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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慧元师知道她的自责，于是看向一直默默无言的顾君炎，“皇上，草民选择把青妍带到您的面前，实际上是经过一番考量的。一开始的时候，草民觉得自己不应该插手皇上自己的家事。可是后来突然想到，皇上与娘娘恩爱多年，若因为一些小人的卑鄙伎俩，导致您与皇后娘娘至死都存在着误解，您一定会遗憾终身的。因为挑拨离间，您与娘娘已然天人永隔，草民也是实在不希望，九泉之下，您依旧怨恨误会着娘娘……”

句句动人心弦，静慧元师深谙说话艺术。

果然，听罢了这一些话，顾君炎一直沉默的神色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情愫。

“元师……朕知道了。是我……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她，是我不应该怀疑她，我不应该，不应该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

将近五年的时间，他都未曾以“我”来自称过了。

静慧元师点点头，道：“皇上也是受小人蒙蔽罢了。至于如何惩处那小人，草民相信皇上心中自有决断。”

说罢，静慧元师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青妍。

“草民告退。”静慧元师站起身来行礼，伸出手将青妍扶了起来，而后两个人离开房中。

这个时间，她相信，顾君炎一定更想要自己待着，他一定有很多的情感需要宣泄。

“元师，我不明白，为什么得知了真相之后的皇上竟然如此平淡？”一出了门，青妍就有些闷闷不乐。

静慧元师笑道：“这件事不同以往，皇后的死可以说和皇上本人脱不了关系。再者，难道你还指望堂堂一国之君，在我们面前崩溃大哭吗？”

青妍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静慧元师看着她的侧脸。

这个小丫头，当然不懂。一类人的某一种感情一旦到了某个极点，所从表面表现出来的往往不同以往。

至少，顾君炎就是这样的一类人，静慧元师知道，她可以从他细微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方式中看出来。

说到慕容云岚时，他用了“我”，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疏离的“朕”

现在的顾君炎，心中的痛和悔，一定达到了他这些年来的最高点。

龙潭殿悲伤的氛围实在是太重了，至少在顾君炎眼中是这样的。

他衣冠整洁，发髻一丝不苟，靠在墙壁上，外表来看明明依旧是往日高高在上的帝王模样，可是他的神色，他的眼角眉梢，甚至于他的指尖，他的周身，全部都笼罩上了一层颓废悲凉的氛围。

就像是有一层防护罩，将他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安裘慢慢的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心中莫名其妙的不安。

可是这屋中，看起来明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皇上……”安裘看见顾君炎，心中一沉。

迈着缓缓的步伐走到顾君炎的身边，安裘犹豫自己该不该说话。

良久，顾君炎薄唇微动，道：“安裘，你说这天色，怎么那么黑啊。”语气中的颓废都快要冲破空气了。

安裘一愣，竟然真的就那么转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房间。

今天是个好天气，外面阳光明媚，龙潭殿也被照得暖意四射。

又是哪里来的黑呢？

“皇上……”安裘蹙眉，“您这是怎么了？今儿个外面的天气可好了，云妃娘娘和温妃娘娘正在御花园里赏花呢。”

可是显然，顾君炎没有把他的话听的进去，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只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那里面一定很黑，她一定很害怕。”他依旧喃喃自语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毫无灵魂的眼睛中，突然闪现出了一抹怒色。

而那一抹怒色，在他的眸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直到最后，快要突破瞳孔。

安裘看见他的黑眸，身上莫名其妙的有一种被火烧的灼热。

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顾君炎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谁。

“都是那个贱人……都是她，我一定要杀了她。”顾君炎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安裘愣了，这都多少年没有听过皇上自称“我”了。于是狐疑道：“皇上，您说什么？”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安裘心中突然有些害怕。

这静慧元师究竟跟皇上说什么了，她一走，皇上怎么就变的跟失心疯一样了呢？

顾君炎眸色中的怒火逐渐归之平静，额头与手上却闪现了几条过于明显的青筋。

“杀了贺清绢，现在就杀了她！”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在这空荡的殿中听起来格外的令人心生惧意。安裘一愣，心中疑虑万千，却不敢怠慢，道：“皇上，那是赐贺氏毒酒还是白绫？”

“不，都不要……”意料之外的话语，顾君炎眸光逐渐血腥，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安裘如遭雷劈。

直到最后，安裘按照他的吩咐，准备下去办事，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往回看了一眼。

顾君炎依旧维持着方才的那个姿势，只不过那双血腥的眸子此刻已经合上，而在他的眼角处，有着一滴显而易见的泪光。

而安裘，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从来没有见他掉过一滴眼泪……

门被轻轻地推开，又被轻轻的合上。安裘一走出去，就对一旁的小太监说道：“今日皇上身体不适，谁来都不见。”

小太监道是。

安裘抬眼，望着硕大的太阳，散发着金色的暖光，晒的他晃眼。

今天这天气可是太好了。

安裘下了台阶，准备去办顾君炎交代给他的事情。

今天，因为顾君炎的反常，已经被他默默的载入自己心中的史册……

后来的后来，宫中疯传那被贬入冷宫的贺氏，在某一天时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冷宫中的枯燥冷清，从而一头撞死在了墙壁上。

她死的那一天，数十只乌鸦盘旋在冷宫上空，发出了难听刺耳的叫声。

众人从此皆道，这些乌鸦都是来接她的，只因这贺氏本身就是乌鸦精变出来的，如今死去，怕是灵魂重新归到了乌鸦身上去了。

而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那冷宫贺氏被捆到荒郊野岭，处刑的那一天，发出的叫喊声，是多么的凄惨慎人……

宫中再也没有了贺清绢存在过的痕迹，她所住过的宫殿，用过的宫女太监，穿过的衣衫鞋子，戴过的珠宝首饰，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殆尽。

甚至她的名字，也成为了宫中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