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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殇警戒心素来很强,休息状态很浅,离开京华后更是通常以神魂冥想代替睡眠。再加上他对杀气天然的敏感,在那两人动手的一瞬间便醒过来,随即听到毕邪拔刀的声音,便知道毕邪已经解决了今晚的麻烦。
阴竹子亦是彻夜未眠的。这场夜袭虽然不是他亲自策划的,但根本原因正是他那一张字条,他一直在等五人的身份水落石出,却不料等来了己方的人头落地。
麟离和风流儿的感知更不必多说。
短短一炷香时间之内,宁殇一行七人已经齐聚在6子逸房间,点起房间里的烛灯,照亮了两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阴竹子看着两人身上的刀伤暗暗心惊,他对徐益的办事能力还是有信心的,相信他派出的两人修为不会低了,居然会被如此干脆利落地击杀,只怕连他自己都低估了毕邪的战斗力!
“毕兄来得好快啊。”阴竹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毕邪说道。他很难相信毕邪能在那二人刚刚侵入6子逸房间便警醒并加以救援。
“阴公子明知道我修为偏低,不尽快修行别怪我一路扯你们后腿。”毕邪撇嘴说道,这说辞虽不尽真实,但足以对阴竹子解释他的反应度。
“这不是白天在咱们邻桌吃饭的那两个家伙吗!”宁殇眨眨眼说道,修行者有神识加持记忆能力极强,他不提起众人也均已经认出,他这一声是给毕邪的信号。
毕邪和他七年默契,立即会意,提声喊道:“掌柜的,你这客栈还有没有点规矩!”
他才不怕这一嗓子惊扰到其他住客,笑话,这家客栈里除了他们只怕全都是阴阳涧的人手吧!
掌柜听到毕邪这一声喊不知心里何等惊恐,难道两位师兄竟没能得手?他的修为堪堪只是通天后期,在阴阳涧最下等的外门出身,如果言语不慎动起手来,他便是最避无可避的炮灰!
他假装刚刚醒来,一边磨磨蹭蹭穿外衣,一边在心里措辞。
许久,这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才姗姗来迟,苦着脸对毕邪赔笑道:“客官,我这修为你也看到了,他们对你们动手,小店也不愿看见,可我实在管不了你们高境界修行者的恩怨啊。”
他的推卸也不无道理。所谓官府或主人的规矩,那是只限于凡俗的存在。
踏足修行界,除了天道法则,没有任何律法能够约束绝对强大的力量。甚至天道也不再能阻拦实力足够强大的修行者,他们渡天劫逆天道,真正可以做到无法无天。
既然选择修行,生死便各安天命。只要敢于背负罪孽敢于面对报复,杀人放火都是自己的事。即便在炎黄域这样的凡俗域界也是如此。
也正因此盗门可以在阳城猖獗横行,阴阳涧可以凭一己之力阻拦天下修行者擅自进入苍阑。
叫掌柜上来本也不是要为难一个小小通天后期弟子,毕邪只是把他拉来狠狠骂了一通,意在给阴竹子摆摆脸色,叫他处理了这地上的尸体血迹,给6子逸重新换个干净房间。
掌柜知道自己得罪不起,点头哈腰地收拾着。
毕邪看了看阴竹子微讽笑道:“有这样实力高强的掌柜,你那徐师兄倒是推荐了个好地方啊。”
阴竹子表情也难免有些不自然,他一手揽着朱毓,眼神下意识地向侧移开,“徐师兄也不过是这次来执行任务,可能对阳城并不了解,却还想对我尽尽地主之谊吧。”
宁殇似乎随口一插嘴:“看来徐师兄这马屁是拍在阴公子马蹄上了,都没能让您满意啊。”
阴竹子自己或许没意识到什么,但仅凭他在幽谷的身份,哪怕天资不低也不配以这样的口气谈论阴阳涧弟子。
比如这掌柜,恐怕并不知道阴竹子身份,听他这样说身为内门执事的徐师兄,再加上宁殇这一句火上浇油,眼中已有些藏不住怒气。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深沉的城府,掌柜这微微一变脸,就使引阳客栈暴露得够明显了。
阴竹子听到宁殇这句话顿时意识到不好,忙补救一句试图提高徐益的形象:“我可不敢拂了徐师兄面子,既然他说了这里,我们还是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吧。”
但是事已至此,这一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阴竹子无法指望就此蒙混过去,只要毕邪和宁殇不是傻子,必然能看出引阳客栈与徐益,或者说阴阳涧之间的联系!
他冷冷瞥了还嬉皮笑脸的宁殇一眼,眼底除了浓郁的杀意更有难掩的烦躁,可以说宁殇这一句话,完全毁了他的布置!
