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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风大,进来喝杯热茶吧。”邪鬼转身招呼道。
能被请进内堂,张岚也算成功踏出了一大步。鑫臭虫被留在了屋外,帮忙清理他倒出来的货物,看着一地的黑鳞,他是头皮发麻。
只有张岚和夜莺跟随邪鬼走到了内堂……
作为逍遥城地下的皇帝,邪鬼的“寝宫”做的也是太粗糙了,灰面的墙壁,陈旧的桌椅,一个个连门都没有的小房间,只是用肮脏的布帘稍微遮挡了一下。
里面住满了堕落街的亡灵,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透过幕帘,依稀间看见有些人在吃饭,土瓦片般的碗,一碗比清水多不了一些颜色的物体,就算是粥饭了,即便如此,孩子们也是笑得宛如阳光般灿烂。
“张岚,每个造反的人都有一个造反的理由,有人是为贪恋权势,有人是为理想信念。你为了什么?”邪鬼双手背于身后,平静讨论着分分钟杀头的话题。
“我对权势没兴趣,理想信念也不过是忽悠人的麻醉剂,造反,只因为我需要借力。”张岚平静道。
“敞亮,借力干什么?”邪鬼对张岚算是有了几分好感。
“我有个了不起的对手,靠我一个人无法赢,必须借力,在这个过程里,我需要很多帮助,但我一不用理想忽悠人,二不给谁花饼充饥,同路人都会获得他们想要的报酬。”张岚希望邪鬼能上车。
“张岚,你知道我已经100岁了吗?”邪鬼双手背于身后,叹息的微微回头看了张岚一眼。
“了解一些。”张岚不解。
“活得太久的缺点就是,见过太多像你一样的人,怀揣着各种理由去争权夺利,引发了太多的战争,死了太多的人。人是种肮脏的生物,一言不合便能要了别人的性命,伪君子称之为正义,枭雄称之为霸业的基石。其实杀人就是杀人,白刀进红刀出,全是自己作的。”
邪鬼说着推开了一扇大门,里面密密麻麻摆放着上百张工作台,烧得通红的锅炉让如广场般的内堂如同45度的沙漠一般,热得不由让人拉开衣领,额挂汗珠。
“我不为杀戮辩护,我要做的事情也会死很多人,邪鬼爷似乎对现在的逍遥统治阶级不满?”张岚把话题引回到了正题。
“说笑了,一群吃粥都没几颗米的流民,怎么会对统治者有好感?至于你为什么要反,我压根就不在乎,我只考虑两点,你够不够格坐上那个位置?你坐上那个位置干得是不是人事?”
邪鬼说话异常透彻,没有半分伪装,哪怕周围的工人若无其事的在工作、淬炼,谈论起大逆不道的谋反来,就跟聊晚上吃什么一样轻松随便。
“那么邪鬼爷,觉得我们够格吗?”张岚直截了当道。
“不知道,你似乎很有能力,能搞到昆沙07的支持,昔日破军英雄羿方的辅佐,王妃似乎和你也有一腿?但这并不表明,你就比苍天那龟儿子好,我很犹豫,说不定我帮的,只是另一个龟儿子。”邪鬼遗憾叹息道。
“曾经,谁让你失望过吗?”张岚试探性的问道。
“让我失望的人太多,背信弃义的混蛋也见了太多,看看今天的堕落街,和我来到这里时没有任何的变化,这是个没有快乐的地方,只有靠成瘾药物才能暂时摆脱贫穷,遗忘痛苦的世界。”
“我曾经以为,洪能改变这一切,我助他从一个小小治安官,一路干到了大内主管的位置,我以为靠近王的他会替我们这些流民争取一个正式的身份,你知道他后来跟我说什么吗?”邪鬼苦笑道,“狗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他让我爱狗也要有分寸,不要去给狗争取人的资格。”
说话间,3人穿过了工业区,来到的……竟是一座火葬场,整整两板车的尸体被堆放在开启的锅炉前,搬尸工就像加柴薪将尸体投进火炉,滚滚黑烟,从高达30米的烟囱飘散,化为天空中黑云的一部分。
而骨灰,被铁锹一锹一锹的铲出来,堆放上另外一辆车,被拖走,不知撒往何方。这就是世界的真相,流民连死亡后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纯粹骨灰都办不到。
每天,堕落街都有大量的人死亡,或是街头暴力,或成瘾药品,或自杀,或疾病……这是一片平均年龄只有35岁的地狱,谁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变成尸体。
多少年来,不曾改变,只有持续性的……恶化。
“好,我助你成王,你让这群流民通通过上普通人的生活。”邪鬼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对不起,我办不到。”张岚近乎没有想过的就回绝了,夜莺在一旁掐他,他也没有悔改。
“你说办不到?”邪鬼的脸都黑下来了。
“流民的构成太复杂,并非全是好人,想要正常的身份,也必须进行审核,况且他们经历了太久的无政府状态生活,必须严加管理,才能避免造成社会动荡。唯一可以保证的是,官方可以提供足够的粮食、衣物、药品,还有公平的就业机会。普通的生活,是靠自己努力争取的,不是谁赐予的。”张岚阐明原因。
“可这帮人,说不定要为你卖命。”
“不,他们是在为自己卖命,想改变现状,就要先改变自己。”张岚坚定道。
“你……比我想象的要好。”邪鬼没有生气,反倒笑了,因为他看到了张岚是从一个管理者角度在考虑问题,而非争名夺利的草莽,打土豪分田地的做法。
那样的人就算当权,逍遥城也逍遥不了几天,立刻会变得比现在更混乱,更悲惨。
“有衣有食,足矣。”邪鬼答应了,“剩下的,给机会,让他们自己挣。”
“我不明白,你的要求这么低,为什么洪伯不满足你?你还要反?”张岚也是无比直接。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人,看看这个,你就懂了。”
邪鬼第二次推开的是自己内堂的大门,一间并不大的屋子,唯一先进的只有正中摆放的病床,还有众多维持生命的机器。
一个女人躺在上面,两眼淤青,脸色苍白如纸,明明是花季年华,但却如风年烛残。
“她是?”张岚不解。
“她叫沫沫,我看着出生在堕落街,从未见过外面世界的女孩,也是逍遥城该死的‘土特产’。”说到这里,邪鬼的脸痛苦到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