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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杞妹听了这些话,微微动容,但还是不明白若他真喜欢陛下,为何要害陛下?他可以和陛下坦白啊!杞妹便昂起头询问原因,晁湛却不愿意说了。
思及这些,杞妹困惑不已,然而失去家人的痛苦令她坚持不下去了,她从棉被中抬起头,目光放在了床边的帘子上,她的眼中犹豫片刻,还是狠心扯了下来。
…撄…
下了朝,晁湛便回了勤政殿,连早膳也未吃。身后的方一禁不住担忧:“陛下,您已经两天没吃饭,这怎么能行呢?”他是楚王府的人,自幼跟着晁湛,忠心耿耿,晁湛此次夺权多亏有他。
晁湛却不甚理会他的话,脚步一停,“宫中诸事已安,你带着晁灼去军营吧。”他刺杀姜薇那夜,楮风突然来袭,带走了军营大半人马,如今军营缺兵少马,正需要方一这样的将才去建设。
方一听罢,无奈地去了。晁湛进殿,殿中寂静,没一点人声。瞧着周围熟悉的景致,他的目光落在了御桌后面,以往这桌后总坐着一个女人……
微微失神间,殿外有人高喊,声音慌乱:“陛下!杞姑娘自缢了!!”紧接着一个宫女闯了进来,不管不顾地跪了下来,哭声哀痛:“陛下,求求你救救杞姑娘,以往陛下最喜欢她了,拿她当妹妹疼……偿”
很明显,后一个陛下是姜薇。晁湛薄唇紧抿,眼神透着一股寒意,宫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伏在地上浑身发抖,晁湛一眼未看他,疾步出了殿门。
……
杞妹被救了下来。
琉璃殿外,安翩然抱着蒋太医直哭,若杞妹有事,他也不想活了。蒋太医皱着老脸,终于不打击他了,“没事了,不要害怕。”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翩然哭得一抽一抽的,“可是,她为什么不见我啊?我说过我会陪着她的,师父,她是不是不喜欢我?”若真喜欢他,起码自缢前想一想他的感受啊,而且如今醒了,却不愿意见自己一面,安翩然一想就难受得要命。她希望杞妹把他当成自己的依靠。
蒋太医也寻不出理由来安慰他了,瞥了一眼靠着殿门的魏浩览。自从听到消息,魏浩览就一直是沉默的状态,此时他垂着头,双臂放在身体两侧,不言不语,像是睡着了似的。
蒋太医看看自己这闹来闹去的徒弟,心底突然有些不妙,由此掌下发力按住了安翩然的肩膀,“翩然,现在不是你哭你疑惑的时候,你得帮杞妹。有些话说着容易,做着难,懂吗?”
安翩然抬起头,泪眼婆娑,眉眼好看得要命,“什么意思?”
蒋太医扶额,苦恼,他这分明还是个孩子啊,以后可要怎么照顾杞妹?!
……
寝殿内,杞妹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眼角还有泪痕,此刻她闭着眼,睫毛脆弱地颤动着,晁湛坐在床前,细细瞧了她几眼,眼底忽略了脖子上那道狰狞的痕迹。
“杞妹,没事的。我会将你当成亲妹妹来疼,你若愿意,我会给你公主之位。再者,她也是孤身活在这世上,你既然这么敬重她,为何不学学她?”他自幼不会安慰人,说出这些话他已经尽力了,他嘴里的这个她显然是指姜薇。
杞妹听闻,霎时睁开眼,眼底怨恨不减:“坚强又如何!还不是被你骗!”她强撑着坐起来,喘了几口气,出口讽刺,“陛下,难不成这就是你喜欢人的方式?真不错啊!”
她再也不是那个乖巧可爱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以往她可不会这么说话。只是,被她如此说着,晁湛脸色却不改,也不生气,他淡淡地道:“安翩然在门外,哭得甚是厉害,你还是不愿意见?”
