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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存曦本打算要帮忙的,可一听这话才想起,逃逸的鬼王才是紧要之事,更何况,胥山君下令,他们怎能不从?
“那就多谢胥山君,给胥山君添麻烦了。”
凤起暗笑,本是同门师兄弟,这已经分出远近亲疏了,叶重琅还没感觉么?
然而,叶重琅微微颔首,道了句,“应该的。”
凤起:高手!
叶重琅终于把凤起带走了,叶存曦等人略退后一步,恭敬行礼齐声道:“恭送胥山君,望胥山君一路平安,早日归来!”
眼看着凤起一步三回头,那恋恋不舍的样子着实令人心酸,叶存曦心里颇不是滋味,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晨阳,你说……胥山君这次是怎么了?此前浔阳传信说其领地枫叶镇附近有妖孽集结,请家主增援查探,可家主点名随行的弟子中,并未有胥山君啊。胥山君常年只在鸠魔山一带行走,从未离开过数里方圆,此次鸠魔山莫名坍塌,他本该赶紧回去看看的,怎么……?”
叶晨阳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我就是想不明白才问你,按理说……”
“家训有言,不得在人背后妄议是非。”
“呃……”
…………
苏家大宅闹了半夜的鬼,人哭鬼嚎的震天彻地,之后又引来了无数枯骨走尸,四周围的街坊邻居早就把巷子口堵了个水泄不通,虽然不敢靠近,但看热闹的事,看多久都不嫌腻。
凤起一露面,立即就有人认出她来了,人群唰的让开一条路,似避晦气一般怕离她太近,哪怕她身后还跟着一位颇有谪仙气韵的仙家,也挡不住人们议论纷纷。
“看,那个就是苏家不久前送到仙门的小女儿,这才刚回来两天,苏家就闹鬼了。”
“作孽呦,好好的姑娘家送仙门去干什么啊?天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难免把不干不净就带回家喽。”
“唉?我可听说了啊,这苏家小女儿其实是被仙门给赶出来的,据说她在仙门行为不检点,不守妇道,勾三搭四的到处卖弄风骚,把人家好几个弟子的童子身都破了。童子身你们懂吧?打怪捉妖靠的就是一身阳气不泄,这一来,人家仙门可是损失惨重了。”
“呦呦呦,真的假的?这可厉害了啊!但要我说,那种事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吧,苏家小女儿长得可是贼漂亮,万一是那些仙门弟子把持不住……嘿嘿,这个更有可能!”
“这个真有可能!神仙也是人嘛,不过……她要是被仙门赶出来了,那她身后又是谁啊?好俊啊,看着就是仙门的啊。”
“这还看不出来?姘头呗。”
凤起一路竖耳朵听着直想笑,谁说修仙问道要修童子功的?那修仙界大大小小百余世家的本家弟子,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而世俗百姓其实才不关心什么大是大非,他们最热衷的,其实是仙门秘辛,最好还能带点儿颜色的。俗人势利眼,他们只在有求于仙门的时候才会毕恭毕敬,放在这种时候,他们并不介意给仙门弟子脑袋上添点儿粉戴点儿绿。
叶重琅如果要一直跟着她,她不介意在这镇子上来来回回多晃几圈,登徒子啊姘头啊色胚啊奸夫啊这类的帽子,叶重琅要多少有多少。
可问题是……双刃剑啊,她现在恶心透了叶重琅,以后再进孤竹总会有所不便,但如果不恶心他……
突然,跟在她身后的叶重琅,脚步停了,一转身,看向后面议论纷纷的街坊百姓。
哗的一声,街坊百姓们纷纷向后退了退,虽然背后说人是非,但他们并不觉得愧疚,顶多把人说不乐意了,他们就一哄而散呗,谁怕谁?
而凤起也转过身,看着叶重琅的背影微微挑了挑眉,骚年,与人口舌之争可是违背孤竹家训的,遭人非议也是不可以恼羞成怒的,清者自清嘛,你要是忍不住了,我就拿个小本本记下来,等有一天再回孤竹……叶代依一定先打你。
然而,叶重琅清俊静雅的脸上并无羞怒之色,一板一眼沉声道:“诸位,苏家遭逢劫难,稍后在宅中正屋设灵堂,我二人已定下婚约,但凡驾临苏宅吊唁者,叶某有薄礼相赠。”
众人愣了一下,可一听仙家弟子有礼相赠,顿时面露喜悦,也不管苏家到底死了多少人了,一拥上前连声恭喜。
“恭喜恭喜!大喜大喜啊!叶公子与苏姑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苏姑娘能嫁入仙门,那可是十足的福气啊!叶公子丰神俊逸,一表人才,他日必定大有所为,般配,般配!”
