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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未心知肚明的同时,也保持了镇定。
一筷一筷地夹着菜,一口一口地吃着肉,他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听到了也纯当没听到,完全不动声色。
罗恭将一早上的收获跟玉拾说了说,玉拾也将汪中通的意思说了出来。
“这么说,汪淑惠多少知道汪家郊外田庄的事情?”罗恭倒是没想到一个汪家小姐还能能耐在这个地步。
玉拾点头:“她到哪儿了?或许我们可以找她谈谈,反正汪中通求我们保汪下汪淑惠的命,那么暂时性的,她必须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
罗恭看向冰未,冰未会意地点头。
连城嚷嚷:“大人,汪中通这是在给我们找麻烦呢,我们真答应了?”
玉拾瞪连城:“你家大人我都应了,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答应了?”
转眸看向罗恭,玉拾略带沉吟:
“再说,南黎汪府这一混水才是铜钱知县案这一混水中的真正混水,想顺利完成皇命查清案子,汪中通会是那个最好的突破口。”
罗恭赞同玉拾的话:“嗯,李信书那边的发现也很重要,很显然,汪家图谋的很大,或者说,给京中那位大人物图谋的利益很大,不然……也换不到南黎汪府想要的。”
南黎汪府想要的,之前他跟她都想过,先谋势再谋权。
而要势,在京中就必须先有个靠山。
可很显然,京中殷国公府与太医世家顾家无法做为南黎汪府所要谋的靠山。
又或者说,京中汪家与京中顾家更清醒一些。
“你说……这南黎汪家会不会靠上的是三位小主之一?”玉拾喝完最后一碗汤,迟疑地问罗恭。
罗恭早想过,只是他觉得最好是不会:
“京中那边已经在查了,但事关三位小主,浩英公主又刚刚……凡事都得小心,我们的人不敢太明目张胆,谁都知道我们北下是奉皇命查案的,这个点上我们的人一在京中活动,京中哪一双眼睛不是死死盯着?”
玉拾是吃得最晚的一个,素来都是细嚼慢喝的,挥手招来店小二收拾桌面,好了又让店小二上了一壶热茶。
那边冰未吃完已经去办罗恭交待的事情,直往郊外。
连城靠坐过来,很狗腿地给玉拾、罗恭各倒了一杯,自已也倒了一杯:
“汪海那混蛋应该早回汪府了,要不我去打探打探?”
玉拾一个点头,连城即刻起身,跟在冰未后面出了往来客栈。
“汪海在府衙肯定是能推就推个干净,我姨父拿汪府肯定没有办法,无论是孟家,还是姚家,两个家族拧起一股绳,在京中也不如一个殷国公府,他们看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轻重,不敢轻举妄动,这事太大,可偏就那人把我姨母设进套里……”玉拾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她埋头沉默了好久,久到罗恭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
可玉拾突然间就抬起了头,扯了一下嘴皮子,像笑又不像笑:
“我不管那人是谁,敢算计我在意的人,我绝不会让那人好过!”
即便那人是三位小主中的一个,她也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玉拾说得很轻很淡,可罗恭却莫名地感受到她的咬牙窃齿。
突然觉得,以为很了解她的他,其实根本不了解她。
“为什么?”罗恭问。
“为什么?”玉拾重复着,想了想转盯着桌面的某一处,可有可无地说:“大概是因为我不想再让人觉得我……好欺负吧。”
罗恭其实还想问为什么,可莫名地又觉得即使他问了,玉拾也不会再答。
她从骗他,不是她不会骗人,而是她不想骗他。
那他又怎么能去逼她说不愿说的事情?
