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南麓,绿树掩映之下,一条平坦而幽静的小路,路边两行别致的路灯和高大的枫树,警示标志和监视器不时在路边隐现,预示着路的尽头是非同寻常的地方。
一辆京牌警车在路上缓缓行驶着,车里坐着常雨泽和徐安宁两人。
常雨泽已经与许娜达成合作,两人的初步合作意向是这样:许娜留在归德,潜伏在郑卫华身边,随时监督他的动向,并即时给常雨泽传递信息。她主要监督郑卫华的黑金动向,郑卫华既然要出国,肯定要把不动产换成现金和存款,然后再换成外汇转移出境。
根据许娜的判断,郑卫华的非法财产主要有四类,现金存款股票债券类最少,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其三,在其他公司的投资和干股其二,最多的则是房产投资。郑卫华已经联系古玩买家准备出手他所收藏的古玩,他在一些公司的投资和干股也开始逐步收回,而他的房产暂时还未动,因为房产变现要麻烦些。郑卫华的房产不止在归德,外地还有,包括在北京,甚至大头就在北京。根据郑卫华以前的设想,他退休后会到北京发展,所以他把最多的黑金投到了北京房地产上。
郑卫华最爱的是金钱和美女,许娜要把他的最爱全部摧毁,让他辛辛苦苦贪污的钱一分一分的吐出来,让他所宠爱的女人一个一个的背叛他,然后再让他锒铛入狱,把牢底坐穿,或者最好让他吃颗枪子一命呜呼。
许娜除了监督郑卫华的黑金动向外,还会运用她的手段采取其他行动,扰乱他的行动计划。她准备偷偷在郑卫华和他的女人之间制造点小矛盾,甚至有可能策反其他女人与她一起暗中举报郑卫华。但是她说有两个女人她不敢碰,不敢有一点小动作,周小燕和徐虹,这两个女人与郑卫华的关系非常特殊。
许娜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要在暗中偷偷进行,绝对不能暴露,否则不仅仅是暴露身份的问题,还可能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许娜在暗中进行,常雨泽则要在明处行动。这个明处不是说让他真刀实枪的与郑卫华对着干,而是要他回到北京,去找郑卫华的后台--原人行的老领导,直接触动郑卫华的大后方。根据许娜多年的了解,郑卫华与这个老领导的关系并非特别牢固,无非是郑卫华会巴结上司而已,靠贡献仙丹和美色才博得老领导的赏识。
老领导近两年身体不适,据说是中风后遗症,现在神智已经基本恢复,就是腿脚不便,出行要靠轮椅。据说老领导的家人为了老领导能安心养病,避免外界不良信息的刺激,对老领导的外出和会客进行限制,每天除了让老领导看看新闻联播听听京戏,其他外界信息一概屏蔽。对于前段时间网上热传的日记门事件,老领导根本不可能听到。
郑卫华现在非常害怕老领导看到他的网上日记。网上日记在社会上造成极大影响,银监会内部对郑卫华也有看法,只是碍于老领导的情面,暂时没有动郑卫华。但是,如果让老领导看到或者听到日记门丑闻,了解了郑卫华肮脏嚣张无耻的所作所为,并且他的日记丑闻背后甚至还可能产生对他不利的信息,肯定会迁怒这个惹事生非的小人物,进而可能会利用他的余威让银监会划清与郑卫华的丑闻。
如果事情能如此发展,郑卫华的出国计划肯定会大大受阻。郑卫华之所以能有恃无恐的转移黑金,与他现在的职位有很大便宜,他是归德市银监局局长,市内所有金融活动的监管者,所以他在银行和企业间转移资金非常方便。但是,如果他离开银监局,或者能再严重些直接被银监局除名,那么他转移黑金将大大不利。
许娜到现在还死皮懒脸的赖在银监局,天天照点上下班,并非是单纯工作,而是在等待机会,只要郑卫华被赶下台,她有把握能立即联合局里其他领导,封杀郑卫华的权限,限制他在银企之间轻松转移资金,甚至还可能立即查出他的黑金路线。如果郑卫华不能把他的非法收入全部或者大部分转移出去,那么他的出国计划就是失败的,而且他的这些非法收入正好是给他定罪的证据。
常雨泽对于他跟许娜商确过的行动计划,认为可行性很大,即便他们的计划得不到有效落实,老领导最终没有迁怒于郑卫华,只要这件事能传到郑卫华耳朵里,自然会极大干扰他的出国行动,有可能会逼迫他仓皇出逃,会让他情人和黑钱都来不及带不走。
不过,两人的看法还是有些差别,许娜认为既然常雨泽是在明处行动,并且他以前与郑卫华发生过了冲突,这次他就应该堂而皇之去找老领导检举揭发郑卫华的丑行。常雨泽认为她的这个想法很幼稚,老领导是谁,郑卫华是谁,两人的级别有天地之别,老领导会承认有这么一个卑微的下属吗,更不会承认他跟这个卑鄙小人有关系。老领导早就退休了,他大可不理会郑卫华的所作所为,那是银监会个别员工的丑事,跟他八杆子打不着。
再说,常雨泽已经吃过乱打枪的教训,这次即便还是要开枪的话,他肯定会选择打伏击,暗中开枪。所以,常雨泽来到北京后立即拉上徐安宁,把他跟许娜的合作以及郑卫华准备潜逃的情况大致讲给他,他要寻求徐安宁的帮助,没有他这个公安部老朋友的帮助,他一个小地方的警察在北京就是平民百姓,影响力可以忽弱不计。但是他对徐安宁隐瞒了个别细节,包括怀疑徐虹怀孕的事情。
听完常雨泽的叙述,徐安宁没有打击他的积极性,认为直接面见老领导的方式是可行的。不管哪个领导,他曾经的下属,或者是他曾经提拔过关照过的人,现在这个人的行为已经激起极大民愤,甚至有可能影响到他的威信和名声,那么他对此都要有所表示。当然,老领导的家人为了让他静心康复,特意屏蔽外界信息则是意外之事。