“可喜可贺!祝二位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凤起:童子功的事呢?
可问题不是这个,而是……这画风不对啊,太不对了啊。
怎么就恭喜上了呢?
一干街坊邻居恭喜了一遍又一遍,把叶重琅夸赞了个从头到脚,把凤起羡慕了个从里到外,溢美之词不绝于耳,上天入地只此一双,凤起忽然觉得,时隔二十多年,凡人百姓的文学造诣大有进步啊。
而她也意识到,她或许没能把叶重琅恶心到。同是孤竹弟子,叶重琅与叶存曦等人明显不在一个境界,叶存曦等人面对世俗的恶毒非议,只能把持着涵养把自己憋死,顶多在心里骂骂,也绝对骂不出什么脏话,顶多就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这俩词来回颠倒。
但是叶重琅……他不想听到的话,竟有办法扭转局势,这放在寻常人身上顶多算点儿机灵聪明劲儿,但在孤竹那种生无可恋的家训熏陶下,叶重琅俨然就是变态中的变异了。
待人群稍散,两人迈入苏家大宅破烂的大门,凤起忍不住问了句,“你我……没有定下婚约吧?”撒谎可是要回家挨板子的呦。
“昨夜。”
凤起一梗,嗯,这是上一回合她自己挖的坑,摔死不冤。
可她又道:“那个……不能当真。”
“我当真了。”
凤起:“……!!”
苏家大宅内的尸体统统都不见了,就连苏世杰那具被剥去皮的尸体也不见踪影,想必是昨夜鬼王偷偷回返,把尸体吃掉了或者带走了。
身为苏家唯一的幸存者,凤起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为免得叶重琅怀疑她与苏家的亲缘关系,该做的事还是得意思一下。她本意就是潦草意思一下,刻几块灵牌往那一放,烧两柱香就算大功告成。
可叶重琅偏偏告知了街坊邻居,还邀请人前来吊唁,这么大张旗鼓的一番,凤起若敷衍了事难免有自投罗网的嫌疑,那就必须把戏做全套。
灵堂很快布置好了,挂好了白幔,供上了十几块牌位,燃起了安息香,好在尸体统统不见了,多少省了敛尸的烦恼。
其实苏家在邻里街坊之间口碑极差,做买卖缺德,难为活人发死人财,巧取豪夺,为富不仁,就连下人也极没教养,狗仗人势,纵狗伤人,乱泼脏水的事没少干,可没过多一会儿,竟然真有人陆陆续续来吊唁了。
叶重琅站在主屋门口,本就一身素衣如雪的仙门道服,自然被人们视作了丧服,可来人各各喜笑颜开,见了叶重琅就拱手不住的恭喜恭喜。然后,从叶重琅手中接过一张叠成三角的符纸,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仙门的符纸自然有驱邪避凶的灵气,寻常人家想求得一张,去一趟仙门三跪九叩也未必求得到,如今只要来走一遭就能得到一张,这便宜可真是赚大了!
以至于来吊唁的人接了符纸,一转身迈入灵堂,脸上的笑意根本掰不回来,那一脸笑得明媚又努力想把嘴角往下撇的扭曲,面对凤起道一声,请节哀。
这气氛真是诡异极了,没见过谁死了全家还被人恭喜恭喜的。
门外喜气洋洋如迎喜宾,门内丧气素寡,哭声凄厉。
凤起被迫披麻戴孝,跪坐在蒲团上,一边烧纸钱,一边哭得悲痛欲绝。
叶代依你好惨啊,家门不幸,晚节不保啊!想你笨嘴拙舌呆萌乖巧了半辈子,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心机歹毒的义子啊?你到底是被蒙在鼓里还是无可奈何啊?你这义子腹黑得要上天了,你管不管啊?再这么姑息养奸,孤竹老祖宗的棺材板还按得住吗?
哭着哭着,凤起就哭出声了,“丧尽天良啊!丧心病狂啊!逼良为娼啊!人面兽心啊!天理难容啊!……”
“嗷!苏老爷!你死得好惨啊!!”突然,一个中年汉子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灵位前,干嚎得撕心裂肺,直接把凤起的声音盖住了,“苏老爷啊!您德高望重,功盖千秋,怎么就死了呀?!您死得不应该呀……”
凤起一愣也不哭了,这谁啊?哭得跟死了亲爹似的,而且,听听哭的这词,没读过书啊?
“那个……你谁啊?”
中年汉子干嚎声戛然一止,悄悄低声道:“你相公说,我如果诚心吊唁,他给我三张符。”
你相公!!!凤起猛的一抬头,恰好看见叶重琅没来及弯回去的嘴角,那一瞬间,她特别想把火盆扣他头上,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