“不见!”杞妹好似又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她跌落在床上,满目灰败。晁湛瞧见,于心不忍,“杞妹,你就当可怜可怜他,让他进来瞧你一眼,如何?”话到了最后,竟温和了许多。
“不要用哥哥的语气和我说话!”杞妹又凄厉起来,“不见,我谁也不见!你走!”她侧过头,躲过晁湛的视线。良久,晁湛回了一声:“原来,你对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原来,你对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在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前,年少时的喜欢与暗恋,也不过如此。
杞妹反唇相讥:“我看你对陛下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晁湛眼神一晃,神情晦暗,良久,他靠近杞妹,一字一顿道:“你必须给我活着。”薄唇翕动,声音飞入杞妹耳中,杞妹听着渐渐慌了神。
……
殿外飞雪不尽,安翩然等人肩头落满了积雪,可三人恍若未有察觉,一心一意等着殿内的动静,直到殿门吱一声开了,一身明黄的晁湛走了出来,安翩然顿时迎了上去,“杞妹如何?”慌得忘了礼仪。
蒋太医怪他鲁莽,扯着他要行礼,被晁湛免了。晁湛越过两人,“她愿意见你了。”随后,殿门被撞开,安翩然跑了进去。晁湛脚步一顿,默默摇了摇头,径自下了台阶。
白茫茫中,他孤身踏上积雪,一步一步往前走,不过一会儿,身后传来了脚步,紧接着一道声音追了上来,“陛下。”他顿步,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魏浩览跪在了雪地里。
他不由回过身来,听魏浩览道:“草民提亲,是去勤政殿,还是杞府?”即便沉稳如晁湛,此刻也惊讶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捏了捏眉心,“魏浩览,你可知她心里从未有过你?”
他要娶杞妹,得杞妹同意了才信。只是,杞妹对他,当真没一点喜欢。魏浩览昂着头,雪花簌簌而落,他的声音很坚定:“无碍,只要她愿意嫁给我,我就护她一世无忧。”
“你不放心他跟着安翩然?”
“是。”
“如果朕给杞妹找一个有本事能护住她的,你可愿意放手?”
“不会。”
“为何?你能护她,他人也可以。”
“将她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魏浩览啊,你真是……”晁湛仰头,雪花扑入眼中,很快消融成一滴水,从他眼角滑落,他忽然哈哈笑了几声,“提亲随你,但得杞妹同意了才行。”
“谢陛下。”魏浩览俯身跪在雪地里。晁湛向琉璃殿望去,银装素裹,也许杞妹正抱着安翩然委屈地大哭,而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到有个男人为她跪在这冰冷的雪地里,去求一个不可能的结果。
雪花乱舞,迷乱人眼,晁湛最后看了一眼魏浩览,大步离开了,孤独的身影融入了纷飞的大雪中。良久,魏浩览抬头,瞧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忽而觉着他这高大的背影竟如此伶仃落寞。
……
五日后,大雪停了,杞妹伤好,找了个宫女给晁湛传话,说要回家。晁湛思索良久,不得不同意,但还是安排了五个宫女十个侍卫冒充仆人,和杞妹一起回了杞府。
杞妹回到了家中,家中仆人见她瘦得脱了形,十分心疼,每天都给她做很多的好吃的。仆人们明智得没提杞柳,家里老伯心里很明白,偷偷哭了几次。
安翩然每日忙完太医院的事务,都来看她,给她煎药,陪她说话。只是,杞妹性子不复从前,两人相处不再那么愉快了。杞妹有时候刁蛮暴躁,安翩然又孩子心性,两人难免会吵架,仆人们来劝。
老伯说:“安公子,小姐如今脾气大了,你多担待点。”
安翩然点头。他愿意疼杞妹,愿意让着杞妹,可是他不明白杞妹怎么变化这么大!以往的杞妹多可爱啊!可一想到杞妹失去亲人孤身一人的处境,他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之后,他对杞妹无限包容,杞妹做什么,他都毫无怨言。蒋太医也和他说:“翩然,杞妹如今处境不好,你要学着心疼她,逗她开心,遇到什么事多考虑她,明白吗?”他嗯嗯点头,一一记下。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隔壁突然拆房子了,每天呯呯啪啪咣咣噹噹的,乱得杞妹心烦。杞妹脾气又差了许多,喝药时总是动不动摔碗,捂着耳朵说太吵了太吵了!
安翩然无奈,去和隔壁人家说,能不能小点声。他态度甚好,无奈隔壁人家是个粗汉子,不懂礼仪,没理他,继续制造噪音。他没办法了,去衙门告官,衙门不理,恼得他抄起家里铁锨冲到了隔壁人家,扬言再不小点声,砍了你!
