吸变得短促了一些,在黑夜中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醒了。”谢茂熟悉衣飞石的习惯,习武之人,起床不会闹得人尽皆知。

衣飞石是被饿醒的,然而看这天色,看这架势,外边灯都熄了,皇帝正准备就寝,他哪里敢说我要起床吃饭?故意迷糊了一下,闭上眼:“还想睡一会。”

他所有的小毛病,谢茂全都清楚。当即吩咐朱雨:“掌灯,伺候侯爷起床,把饭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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