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里的天使 !
宁馨不知道经理的名字,进公司时听了他的名字也没留心记,大家都称呼他经理或者程经理,宁馨也随众人称呼他经理。
“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不要那么客气。”经理提醒过她几次,但是宁馨仍然叫他经理,因为不知道他的名字又不好意思问,也懒得向别人打听。
“我叫程佳勋,今年三十五岁。”经理自我介绍道,然后开玩笑似的说:“这下子你知道我的名字了吧。”虽是玩笑,他也不见得真的知道宁馨不晓得他名字这件事,但宁馨还是稍微有些尴尬,点点头算是默认。
“私下就叫我佳勋好了,我称呼你宁馨,行吧?”
宁馨点点头。将自己面前的一盘青菜、一盘炒肉丝,并两碗米饭统统吃下去。
“你最近胃口一直很好,看来身体恢复的不错。”程佳勋说道,脸上是放心的表情。宁馨点点头,没有做什么解释。
“最近周末不打工,有什么活动吗?”餐桌上,总是程佳勋在寻找话题。
“没什么活动,就是听听音乐看看书什么的。”
“应该多参加些运动,对身体好。”
“哦,知道了。”宁馨点点头。
埋单时仍是程佳勋,宁馨觉得过意不去,但又抢不过他。当然,程佳勋对她的心思,对她的体贴,对她的照顾,她心底明镜似的清楚得很。但她也知道,这份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她想,她得找个机会跟他说明白。即使说不明白,至少应该暗示他让他知难而退。
这个孩子就是让他知难而退的最好选择。她的小腹已日渐隆起,她现在穿着宽松的娃娃装,那凸起也是隐隐约约的,因为这个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宁馨从那破旧的建筑里搬出来,另外在别处的高级小区寻觅了一个一室一厅的住处。房屋的主人,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儿子毕业后去了新加坡工作并在那儿娶妻生子,最后在那儿也落了户,这对夫妇每年都要过去住上大半年的时间。因此租金相对同等的要便宜很多,而且家用电器都很齐全。宁馨觉得住在那里可以安心的生活,安心地等待孩子降临――虽然这个孩子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被留了下来。
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宁馨仍是要感谢这个孩子,她对这个孩子是带有功利心的,指望他将来陪伴她。因此在心理上总觉得亏欠这个孩子。所以觉得要对他好一些,也不再随意对待他,她早上上班要打车,傍晚下班虽仍是坐公交车,但要等车上的人少且有座位才肯上车。吃饭也不马虎,总是营养搭配均衡。听音乐,要听舒缓欢快的施特劳斯,看书,也不再看那种阴郁灰暗的小说,取而代之的是优美的散文随笔之类的书籍。
“宁馨?”程佳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啊,程先生啊。”宁馨也有些惊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你这是刚下班吧。”程佳勋点点头,“嗯,刚回来。”
“你住在这附近?”程佳勋问道“啊,月初搬到这个小区的,住在5栋。”宁馨指指那边的一栋建筑。
“那我们算一个小区了,我住在9栋。”程佳勋兴奋地说。
“哦。那,那再见。”说完宁馨缓慢地坐下,让还想继续攀谈的程佳勋只得尴尬地与她道别。
程佳勋是个典型的工科出身的男人。自信但不骄矜,稳重自制,从不迷茫,知道自己要什么,有明确而清晰的目标并为之努力,对待事业、爱情、生活都负有责任感。有这种人做朋友和伴侣都是一件幸运的事,他的好如藏匿于深巷之中的佳酿,需要你慢慢发掘。但对资历尚浅的女人来说,他可能显得缺乏情趣。
自从上次在小区里相遇后,程佳勋每天都坚持让宁馨搭他的车。他的好是一点一滴地渗透给宁馨。在他看来,宁馨是个有内涵的女人,一定能品出他的好,从而接受他。因此,他像每次开发软件项目一样,有条不紊地按照既定方案地进行着。
到了五月份,宁馨越发慵懒起来。睡眠也不是很安稳,半夜,常常被大雨声扰醒,可是并没有雨,只是她的幻觉。晚上偶尔有雨也是小雨――这个城市的雨大都下在白天。据程佳勋说,这个城市夏季常有台风擦身而过,因此常有狂风暴雨。宁馨不能想象那情景,北方的城市在夏季基本上都处于干涸状态。
“我准备辞职了。”在下班高峰期间,车塞在路上时,宁馨以淡然的口吻对程佳勋说道。
“为什么?”程佳勋不解地看着她。
宁馨摸摸自己的肚子,说:“你看我的肚子已经这么明显了,我想安胎。”
程佳勋仔细看了看她的肚子,宁馨并没有遮掩,很坦然地让他看。程佳勋红了脸,愣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要离开这儿回北方吗?”,接着便一连串的问道:“还是孩子的父亲过来?”,“你不会是一个人吧?”
“我没有男友。孩子也没有父亲。他只有母亲一个人。”宁馨看了程佳勋一眼,不理会他有些错愕的表情,继续说:“我的确是一个人,但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很奇怪,可是对于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我不想再提。因此,抱歉,满足不了你的好奇心。”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赌气。
“没关系,不必道歉。”程佳勋已经恢复自若,接着劝道:“你可以休产假,完全不必辞职。”
“不必了。”宁馨淡淡地说,“开车吧。”
“哦。”
那天说开了以后,宁馨便不再上班,静心在家养胎。程佳勋受了挫折,除了打了一通电话给她外,便也销声匿迹了。宁馨反而舒了一口气,觉得这样对彼此都好。
虽说对生育过程之苦有了心里准备,临到头还是不行。宁馨的双腿已经开始浮肿,心情也日益烦躁起来。有时她甚至会被肚子里的孩子给惹哭,嘴上便恨恨地骂道:死小孩,当初就应该把你拿掉的!骂完还要再哭一阵子才能平静下来。
那边厢,程佳勋却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门帮忙。虽说听到宁馨自己亲口说出孩子的事情,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听到她饱含无奈和心酸说出那句“孩子没有父亲,我没有男友”时,他的心底被心疼她的情绪给占满了。当她说她不想提到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他知道她一定是个历经沧桑,遭受过创伤的女子,那一刻他很想照顾她!是的,他很想照顾她!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她,因为怕伤着她。如果他以一个怜悯者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定无法接受甚至受到伤害。可是这种情况,无论他怎么做她都会认为他是怜悯她。所以他给彼此一段冷静的时间。等她将自己身上的刺慢慢收起来,他再以最自然的状态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