隔壁人家被激,抄起斧头,和他对上了。安翩然这时候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事!这怎么可能!他平时脾气多好,文质彬彬,翩翩有礼,他怎么能做出和一个市井小民互砍的事情来!
周围看众也是议论纷纷,“瞧这少年模样,这穿着,怎么也是个大户人家,怎么和牛二这糙汉子起了争执?”其余人附和,“对啊,分明就是富家少年,怎么和无赖缠上了。唉。”
安翩然听着,脸色红得滴血,可他一想起杞妹,又鼓起勇气和对面的粗汉叫喊,对面粗汉瞧他如此,生恐他是官家人,自动服了软,声音小了很多。
安翩然回去和杞妹说,杞妹欢喜了很久。可是,不久,隔壁人家开始盖房子了,又乱了起来。安翩然这次又犹豫起来了,他想起上次对峙的场景,每次想起来他都脸颊发烫,太丢人了。
然而,在他犹豫的时候,隔壁人家突然扔下才开始盖的房子,彻底消失了。他纳闷,与杞妹说起这事,杞妹听闻,没说什么。隔壁静了,她的脾气却未减。
安翩然有时候会觉着心累,但还是努力坚持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他还有个劲敌,那就是魏浩览。魏浩览不是天天来,隔三差五来一趟,问一问杞妹的情况。
只是,突然有一天,安翩然离开杞府,瞧见魏浩览从隔壁的府门出来,纳闷,上前问了问。魏浩览反应很平淡,说自己买了这宅子,以后就住这个了。安翩然听罢,顿时紧张了,也赶紧买了离这不远的一座宅子。
有一天,他来晚了,进了杞家门,仆人告诉他,魏浩览来了,正在书房陪杞妹。他不禁忐忑,他怕杞妹喜欢上魏浩览,不要自己了。他跑去了书房,隔着窗户,他看见魏浩览慢慢跪下来,将杞妹脱掉的鞋子给她穿上。
大冬天,不穿鞋子,冻着了怎么办!安翩然不悦,瞧着杞妹又笑嘻嘻地将鞋子甩掉,脚步一抬,正要进去,却又看见魏浩览拾起鞋子不发一言地弯腰给她穿上。
杞妹情绪变化无常,甩掉鞋子,声音尖利:“你要再给我穿,以后我再也不愿意见你了!”那一瞬,安翩然微微恐惧起来,这不是杞妹!这不是他认识的杞妹!
魏浩览却恍若未闻,慢慢走到鞋子边,弯腰捡起来,沉默地给杞妹穿上,杞妹盯着她,双眼发红,“我再也不想见你了。”眼泪落下来。
魏浩览神色一动,抬袖替她抹去。安翩然听见他的声音,无奈又痛苦,“你什么时候愿意见过我?”他收回袖子,眼睁睁瞧着杞妹将鞋子甩掉,嚣张又得意地看着自己,“魏浩览,你穿一次,我就扔一次。”
“好。”魏浩览点头,去捡鞋,然后给她穿上。杞妹抬起脚,瞧了瞧鞋子,瞧瞧魏浩览,突然捂住了双眼,“你说,爹娘和哥哥是不是在等着我去见他们?”
安翩然心惊,彻底惊恐起来。魏浩览亦是如此,上前一步,紧紧将她攥到自己怀里,“不是!他们希望你在世上活得幸福快乐!”
“是吗?”杞妹抬起头,表情茫然又无辜,“那他们肯定怨我,怨我和陛下这么好。陛下害了我家人,我不能再担心陛下了,不然爹娘和哥哥不会原谅我的。”
窗外的安翩然一怔。
魏浩览也怔怔看着她,突然发现,她其实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杞妹啊!