他心里也在暗骂徐益蠢货,试探也不该这样冒失,仅仅派来两个夺天初期就想搜查五人的须弥石,他也不想想,若这五人如此好对付,阴竹子还不早把他们的来历查清然后埋为五座坟包?
原本还勉强算是敌明我暗,现在引阳客栈完全暴露,阴竹子和徐益的算计人尽皆知,双方撕破脸只是时间问题!
阴竹子其实并不能肯定五人怀揣着白玉令牌,之所以觉得他们最可疑,仅仅是因为,这数月来路过幽谷的,只有他们五人!
但这次阴阳涧的试探失败,反而让他有些疑惑起来,小小6家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底蕴的,无论是毕邪的天资锋锐,麟离的孤傲神秘,还是宁殇风流儿实力低微却惊人的胆气,都不像是凡俗家族能够培养,6家怎么可能搭上这样的人物?
在阴竹子看来,唯一的不合理,就是6子逸。
因为宁殇他们刻意更改称呼,他并不知道6子逸的名字,只觉得这人修为虽然不俗,心性却有些太过单纯,完全没有大多数修行者骨子里的轻狂或者淡漠。
尤其今夜杀死了这两个不之客,6子逸的脸色都有些不对,一般来讲修行到夺天境都少不了生死历练,他怎会还没适应?
“死了这两个人,今晚也不会再有人打扰了吧!”毕邪挥了挥手,“不用在意,就算他们没吓得胆汁横流,再派来人手,也不过是送菜罢了!”
宁殇嘻嘻笑道:“可惜这菜量还是太小了点,若是两个夺天中期,或许还可以装一盘子。”
他说话时两只眼睛有意无意对阴竹子眨了眨,似乎意有所指,阴竹子和徐益,就是阴阳涧此次在阳城仅有的两个夺天中期!
这言语何其嚣张,就是故意说给掌柜和阴竹子听的!
“好好好!”
阴竹子拉着朱毓转身离去,心中已经给宁殇判了死刑!
“尖酸小贼,待我剥下你的嘴唇打落你的牙齿割了你的舌头,只怕再小的菜你也吃不下去!”
他背对着众人,眼中已满是难以掩饰的阴狠之色,他性本阴毒狠辣,宁殇和毕邪连番挑衅,他若还不还击,修为运转都要受阻!
他心里冷笑,根本未把宁殇的实力和未知的背景看在眼里,既然出来寻求机缘,就怪不得江湖险恶!
管他们有何来历,只要统统在这里身死口闭,任背景再大也奈何不得他!
宁殇淡淡地看着阴竹子削瘦阴刻的背影,他虽看不到阴竹子的表情,但只要心中起杀意便瞒不过宁殇,从这一刻宁殇知道,哪怕阴竹子并没有识破己方的身份,也势必要翻脸杀人!
但他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比起先前虚与委蛇的压抑,他更喜欢的是以自身决定成败!
一路同行而来,阴竹子的心性,宁殇已经大概了解,此人擅长暗中筹谋,又是幻术入道,万一有人被幻术迷惑,只消只言片语,便可能暴露身份!
阴阳涧一方目前只有阴竹子和徐益两个夺天中期,宁殇还谈不上畏惧,他们只怕等不到金桥开启,便要被阴阳涧的增援堵在阳城无法离去!
他们的身份到苍阑后总要揭开,但不是现在。他既然答应了6家,就要为他们争取一个迁徙的时间。
所以不如让阴竹子无从肯定他们来历便开战!
交战可以,徐益却绝对不敢仅凭猜疑便向上谎报,也就无法叫来大量人手进行围困。宁殇等人只要离开阳城,便再无后顾之忧!
与其百般隐瞒偷渡苍阑,何妨一战杀出重围!
“阴竹子恐怕忍不下去了。他敢动手,咱们也敢杀他个爽快。”
他扬眉一笑,像是扬起了两道纤细锋利的短剑。
“依我对阴竹子这人的猜测,除了阴险更是骄横自负。他八成不会以自身面对我们五个,而是继续他假惺惺的合作,一来避免自身陷入不利,二来他自以为可以在关键时刻影响战局!”