那么常雨泽他们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去主动触动老领导,看看他的态度。对于一个早已经卸任的省部级老领导,他可能在他曾经管辖的领域还有余威和人情,但是对徐安宁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以前在公安部督办的专案组就处理过违法涉案的省部级官员。
徐安宁决意帮助常雨泽,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修理郑卫华这个色官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可惜,因为制度方面的某些缺陷,对这样的问题官员还不能直接查办,只有走迂回路线。
徐安宁又帮助常雨泽完善行动计划,他建议以公安部的名义出现,借口公安部网监人员监控到网上出现了对老领导不利的议论,这些言论有损老领导的声誉,所以他想当面给老领导汇报一下,听听老领导的指示,以便他们公安部采取相应措施。这是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借口。为了保证这次行动万无一失,他们又准备了相关材料,排练了几遍说辞。
常雨泽坐着徐安宁的警车,信心满满的来到老领导的住处。
香山南麓一片戒备森严的别墅区。
在别墅区的大门口,徐安宁的警车被站岗的警卫拦下来。
徐安宁一看门卫的编制,悄声对常雨泽说了句:“不好办,有点麻烦,九局的辖区。”既然这个小区由九局的人负责警卫,里面肯定住有更高级的领导。在这样高规格警备的地方,他这个公安部的小领导可不敢放肆。
徐安宁跟警室的值班警卫交涉。
值班警卫严肃的问:“请问你们有什么事!”
徐安宁掏出他的证件递给警卫说:“同志,我是公安部经侦局的,有点事情需要给王老汇报汇报。”
那个警卫认真审查一遍,把证件还给徐安宁,敬个礼说:“对不起同志,麻烦你去传达室登记一下,王老家里的人同意你们进去我才能放行。”
“这是应该的,按程序办事。”
徐安宁和常雨泽走进传达室,里面的警卫拨通电话。
很快,电话响了:“什么事情?”一个年轻的女声。
“公安部一位叫徐安宁的同志想见王老。”
“等等,我作不了主,我得问问王院长。”接电话的女孩没有挂断电话,过了片刻,电话又响起,换成一位中年女声,她说:“让公安部的那个客人接电话。”
他们事先已经对老领导的家庭调查过,老领导的老伴前些年已经过世,他和保姆独自生活在这里,他有一儿一女,儿子现在是南方一家银行的老总,女儿现在是北京某高校经贸学院的副院长。现在接电话的这位中年女性正是老领导的女儿。
徐安宁在电话里非常客气的说:“你好王院长,我是公安部经侦局的副局长,我叫徐安宁,有点事情想给王老汇报汇报。”
“公安部徐局长?”那个女人似乎在回想这个人物是谁,接着就说,“徐局长,我们是不是没有见过面啊。”
“是的,我这是第一次拜访王老,我对王老莫名已久了。”
但是,徐安宁的马屁没有打动这位王院长,她毫不给情面的说:“对不起徐局长,我爸现在身体不适,不方便会客。”
“王院长,能不能通融一下,这件事情我需要当面与王老汇报,我部网警在网上监控到有损王老声誉的言论。”
“有关我爸哪方面的言论,他生活方面还是他工作方面?”
“这个事情不好判断,算是生活方面也算是工作方面。”
“我爸是个老干部,也是个老革命,一辈子都献给了国家的金融建设事业,他的工作经得起历史的考验。网上的任何传言都是对我爸的诬陷。”王院长语调平和,传达出坚定的信念,她稍微迟疑一下,又补充问:“徐局长,是不是你经手的案子牵涉到我爸?”
“也可以这样说。具体内容我不方便在电话上说,所以想当面请教王老。”
“很抱歉,徐局长,我爸实在是身体不适,现在康复期,受不得任何外界干扰。如果你的案子涉及我爸以前的工作,请你直接跟人行联系,如果是他退休之后的,请你跟老干局联系,我们走正常程序。如果到时候需要我爸出面协助的,我自然会给我爸说。”
见她态度坚决,徐安宁知道再勉强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凭老领导的家庭背景,人家根本不用买他这个副局长的帐,他知难而退,客气的说:“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王老了,等王老身体恢复了我再来拜访王老。”
常雨泽心情有些低落,他满怀希望而来,竟然连老领导的一面都难以见上,后续的计划和设想更无从谈起。不过,他并没有气馁,他已经做好打持久战和攻坚战的准备,他一定要斗倒郑卫华。徐安宁先行离开,常雨泽留在小区门外,跟传达室的警卫攀近乎。
林间清风吹来,清爽宜人。常雨泽知道,他已经与郑卫华展开你死我活的较量,为了爱,为了正义。但是,他心中并没有仇恨充斥的焦躁和愤怒,内心一片祥和。
他不由得回忆那一晚,他与徐虹在大营河边散步共舞交谈,那一晚的回忆温馨充实,让他坚定了再来北京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