不知过了多久,安翩然离开了。
魏浩览抱着杞妹,低言安抚她:“爹娘和杞先生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没事的,他们爱你啊。”
杞妹埋首在他胸前,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巴,无声落泪。
………
姜薇没死。
那个雨夜,她被楮风从晁湛手里抢了回来,连夜冒着大雨带回了津门。
津门是姜国,哦,不,现在又改回大燕了,最后的一道关门。自前朝以来,它就由顾家掌控,而顾家最先的当家一开始是姜家军的一员,后来津门需要将才把控,顾家当家这才告别姜家,来到这津门。
故而,当姜薇九死一生随楮风来到津门,顾家现今的当家顾虎不顾一切来迎接。即便他们顾家守护津门数代,但仍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的主家姜家。
所幸姜薇伤口不深,又在途中做了简单的处理,所以到了津门后伤势好得很快,不出几天,她就又精神抖擞了。自然,也知道了京城所发生的的事。
实则听闻京城消息时,顾虎曾来寻她,与她阐明了厉害了。当初,姜家被灭,他无比痛心,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决定去支援姜薇。哪料,军队走到半路,就听到了姜薇称帝的消息,他大喜,也没有去京城邀功,又回了津门。
这些,姜薇自然晓得,对他十分感激,待他如待家中长辈般敬重。顾虎说,既然姜薇好了,不如想想接下来的行动,因为晁湛继位,姜薇与大燕皇室恩怨太深,保不准晁湛先攻了过来。
他说得也在理。姜薇却沉吟片刻,说,“如今天寒,不易行军,晁湛不会这么快的。”心里却想的是,晁湛若想让自己死,那个雨夜就可一刀结果了自己,却偏偏刺偏了,硬是让楮风得了时机,抢走了自己。也就是说,他不想让自己死。
顾虎离开后,楮风进来了。姜薇回来这几日,一直在静养,两人也没机会说话,如今姜薇病好,楮风迫不及待道:“我就知道那个杞柳不安好心,啊,不对,不是杞柳,是晁湛!”
姜薇神情没他激愤,淡淡问:“你怎么知道晁湛冒充了杞柳?”若不是楮风,即便晁湛不想让自己死,自己也会被他囚起来,任他摆布。如此想着,她看着楮风的眼神好像在说,楮风,你不愧是我的兄弟,真可靠!
楮风见状,得意洋洋道:“那是。”而实际上,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调查来的,那次对战晁留,看着杞柳带着姜薇策马离开的背影,他就起了疑。
他记得,杞柳说过,自己不会骑马。而他也确实让王统领查了杞柳,发现杞柳确然不会骑马。当然,这只是他怀疑杞柳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就是晁留对杞柳的态度。
晁留若心善,也不会活这么久。杞柳去了地宫,却未受伤,楮风宁愿相信晁留不动他是因为忌惮他,而不是为了要挟姜薇。而且,晁留死得太简单了,他谋划了一生,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除非杞柳对他说了什么,他妥协了!
从青州回到津门,他不放心,就送信给了王统领,让他彻查杞柳这个人。王统领那日还没来得及看,姜薇就来了,这信就到了姜薇手里,他得到信息,恨铁不成钢,又写了份信给王统领。王统领这才去办,结果却令他大跌眼镜。他查到杞柳住的*巷子时,意外查到一个小偷,严加审问才知道,姜薇进京那日,京城大乱,小偷潜进杞家铺子偷东西,被杞家父母察觉,小偷起了歹意,杀害了杞家父母,而后杞柳来寻父母,也惨遭遇害。也就是真正的杞柳早就死了,而在皇宫里的那个是假的!
得到这个确切消息,楮风冒雨进京,与王统领集合后,带着一支军队攻进了皇宫,恰好姜薇被刺,他打入未央宫,趁晁湛措手不及,抢走了奄奄一息的姜薇。姜薇这才躲过一劫。
“我与王统领那封信,你本就看过,可是不相信我的话?”楮风盯着姜薇问。那封怀疑杞柳的信,姜薇拿去,当即就看了。姜薇苦笑一声:“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她只是奢望……
姜薇侧首,闭了闭眼。见状,楮风便知了她的意思,“奢望他是晁湛?”他冷笑一声,“他确实是晁湛,可惜他并没有因为你而停手。”他伸手板正姜薇的肩膀,让他正视自己:“阿薇,你好好看看我,我哪点比不上他?”
