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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符隶能够决人生死么？
在生死符之前没人可以回答是或不是。
在生死符以后，绝大部分的人会点头。
只因生死符是施展者用却一生性命和修为来施展的一张符隶，境界越高，寿命越长，所能够催动的力量便会越强。
而他，这位黑发枯槁面容的老人是圣尊境。
他历经了一千余年的春秋，按照圣尊境平均三千年的寿元来说，他至少还有一千多年好活。
所以这一张生死符是他这一千多接近两千年寿命所凝成。
从刚才身边白发老者挥剑凝聚出那带有灵性的黑色小狼被红衣女子那身后的血凰吞噬开始，他便已经想清楚了一点。
他们两个人若是这么耗下去，必将会被她都留在这里。
这不是说他们两人打不过她，而是因为那名女子身后的血凰。
那头血凰明显已经超出了第七境应有的范围。
按照他的眼界来看，至少也是需要圣灵境巅峰甚至是准帝境的大能才能够让所化形的灵物跟随其他人保持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样的手段已经不是他们两个圣尊所能够抗衡。
所以在那血凰扑向他们两人的这一刹那，黑发而面容枯槁的老人已经打算用自己的命来让身边的白发老者安全的送出去。
看到四周铺天盖地的红色血光，看着那数不尽身后带有蝙蝠一般双翅的血族，他知道，那些弟子，那些前来迎接各大宗门的长老弟子的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可血族出世的消息必须要让整个无悔大陆知晓。
当阿娇看到那黑发老人手中的符隶以后，她的面容一惊！随即连忙向后倒退，原本已经扑向那两人的丈许大小血凰也飞快的回到了她的身前。
“若普！”白发老人几乎就要持不住自己手中的巨剑！声音打颤的看着黑发老者那原本漆黑的发丝迅速成为和他一样的白发。
那原本已经枯槁的面容上此刻已经和真正的树皮无异。
但是黑发老者的眼睛里却是在笑。
“替我活下去。”
这是他的临终遗言。
“不！”那白发老人的整个身子都在不自禁的抖动着，脸上的痛苦霎时间凝为了实质，即便是相隔数百丈以外正在隐藏自己行迹的姬宫涅都好像能够感受到那种失去了什么般的痛楚……
随着黑发枯槁老人手中那张原本看起来普普通通不过三寸大小的黑色符隶飞出，原本不过三寸大小的符隶猛地膨胀数百倍！将那白发老人的身影彻底吞没，随即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东方。
“以死换生……你这道生死符若是真的打出来，恐怕即便是我，也承不住。”阿娇看着此刻和她凌空相对整个身躯弥漫着一股灰色腐朽气味的枯槁老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去了那原本报复的兴致。
“我就算是杀了你又能如何呢？”那恍若风中残烛的老人有些困难保持着自己下落的速度，而那名红衣女子则默不作声的跟着落到了地面。
“在你消失以前，我也曾听到过你所遭遇的一切。当时我就在想，这样的孩子……太可怜了。”黑发不，现在应该说已是满头霜华的老人盘坐到了地上，那因为干枯而失去水分的僵硬面容勉强扯出了一个微笑。
“幼年之时无父无母，唯有师傅相伴。不到二十岁师傅便渡劫身亡，此前被他照顾的二十年让你成为了一张洁白的画纸，此后的经历就像是无数的画家在你身上染上了颜色。”
“我也曾经体会过被人当做过从白纸化为画纸的过程。”老人看着阿娇的眼神之中满是慈祥。
“那种经历很痛苦。我们原本的世界是师傅，是亲友是长辈们构建给我们的一个纯白色的世界，没有一丝的灰暗，没有一毫的阴霾。
但真的当我们用自己的眼睛，用着自己的身体、心灵感知到了这纯白色以外的世界……发现明白了这世上原来除却白色以外还有那么多的颜色以后，我们的一切都会变得茫然无比。
幼稚时所有人都在跟我们说，这个世上非黑即白，我们要做一个好人。可也许正因为是他们先给了我们一个美妙的纯白色幻象，当我们知道了这世上有着灰，有着除却黑白两种颜色以外的东西以后。我们原本秉持的信念就像是百丈高楼猛地坍塌一样……”
“够了。”红衣女子面色冷清，好像并没有因为老人临死之前的这几句话而有半点的感触。
“但是……如果我们没有用自己的心看到这些颜色，没有用自己的身体感悟这世上的色彩，那我们永远都只是活在纯白色世界里的孩子。所谓的成长，便就是要学会用自己的体会和眼睛，来树立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人生理念，树立一个活在尘世之间的法则。