回楚京,大约他得好好查一查过去她成长的十七年里,谁欺负过她,又是谁觉得她好欺负。
“你说那人为什么要把我姨母设进套里呢?查过我,查过我母亲,知道我母亲最疼的最放心不下的娘家人,就是我姨母……目的是我吧,既然是我,为什么不直接冲着我来,要拐着弯害我母亲要我照顾的姨母呢?”玉拾浅浅淡淡地说着,不像是在问旁座的罗恭,只是在问她自已,念给她自已听。
罗恭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沉默地听着。
南黎汪府背后的那个人最好不要是三个小主中的一个,不然不管将来是谁登基成为新皇,他与玉拾终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锦衣卫只效忠皇帝,只要是九五之尊,就是他们锦衣卫效忠的对象。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
不管皇帝的过去,能不能参与皇帝的未来,或者有没有得罪皇帝的现在,锦衣卫都无法预测。
生与死就像两条形影不离的交叉线,一个行差踏错,那便是由生走向死亡。
那个人暗下设计了姚美伶,玉拾与他又恰恰领了皇命彻查有关联的铜钱知县案,这会是巧合么?
不可能。
即便是巧合,那也只是看似天衣无缝的人为巧合。
他不傻,玉拾也不傻,难道那个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一点?
倘若想过,却还这样挺而走险,那那个人不是蠢透了,便是有足够自信的资本。
可那个人若真的蠢透了,南黎汪府的汪大夫人顾泠又怎么会看得上眼?
那样聪慧果敢,为了南黎汪家这一支不惜压上全族生死的汪大夫人可不蠢!
顾泠不蠢,那个人也不蠢,那唯一的可能便只能是后者。
玉拾大概也跟他一样想到了,在京中有足够自信有足够资本,设计京中锦衣卫玉面千户的人其实也不多,就那么几个。
锦衣卫又是皇上的人,敢设计到皇上跟前,那个人除了京中三位小主之一,又还能有谁?
平常百姓家的兄弟不和,暗下争斗,那最多就是闹出个丑闻,再上了官府理论,出不了大血。
可皇族不一样,皇帝家的兄弟不和,同样是暗下的争斗,可明面上谁都清楚,闹的也不是小打小闹,出的也不是一条两条的人命,都是一闹就能闹出倾家灭族的大祸!
玉拾这样一番话说出来,罗恭也多少有点了解玉拾的心思,安静地坐着。
他想等她主动说出来。
喝了半壶茶后,玉拾眼笑得弯弯的:
“你说我要是偷偷潜回京中,皇上不会宰了我吧?”
罗恭看着玉拾那半弯的眼,直直望进她明明不想笑却弯了起来的双眸,他伸手遮上玉拾的眼:
“不会的,还有我呢。”
“我得亲自去了解情况,姚家的情况我向来不在意,可这回我得在意了,我得亲自去拜会一下我的外祖家。”玉拾没有动,就着罗恭遮她眼的姿势,一动不动。
“嗯。”罗恭出声,只一个鼻音。
“我那孟家的表哥告诉我一件事情,他说汪中通可能跟铜钱知县案有关,让我小心些汪中通,说汪中通就是一只不显山不露水的狼,具体情况那晚没来得细说,孟家表哥有证据在孟府里,你有时间跑一趟吧!”玉拾像是临行前在交代事情。
“好。”罗恭轻应一声。
“连城我不带了,我一个人走,你照看着些,也帮我教着他些……”玉拾终于拉下了罗恭的手,她露出一双眸子:“大人,你不觉得我这样实在是失职么?”
罗恭略怔,约莫着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玉拾愈发将眉眼笑得弯弯的:
“铜钱知县案正查到关健处,可我却想着回京查我姨母入套的事情,虽然也与案子有关,但大部分却是我的私心……你不觉得我看重家事,比看重国事要重得多么?身为一个锦衣卫,你不觉得我这样不好?对皇上的忠心也是大大折扣?”
玉拾的手还拉着他的手,罗恭浅浅笑着反握住她的手:
“玉千户奉本座的命,回京暗查铜钱知县案关健处的重中之重,这有什么不好?有什么失职?倘若悄悄不下去了,那就光明正大的查,玉千户一心为国,一心为皇上尽忠,皇上知道了只会褒奖,只会赏赐。”
“突然觉得有个护短的上峰真是太好了!”玉拾一副感动状。
罗恭一副受不了的模样:“行了,什么时候走?”