两人目光接触,过了良久,姜薇挥开他的手,冷下脸色:“楮风,我确定,你与我,可以是兄弟,也可以情同兄妹,但我确实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话到此处,楮风也该放弃了,但他偏不,他笑了一声,眉眼出众,十分英俊,“阿薇,如果你能喜欢我,那更好。你若真不会对我有男女之情,那我们也可在一起一辈子。”
姜薇:“……”
门外的顾英凝着眉目听到最后。
……
津门不同于京城,京城气候温和,津门却恶劣多了,风沙大,空气干燥。姜薇伤好后,楮风常陪她到处走走。长乐也跟着他们出了宫,这会儿正走在两人身后。
顾英也在,她扬着面容对长乐,“我是不会放弃大风。”长乐侧头,瞧她一身高傲又满眼斗志的模样,来了兴趣,“顾小姐和我家小姐有些地方还挺像。”
“自然不像。将军是将军,我是我。”顾英早就听说过姜薇,对她有仰慕之情,可自从得知楮风心里想的是她,顾英就对她多了一份敌意。不过,因着她确实佩服姜薇,对待姜薇的态度也很不错,“将军是很不错,但我也不差,我一定会让大风喜欢我的。”
长乐鼓励她:“那顾小姐努力啊,其实楮将军也是很善良重情的人。”顾英听罢狠狠点头:“我知道,他虽然平时吊儿郎当地没个正形,其实心很好的。”
长乐点头,目光落在楮风身上,心想褚将军能遇见顾小姐是何其有幸啊。这不是夸大了,自打来了津门,她亲眼看见顾小姐训练士兵,洗衣做饭,照看伤并,料理军营事务,简直是样样精通,简直都快赶上他家小姐了。如果以后褚将军身边有这个人看着,他家小姐也该放心了吧。
任由两人说着,前方两人已经说到了以后的打算。楮风道:“阿薇,并非我公报私仇,只是先下手为强,我们要早作打算,不然晁湛有所行动,我们就晚了。”
“他能有什么行动?”姜薇望着前方,目露自信,即便她中了晁湛的美人计,没了帝位,但也不代表她就输了,“莫急。即便他要行动,也是来年春天。”她侧头,抿唇一笑,“快下雪了。”楮风也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又过了一阵子,大雪下了起来。津门裹上了一层白衣,军营训练却丝毫不变,甚至有加重的形势。姜薇亲自练军,楮风陪着,顾英自然要来,于是就变成了三人训练。
姜薇又不傻,自然看出顾英的心思。有时候,楮风在自己身边时间长点,她都能感受到顾英愤怒的视线。有一次,她细细打量了几眼顾英,发现这姑娘面相柔美,十分貌美,就随口朝顾虎夸了几句:“顾小姐瞧着很不错。”
顾英听见了,瞅了她一眼,她望过去,顾英又急急撇开了视线。她忍俊不禁,主动走到她身边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和你抢楮风的。你若喜欢,就去争取。”
顾英瞪她一眼:“我一直在争取。”
姜薇:“所以?”
所以,顾英宣告自己对楮风的拥有权:“楮风很快就是我的了!”
姜薇:“恭喜!”
顾英:“……”
顾英觉着自己被姜薇耍来了,满脸羞愤地离开了,之后她对楮风越来越好。楮风对此颇为无奈,“顾小姐,你晓得的,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太粘人。”顾英瞪圆了眼,冷哼:“我知道,只是我不粘人,你更不喜欢我了。”
楮风:“……”
这一夜,顾英又来到楮风的房间,吓了正在沉思的楮风一大跳。楮风扶额,“你走路没声吗?”顾英不以为然,坐在他身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你在想什么?”
“阿薇。”楮风斜过来一眼,故意这么说,想让她知难而退。谁知,她听了,想了一会儿,说:“大风,我记得你是和将军一起攻的京城吧,那将军登基,你为何不呆在她身边,而跑来津门?”
顾英永远记得那一天,他爹带着军队回来,带回了一个男人。她去迎接她爹,看见男人在马背上扬鞭,衣袖飘飞,眉眼狂放,英俊迷人。她听见她爹唤男人楮风。她不禁多看了一眼。后来,有一天,她被人英雄救美了,而那个人正是楮风。从此,她心里就有了这个人。
而此时的楮风一听她的问话,不免忆起以往,眼神一暗,“我倒是想。”顾英窥一眼,知道他这是心中有事,犹豫再三,还是关怀道:“与我说说吧,老是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
过了一会儿,房里才想起楮风的声音:“我当初跑来这里,是因为觉着没脸见她。如今再想想,又十分后悔,若当初自己脸皮厚点,她大抵也不会再遇见晁湛了吧。”
当初,奸臣诬陷姜家谋逆,大燕皇帝要灭姜家,群臣中也有求情的,但这并没有楮家。按理说,楮家也是将门世家,合该对姜家的遭遇理解一点,却不知为何硬是在姜家遇难落井下石,与奸臣同流合污。
楮风得知后,自觉对不起姜薇,助姜薇攻下京城称帝就离开了。半路上遇见来支援的顾虎,告知顾虎这一消息,顾虎欢喜,他便跟着来了津门。
“原来如此。”顾英点头,自言自语道:“俗话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楮风听罢,自嘲一笑,“是啊,说来可是我先认识阿薇的,谁知竟让晁湛钻了空子。”
“哎,晁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竟然让将军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之前楮风曾与他说过一点晁湛与姜薇的事,顾英好奇了。楮风听罢,俊脸一黑,“能怎么样,不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帅!”