当我们找到了独属于我们感悟而成长树立的法则以后，我们也就是真正成为了我们幼年时期口中所谓的“大人”。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感受什么，领悟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在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你是另外。
你只不过是和我们一样活在这苍蝇句芒的人世中茫茫人海的一员而已。
你的难过，你的伤心，你的痛苦甚至喜怒我们也都和你一样拥有。
你怨恨青山，这一点我可以理解，因为就是青山这两个字，才让你有了这么多的痛苦。
可你想没有想过，你的遭遇真的就是因为青山才造成的么？
青山存在了这么久，爱护它，呵护它甚至于奉献它的人太多，也正因为如此，愤恨它，嫉妒它的也必然会相对出世。
有爱就有恨。
你是因为对你父亲爱到了极致，所以才会有着如此浓烈的恨意。”
“够了！”此刻的阿娇哪里还有一丁点的平静模样？
那仿佛可以喷出火焰来的瞳眸之中夹杂着泪水，水与火仿若在这一刻结合。
“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此刻的阿娇就像是回到了她二十岁的时候……
她看着师傅在破境之前摸着她的头说：“等师傅破了境，就带你回去见你父亲。”
“我怎么会不懂呢……”老人竭力的想要抬起头说完，但最终却只能让自己的头颅垂下的速度放缓。
“当年……是我从你母亲的怀里送到你师父……也就是我师弟手里的啊……”
人死如灯灭。
听到这最后一句的女子就这么呆呆的站着。
哪怕是连悄悄潜过来的姬宫涅到了离她不过十余丈的距离，都还未曾察觉。
“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当姬宫涅来到了这名发呆好似全无戒备的女子身前一丈的时候，他听着那女子轻轻的喃语，不知道为何，就这么突然停住。
他刚刚抬起的双手悄悄放下，原本持着的长枪消失在手中。
他的脑海之中猛地想起了自己母亲面对整个北溟海长老时候的那股子倔强！
“你们想要知道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
“我私自和人结成连理，生下了凰儿，所以我需要受到的就是遭受九日九夜的噬心之痛坐化在这北溟海之内。”
“但如果你们想要从我的嘴里知道那个男子是谁……那我只能说，我会在你们逼迫我说出一切之前先杀死我自己。”
“不要妄想着通过凰儿来威胁我。我父亲和祖父甚至于我哥哥今日都未曾到达这里便已经是给了你们底线。”
“若是我自裁，他们不会因此和你们闹翻，但若是用凰儿逼迫，我想，你们也不想要看到北溟海从此一蹶不振从此没落……”
当年……娘到底是怎么和父亲相识，相知，相爱，然后才有了他的诞生？
当年，父亲是因为什么离开母亲的身边，让母亲一个人带着他在北冰原之上居住数年。
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让母亲为了父亲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
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才让母亲吃苦到如今都未曾后悔一次？
他不知道，也不清楚。
可他想要知道，想要搞清楚……
“原来都是可怜人……”
一直发愣的阿娇浑身一震，然后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一丈处的少年，眼神先是有些疑惑，随即换上了一股凛冽。
她的身后再一次浮现出那一头血凰，然而这一次。
那头血凰只是落在了她的肩头，身躯只有一尺。
“你说谁可怜”
“我说你和我都是可怜人。”姬宫涅看着她，看着她那泪水已经干涸的瞳孔，脸上露出一种同病相怜的痛楚。
“我原本是想要看看有没有机会帮青山弟子来对付你这头血族。并且我也已经到达了你身前一丈的位置，在这个位置，我有机会将你彻底杀死……可我却在走到这里的时候听到了你的喃语。”
“每个人都有着曾经的经历和痛苦，而了解痛苦的人，唯有相互抱着取暖而已。”
“既然你现在已经发现了我，那你到底想要对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