“阴竹子既然把自己送上门来,不利用一下实在天理难容。有些内部情报,阴竹子不得不大方说出来,那么就别怪我听者有意了。”
宁殇拍了拍手,十分庄严地说道:“阴阳涧对雪域的兴趣很大,削弱他们,也就是增强我们。雁过要拔毛,猪过要宰刀,阴竹子想算计咱们,咱们也不能落后啊。”
他看了一眼风流儿,风流儿迎着他的目光微笑起来,她修行因果道,情报获取和分析能力都极强,看事看人极为精准,她若能够赞同,宁殇的把握便更大一分。
风流儿随即接过话来。
“阳城盗门除了会自主起抢掠行动,另外一个重要敛财途径便是接受委托,凭借盗门的人数优势和委托势力自己派来的强者联手,做些大宗门不愿意明做的脏活。”
风流儿笑道,“不管是真的是假的,所谓盗门迟早会来,到时毕邪和麟公子来对敌,6公子只要自保就好,我们两个出去戏耍一番。”
她看了看麟离,“麟公子,你不介意吧?”
麟离受天道限制不能随意出手,但并非不能反击。他满不在意一笑,“敢惹上我,就是他们祖上修来的福气。”
宁殇点点头,“今晚他们不会再来了。大家放心休息便是。毕邪,你跟我来。”
“小祖宗有事?”黯淡烛火下,毕邪收敛了方才的凌厉表情,还是往日玩笑一般的称呼,低声问道。
宁殇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他的骨架还没长开,比毕邪要矮几寸,瘦弱的身体裹着漆黑的长袍中,气息也羸弱得可怜。
“《九幽无影诀》要突破了?”宁殇淡淡地问。
这只是部算不得十分高级的辅助秘法,但毕邪能在短短七年内突破第一层次,比起往生界的精英杀手也不遑多让。
“是。”
毕邪回答道,正想稍稍垂下视线,却听宁殇冷冷一笑:“不要低头,我还没沦落到要你照顾情绪的地步。”
毕邪沉默着不说话。
这几天面对阴竹子,他可以说锋芒尽显,连他自己都有些暗暗惊讶,他随宁殇在京华城久居,与凡俗界打交道,他虽然自我感觉良好,却未曾料到自己展现的天赋真的比宗门精英还高一筹。
他的机遇只是宁殇随意给出的功法,那么宁殇自身呢?看着自己从一个凡俗世界最低贱的混混直上云天,他却一直滞留在引天境,他在作何感想?
毕邪多少知道宁殇的情况,知道宁殇的死难。所以他印象里的宁殇并不是这笑容妖异的小祖宗,而是一个单薄苍白的孩子。
所以他忍受宁殇的喜怒无常理解宁殇的冷漠嗜杀。所以尽管宁殇的栽培充满功利性他仍然愿意下天道誓言为宁殇效命。所以他会在宁殇面前收敛所有痞气锐气令行禁止。
当其他人都不在,宁殇卸下笑容,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深重疲惫时,毕邪不禁想要怜悯,却被这一句冷淡的话语打断。
宁殇不需要怜悯,他抬头看着毕邪,笑意清浅,目光却仿佛居高临下。
“毕邪,你可是京华能使小儿止啼的天杀的毕邪,论隐匿偷盗,不会自认输给这劳什子的盗门吧?”
毕邪在心里一笑,这才是小祖宗一贯的语气,带着些许玩笑的激将,带着绝对的上位者的自信。
“盗门算个屁,小爷耻于与他们相提并论。”毕邪轻蔑笑道。
“但你的修为还是太低。”宁殇说道。“今天我便多说一句口诀,助你早一步突破夺天。”
宁殇双眼澄澈,轻轻开口,天地之力随之波动,毕邪听在耳里竟有如惊雷!
“取元归气,物为我役。天不予我,我自夺之!”
毕邪的气势在几个呼吸间暴涨起来,如江水决堤利刃破竹冲过瓶颈,天地赋造化灵性于其身,真气从此能炼化外物为己用,是谓夺天之力!
一言破境!毕邪咧嘴一笑,接住宁殇抛出几枚下品玄真石,他要回自己屋里尽快稳固境界!
宁殇挥出一道劲气削断了烛芯,火光骤然熄灭,世界坠入了绝对的黑暗与静寂。
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一句是《太一阴阳辞》对夺天境的注解,宁殇虽然无法向下修行,却早已理解了后续几个境界的真谛。
他只有引天境,却能以一言引天地之力波动,以真气雏形模拟炼化过程,让毕邪明悟破境。
夺天夺天,何谓夺天?如果简简单单将一切都摆在面前,有怎能称得上这个“夺”字?
是啊七年了,他眼看着毕邪的境界一点点前进,而后过自己,差距越拉越大。
哪怕有天道誓言宁殇可以信任毕邪不会有反叛之意,他又怎能一点不急?
可他又能抱怨什么?造化弄人?天道无情?
……怎会甘心!
宁殇轻轻抿着嘴唇,十二锦绣修罗在他背脊上微笑着,阴森而温柔。
他一字一句地念道:“天不予我,我自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