“你也很帅啊!”顾英捧脸,痴迷地盯着他,“我真是太喜欢你的脸了。”楮风脸色这才好一点,“还是你识货,阿薇什么眼神啊!”
顾英哎了一声,“你别光想将军了,来,想想识货的我。”顾英去扯他的衣袖,“我生得也不错,虽然没有陛下美,但在津门也是第一美人,你喜欢我不成吗?”
“不成。”楮风拒绝。
顾英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你再这样说,我就嫁给别人了。”
楮风瞥一眼,急忙转过头,“嫁吧。”
“哼。”顾英气得撇过头,半响,又转过来,恶狠狠道:“你不让我如愿,我也不让你如愿。”她道:“以后你去找陛下,我就去捣乱。”
“顾英。”她听见楮风喊她的名字,微微一愣,却听楮风一字一顿道:“我待阿薇,就如你待我。我不阻挠,你也别阻挠我。可成?”
良久,顾英眼底有了湿意:“不成。”
“为何?”
顾英对上他略微生气的眼神,“你喜欢她,便是在阻挠我喜欢你。”
楮风:“……”
……
大雪停了下来,姜薇喊来长乐,吩咐她,“取笔来,我得给杞妹写封信,告知她父母死因。她这么善良,肯定还在纠结恨不恨我。何况,杞先生没了,她定会很痛苦。”
“可是,小姐,若信被晁湛发现……”长乐迟疑。姜薇听罢笑了笑,“无碍,早晚得和他交涉。对于杞妹,他下不了手。他借用杞家身份,总归欠杞家一个人情。”
“是。”
信写好,长乐交于楮风,楮风寻个可靠的手下,快马加鞭送去了京城。
……
京城。
杞府。
手下风尘仆仆停在杞府门口,魏浩览接了书信,送走了手下。进了府,直接去了后院,在书房门口看见了杞妹。杞妹正坐在门口晃着脑袋,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蒋太医来过几次了,说杞妹受了刺激,精神不太正常了。他写了房子,带着安翩然回太医院抓药,魏浩览就守着她,瞧她一会儿迷茫,一忽儿哭泣。
这会儿,魏浩览走到她身边,喊了声:“杞妹,有你的信。”杞妹一听,立马蹿了起来,睁着一双大眼睛问:“我的信?”魏浩览点头,杞妹一瞬间笑了起来,她从魏浩览手中夺过信封,“我要自己拆。”
“好,你自己拆。”魏浩览温柔地看着她。杞妹警惕地看看他,背过身,拆开了书信,认真地读了起来。魏浩览盯着她。他知道这是姜薇来的信。以前,姜薇在勤修阁上课时,他见过姜薇写的字。
杞妹读了很久,读着读着,她就慢慢弯下腰蹲到了地上,低声哭了起来。魏浩览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姜薇不会害杞妹,他便从背后抱住杞妹,“怎么了?”
下一刻,杞妹转过身,紧紧抱住了他,喊了一声:“魏浩览。”声音软软的,魏浩览心一颤,嗯了一声,目光望见了书信的内容,他看了几行,愣了愣,也笑了起来,拍了拍杞妹的后背,“我知道了。”
杞妹笑了一声:“陛下没事。”
“那就好。”魏浩览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满足地叹了口气。
……
晁湛在宫中得了消息,心里对杞妹的担忧终于放了下来。
方一来了,一进殿就询问:“陛下,我们可要行动?”
