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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浩的说法,看似让利于民,但其实是要发动民间资本来进行开矿。
光靠朝廷,靠锦衣卫,一共能开几个矿?
若是每地都发生永平府这样的利益纠葛,以后开矿的利益如何平衡?地方闹出事端,言官就会不断上奏直谏,要皇帝停止开矿……
这其实就是万历年间开矿的弊端。
朱浩的意思,就是要以民间资本开矿,开始时可以由朝廷主导,但中后期朝廷只负责征收矿税,以后户部中会分出单独的衙门来管理这件事,由朱浩一把抓,尽可能杜绝与民争利的情况出现。
当然这只是一种理想化的状态,实际运作中会遇到各种问题,光是官民纠纷,就因为这时代官民权力不对等,会发生这样那样的问题,靠监管……很可能会出现既是球员又是裁判的情况。
牟大志一时懵逼。
娄素珍道:「牟推官,大人的话你该听到了吧?接下来,大人的意思是让你来负责开矿事宜,大人会向朝廷请旨,让你有机会做本地府同知……」
「啊?」
牟大志大吃一惊。
还有这种好事?
想起之前自己曾跟蒋山同在朱浩面前表态,说以后要跟着朱浩混,现在朱浩好像当真了,真要帮他运作官职。
可问题是……朱浩一个知府而已,有权力决定谁来当永平府同知?
娄素珍继续道:「大人很看重你的才能,想让你有机会继续报效朝廷,但你也要有所表现才是,本地开矿具体联络之事就交给你!当然,你要保证今日所见所闻,不对外人言。」
「那米先生,您为何不……」
牟大志的意思,小知府有您米先生就行了,干嘛让我来负责联络?
娄素珍笑道:「难道你忘了,大人即将要卸任本地知府,回京履新?」
「对对,看卑职这脑子,怎把这茬给忘了?那大人回朝后……」
牟大志又望向朱浩。
朱浩道:「本官回朝出任何等官职,无须你来担心,只要你知道,本地开矿之事,长期交给你来打理便可。」
「那……感情好,就是不知诸位锦衣卫上差……」
牟大志说来说去,就是没自信,顾虑太多。
他其实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状况,只知道锦衣卫的人来拜访朱浩,那就说明朱浩跟锦衣卫是一伙的。
但谁敢保证锦衣卫不会朝三暮四,今天说要把开矿的事交给地方,回头又把矿场给抄了吧?
娄素珍板着脸道:「看牟推官推三阻四,似乎不想接这差事?你要是不愿意,外面大把人候着,但以后你的前途可就不敢保证了。」
牟大志知道,现在到了必须表态的时候。
要么听朱浩的,或许自己就飞黄腾达了,不听的话……可能会有大事,也可能不会有,总之自己以后日子不好过就对了。
「下官一定听从知府大人,还有锦衣卫上差,以及米先生调遣,您几位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下官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必定能办到!」牟大志说话捶胸顿足,就差掏心掏肺给眼前几人看了。
……
……
牟大志跟着娄素珍又出去了。
该是娄素珍负责的部分,不会改变,牟大志只充当官府跟地方官绅的传声筒,说是很重要,其实有没有他都行。
朱浩只是避免娄素珍过多在人前露面,毕竟很多事,不是只见见一个乔夫人就能圆满解决,一旦娄素珍亲自主持的事务太多,既可能会暴露她的真实身份,也会让人怀疑朱浩在开矿这件事上充当的角色,毕竟「米先生」是朱浩的人。
但由牟大志出
面,这层顾虑就会淡化。
「朱先生,那姓牟的推官贪赃枉法,可不是什么清廉之辈,光是从您手里扣下来的银子,就超过一千两,这种人不可信。」
陆松有意提醒朱浩。
但其实这些话哪用他来说?
骆安打量陆松一眼,回头道:「先生其实无意用他,只是想暂时稳住此人,或临时找个人出面吧?」
朱浩笑道:「用不用他,就要看他会不会办事,若真会做事,哪怕贪婪,只要不是很过分,也可以用。自古以来官场都如此,哪有完全清廉如水的?清官为名,贪官为利,各有所求罢了。」
骆安问道:「那……先生还是要用他?」
「当然不会。」
朱浩断然摇头,「他从我这里贪钱,毫无节制,属于那种贪得无厌的类型,而且办事能力马马虎虎,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官场老油子。这种人,我怎会用?」
骆安受不了朱浩这种说话大喘气的方式。
你既然不用人,先前还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要跟我们讲解一下你的用人之道?
真让人无语!
不过谁让朱浩有权有势,现在皇帝无比信任,说话有份量呢?