玉拾道:“明日一早。”
总得见过壁虎之后,她再起程回京。
连城是去南黎汪府探听汪海回汪府的情况,很简单,很快回来禀说,汪海一进汪府就回院子睡大觉去了,好似精神不太好。
汪大夫人院子也没什么动静,只汪二奶奶院子里时不时可听到汪二奶奶让仆妇下人们忙上忙下的声音,那声音听着精神也不太好。
至于汪府里的其他院子,连城没收思打听,但也让他听到几个仆妇在闲话,说汪海两个姨娘的院子里似乎很热闹,当然也是暗底下的欢腾。
约莫着是汪二奶奶四个嫡子嫡女,两个嫡女一个不见了没回府,一个深更半夜被莫名地抛在汪府大门口,不管最后如何,这两个平日里在汪府高高在上一副嫡小姐的姿态以后是端不起来了。
这会谁也还没有想过不见了没回府的汪淑惠,是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汪府了,也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玉拾道:“这汪大夫人倒是沉得住气,汪海两个姨娘,我没见过,倒是有一个庶出的七小姐,我远远看过一眼,都不是省心的。”
罗恭问:“汪中通与汪中源的情况如何?”
连城回道:“汪中通自跟我与大人在茶楼分开,他便直接回府进了自已院子,没再回来,他身边的王边也没见到人,应该是还被留在汪淑惠的身边!至于汪中源么,那就是一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多想的主,自昨今儿个从望乔酒楼回汪府,就一直躺在自个院子里没出来过!”
“听起来,现今的汪府倒是安份得很。”玉拾道,“对了,汪海身边那个鬼精的外管事呢?”
连城一听细想了想,想了半晌摇了摇头:
“没见着!”
玉拾道:“你去查查,看这外管事被安排去做什么事了,要真有,你也不必急着回来禀告,先跟着,让可靠的人回来报信,你就死盯着那个外管事!”
连城应了声想走,又被玉拾叫住了,跟他说下明儿一早她独自回京的事情。
连城一听,好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不带我?”
玉拾点头:“不带你,快办事去吧!”
连城大受打击,一副被玉拾无情抛弃的可怜样走了,还走得一步三回头的,看得玉拾直想再一掌呼他个后脑勺。
罗恭倒是被逗乐了:“你这个下属倒是个有趣的,不像冰未,总一副正正经经的模样,笑,都难得笑几回。”
玉拾一副连城干成了什么大事,她颇与有荣焉的得瑟样:
“那是!不是个有趣的,能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能去哪儿都带着他?”
罗恭皱了皱眉峰,这话他有点不乐意听:
“就为了个逗趣,你就瞧上连城了?”
玉拾感觉罗恭这话有点儿偏,正想反驳一二,便让一个刚从府衙那边急奔过来的小厮给打断了。
那小厮是奉孟良才身边的,是给罗恭、玉拾送关于水阁贼人过堂后的结果来的。
结果也如罗恭、玉拾所料,几乎就是走了个过场的。
所有在水阁有关的人大都是汪府的人,有那么几个是望乔酒楼的人根本没进水阁,在水阁侍候的人都是汪家下人,至于湖上舞的十二女乐与那些幸存的舞姬,更是一问三不知。
毕竟连水阁后院都没进去过,能问出个什么来,还真就有鬼了。
所以孟良才着重审问了那些半生不死,被鞭打得只能躺在大堂上回话的汪家下人们,然而也没问出什么味来。
关于贼人的形容,汪家下人异口同声说――没瞧见!
是真没瞧见,那会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然后便火辣辣地痛得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已是重伤的模样躺在府衙里。
这样的状况还能瞧见什么?
连个影子都没瞧到!
孟良才不知情,对此很是愤怒,也是无奈。
再说汪海与外管事,及那些跟在汪海身边的小厮长随们,那也是铁封的口,撬都撬不出来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