晁湛摇头:“再等等。”
“可是,他等不及了。”方一想起军营里晁灼那模样,心里就急,“陛下,为了王爷王妃,我们也不能磨蹭了,必须尽快除掉姜家人。”
晁湛听罢,厉眸一眯,“你可知姜薇的本事?晁灼若急,让他自己去。我们不插手。”方一听罢一愣,这时才发现自己急躁了,他自然晓得如此天气,对手又是姜家人,定不能大意。他忙低头一拜,道:“那我回去晁灼说说。”
“你得让他知道他的对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女子!他挥挥衣袖,回身进了内殿,“下去吧。”方一躬身而退。
……
整整一个冬天,津门都在练兵。京城亦是如此。双方僵持下来,都在等着春天的来临。如此境况,能悠闲生活的,大概就是不明真相的市民了吧。
安翩然与魏浩览都住进了*巷子,日日陪着杞妹。杞妹自从接到姜薇的书信,病就好了。虽说没恢复之前的活泼可爱,但还是很俏皮的。偶尔,她还会稳重地处理一些事。总之,比起以往,她长大了不少。魏浩览与安翩然因此放心不少。
杞妹和姜薇通了几封信,魏浩览觉着不妥,就告诉了她如今的情形,她晓得后就断了和姜薇的联系。魏浩览安慰她:“不要紧,她这么聪明,肯定晓得原因。你就等着和她再见的那一天吧。”
杞妹嗯嗯点头,朝她笑笑。安翩然在窗外看见两人相处的情形,越来越沉默。他不能否认,魏浩览也许比自己更适合姜薇。杞妹如今需要一个可靠的男人护着她。
他失落地出了杞府,望了一眼隔壁人家,想起之前隔壁人家盖房子那件事,他臊得满脸通红。那天,蒋太医和他说了,他才知道,原来隔壁人家消失是因为魏浩览。
蒋太医说,“是魏浩览找人打了隔壁人家,还威胁人家说,若不离开就抓人家进牢房。隔壁人家不得不选择离开,不过魏浩岚倒也不错,给了人家一笔银子。这就叫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翩然啊,你就学学人家吧。”
安翩然越想越觉着丧气,一连几天都没来杞府。直到有一天,他从太医院带着杞妹的药回来,看见杞府门前围了一群人,他不明所以,赶紧跑了过去。
挤到里面,看见魏浩览将杞妹塞到身后,对面几个男人正在破口大骂。他赶紧跑过去,捞着杞妹进了府门。两人在门里看着魏浩览拎着棍子和几个男人对峙。
“发生了什么事?”他低声问杞妹。杞妹就蹙着眉头讲了讲。原来,她在院子里和魏浩览说话时,听到门外有人卖小吃。她想吃,魏浩览说去给她买。她不愿意,就自己去了,哪料卖小吃的,见她这么一个柔弱姑娘,就坑她,将坏的也卖给她。可她不细心,拿回院子里才发现,心里委屈。
魏浩览见状,拉着她的手,就拦住了那卖小吃的男人,与男人理论。男人心坏,不承认,魏浩览眼神发狠,踢翻了他的摊子,男人发怒,照来几个熟人,扬言要打魏浩览。
可魏浩览岂是好欺负的,护好杞妹就要开打。安翩然听罢,不能理解,“几个钱而已,闹成这样多不好看啊。我去劝他,还是算了吧。”哪料,才走一步,就被杞妹扯住了衣袖,他回头,瞧见了杞妹委屈的脸,“再不值钱,那也是我们的呀。”
他一怔,忽地明白这不是脸面的问题,而是自己的东西被人坑了,若不争回来,那未免太窝囊。他不禁转过身看魏浩览。魏浩览挡在门口,扬起棍子就挥了过去,直打得几个男人嗷嗷大叫。
几个男人落荒而逃后,魏浩览将地上掉落的钱捡起来,数了数,一点都没少,他这才扔了棍,一步步迈进来,走到杞妹面前,拉起她的手,将钱轻轻放回杞妹的手心,“好了,要回来了,别委屈了。”
杞妹展颜而笑。
那一刻,安翩然觉着在这一场与魏浩览的博弈,他输了。
……
眼看着春天要来了,津门与京城的气氛慢慢就变了。
这一天,温度上升,积雪融化,姜薇喊来楮风,两人负手站在城门的高楼上。
“到时候了。”楮风提醒。
姜薇的目光落在远处厚厚的积雪上,“我这就给晁湛修书,问他积雪融化后,双方开战,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