「把这里善后之事弄一弄,咱们就回京城了。」朱浩道,「不过骆镇抚使,劳烦你去知府衙门牢房走一趟,见个人,让那人彻底死心。」
……
……
朱浩让骆安去见的人就是岳亭安。
岳亭安虽然知道自己被锦衣卫利用但还在期盼锦衣卫的人能来救他,或者说是拯救陷入危难的岳家。
怎么说岳家也是财大气粗,以他所知,现在岳家人正在外面奔走,尽量疏通朝中说的上话的官员,为岳家开脱,有没有用暂且不知,但白花花银子是花出去了。
总不能花出去的所有钱都打水漂了吧?
我们又不是那种小商小贩,没有门路的那种,我们的确是认识朝中权贵的!
也不能所有的权贵,都拿钱不办事吧?
当骆安在狱卒的陪同下,到了牢房时,岳亭安听到脚步声愣了一下,等辨认清楚来人面貌,顿时激动万分地冲到牢门前,把着铁栅栏道:「大人,您可算来了!鄙人等得您好辛苦!」
「打开牢门,我有几句话,要跟他说。」骆安道。
随后狱卒把牢门打开,却没让岳亭安出来。
狱卒随后给骆安搬来一把椅子,让骆安可以就坐,随后有锦衣卫的人将牢房拐角的位置控制住,如此狱卒也不能靠近,不能听到他们具体说什么。
看到这一幕,岳亭安突然没来由一阵紧张。
对方好像不是来救人的。
他现在突然想明白了,若是这位骆镇抚使有心搭救他,直接跟知府衙门打声招呼就行了,何须亲自前来?
既然来了,很可能是要封他的口,现在还把狱卒阻挡在外,不会下一步就要掏出装着毒药的瓶子,或是给他一段绳子,让他早点去见阎罗王吧?
骆安没说话,岳亭安咽了口唾沫,也没敢先开口。
半晌后,骆安道:「有关你勾连锦衣卫的事,早点认了吧,这样能免受不少苦,你家的家业,基本能得到保全。」
「啊?」
岳亭安一听,对方说的必然是反话。
岳亭安「噗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大人,您老大发发慈悲,鄙人可什么都没说,哪怕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都没敢提锦衣卫一个字。」
骆安道:「既然是我让你做的,你直接供述就行,何须藏掖呢?现在连朝臣都知道此事乃锦衣卫暗中指使,你
怎么还执迷不悟?」
我擦。
岳亭安脑子飞快运转,反话说多了,思维就会混乱,锦衣卫的人不会真想大义灭自己吧?
骆安随后道:「这么说吧,锦衣卫准备跟本地官府,一起合作开矿,仍旧由本地知府,即将回朝履新职的朱知府一起把矿场规模扩大。顺带发动本地大户,出钱出力,共谋发展。但你岳家,不能牵扯其中。」
「这……这是为何?」
岳亭安一听懵逼了。
锦衣卫跟本地官府不是势不两立吗?
怎么现在说和解就和解了?
可问题是,我刚帮锦衣卫把本地官府把持的矿场给闹了个底朝天,你们转眼就和解,那把我摆在什么位置上?
「你的为何,具体是问什么?」
骆安坐在那儿,身体笔直,语气平静,「你是想问锦衣卫为何要跟朱知府一起合作开矿?这问题其实很好解答,因为朱知府的岳丈,乃我大明户部尚书,朱知府财大气粗,在本地士绅中名望卓著,因此跟他合作,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至于你们岳家为何不能参与其中,因为现在锦衣卫也需要找人出来背黑锅,我们锦衣卫是让你岳家去捣乱,可没有让你去放火行凶,甚至闹出人命来……出现任何糟糕的结果,都要由你们岳家一力承担。」
到此时,岳亭安彻底明白过来。
人家利用完,就把他当弃子了,亏自己傻乎乎等着锦衣卫来搭救呢。
岳亭安气急败坏道:「锦衣卫做事难道就一点都不讲规矩吗?明明是你们……就是你骆大人让我们去做的,现在出了事,你们就矢口否认?」
「你错了。」
骆安仍旧心平气和,「锦衣卫并没有否认跟本地家族的关联,没有否认指使你去矿场生事,否则陛下也不会下旨派遣专门的官员来调查。现在只是要把罪责分清楚,始作俑者,没错,是我,但具体执行的却是你。出了事,不是你来担责,是谁?」
岳亭安差点儿被这奇葩逻辑给绕进去,出事不怪主谋,怪执行人?
随后他又想明白了。
听锦衣卫的吩咐办事,成功了功劳不在自己,而失败了过错一定是自己来扛。
谁让人家锦衣卫,本身就是给皇帝办事的,人家需要担什么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