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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朱浩与骆安商议事情,朱万宏只能先下楼等候。
骆安详细讲述了有关南京局势。
应对倭寇和海盗方面,南京守备勋臣徐鹏举行事消极懈怠,而浙江、福建等地,因为南京守备与海盗有暗中商贸往来,使得每次地方卫所派兵进行征剿,尤其是讨伐海盗盘踞的海岛时,海盗都会提前获悉情况而逃走。
以骆安分析,似乎徐鹏举及手下人员,有暗通海盗倭寇的嫌疑。
「先生,是否对守备衙门的人进行调查?」
骆安做请示。
朱浩摇头道:「我们初来乍到,就算暗中去查,也容易为人探知消息,不如装作不知,走个过场。」
骆安很不解。
朱浩都亲自到南京了,居然只是走个过场?难道不应该趁机将南京官场给整肃一遍?尤其是把南京守备换成新皇的人?
「骆镇抚使,这几天你不要派人出去走动,目前保持低调即可,南京查账不会有任何结果,等这边的事有了一个对方方面面都好交待的答案,可能就要打道回府了。」朱浩道。
「是。」
骆安行礼领命。
他听朱浩话里的意思,好像朱浩并不打算在南京久留,从情理上来说,朱浩在京城可以暗地里帮新皇做事,地位相当于隐相,留在南京能做什么?
所以朱浩要息事宁人的态度就很好理解了,因为朱浩志不在南京官场。
……
……
骆安带人离开。
朱浩站在茶楼门口,准备带朱万宏一道走。
朱万宏把一张大脸凑到朱浩面前,低声问道:「不知骆镇抚到南京来,是为何事?莫非要找谁的麻烦?」
「朱千户,这事也是你能打听的吗?」
朱浩冷冷打官腔。
朱万宏咧嘴一笑:「卑职不过是想出一份力。」
出个屁的力,就是想打听消息,见风使舵看看是否能从这些「机密消息」中换取一些利益,以朱浩这么多年对朱万宏的了解,知道这是个绝对要谨慎使用之人,稍微不注意就要遭受反噬。
「时候不早,我要去见一个人,朱千户可要同行?」朱浩问道。
「那感情好……不知朱大人要去见何人?」朱万宏本要直接应承下来,但随即想到,朱浩问出这个问题,那就必然不会带他去,他很想知道朱浩要去见谁。
朱浩笑道:「朱千户不是聪明人吗?你猜我要去见谁?」
朱万宏一本正经分析起来:「要么去见魏国公,他是南京守备。要么就是去见南京户部尚书,他负责江南钱粮调度……」
朱浩的确是要去见黄瓒。
这点倒是被朱万宏猜对了。
朱浩道:「我面子这么大吗?两位朝中顶级大佬,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大佬?是是,他们都是大佬。不过朱大人比他们还大佬,不过朱大人可要小心,您再强,那也要小心提防地头蛇,卑职不才,曾在南京地面混了一段时间,对该地官场黑幕,多少了解一点,您看是不是……」
朱万宏还是想跟朱浩同去。
「算了吧,今天我是去见黄尚书,不用你作陪,走了!」
朱浩直接跟朱万宏作别,踩着马凳就要上车。
朱万宏突然想到什么,急忙问已钻进马车车厢的朱浩:「那朱大人,明日见到余大人他们,卑职该怎么说?今天您去哪儿了?」
这问题是承接之前朱浩呛他那句。
既不要帮助朱浩遮掩,也不能实话实说,难道要说你去见黄瓒吧?
如果不行,那到底该怎么
说?
实话不好说,假话也不能说,还有这么安排事情的?
「自己掂量着办!」
马车已起行,朱浩冷冷的声音从马车车厢里传出。
朱万宏琢磨半晌,粗重的气息说明此刻他内心的愤怒,被自家侄子戏耍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隐约间突然明白朱浩的意思省略号
「那就什么都不说,一问三不知呗?小小年岁,兜这么多圈子,活该你被流放到南京来,最好你也回不去……不行不行,他要回不了北京,我也回不去了,还是想办法早点把他弄回去……来人啊,派人跟着小朱大人,不能让他有事……」
……
……
朱万宏派人跟踪朱浩,却不知何时把人跟丢了。
马车停在一个商铺前,许久不见动静,等朱万宏的手下鼓起勇气掀开帘子一看,却发现朱浩早就不在马车车厢内。
朱浩在南京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要神出鬼没些,万一有人对他不利,他需要及早找到脱身之法,南京就算不是龙潭虎穴,但他面对的一个个权贵也都不是什么善茬。
天色渐暗。
朱浩在商馆见到了风尘仆仆赶回南京来的苏熙贵。
苏熙贵身旁带着一名看起来很低调的老者,虽然这老者只是穿着身便服,朱浩依然能从其雍容气度判断出,应该就是黄瓒本人。
圆脸带点方,就是个长方形椭圆脸,胡子留得很特别,看上去像个女干臣,整体却给人一种稳重能做大事的感觉。
从黄瓒这张脸,朱浩看到的是一个充满自我矛盾的个体,好像忠、女干之事,都能从这一个人身上做出来,大可振国安民,小可保一家一室,邪恶起来同样可以祸国殃民,遗臭万年。
「小当家,给您介绍,这位便是黄公。」
相谈的地方,就在商馆厅堂,不远处甚至坐着几个谈生意的商贾,但仔细一看就知道是伪装的。
正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黄瓒出来找朱浩商议事情,选在人多眼杂的商馆,周围还有人看着,别人随时都能进来……如此却不会让人怀疑是在商议什么机密大事。
这厅堂内每个人都是黄瓒的人,营造出一种大庭广众的假象。
朱浩拱手:「学生朱敬道,见过黄公。」
黄瓒拱手还礼,八字胡一挑,露出些许女干邪的笑容:「朱先生客气了,久闻朱先生大名,今日终于有幸一见。」
上来便以老臣之身称呼朱浩为先生,足见黄瓒为人做事是何等谨慎。
绝对不能得罪皇帝身边的人,尤其这个人还关乎他的仕途前景,关乎到他以后是否可以当北户部尚书,甚至是兵部、吏部尚书。
……
……
朱浩和黄瓒坐在一张小方桌前。
苏熙贵很识相,自觉地退到远处,跟角落里谈生意的几个「商贾」凑一块儿,随后对在场的人做了个手势。
所有人都拿出棉花来,把耳朵堵上,连苏熙贵自己都一样。
朱浩好奇地问道:「这是……」
黄瓒道:「商议大事,总不能让闲人听去,哪怕听者无心,只要说者有意,便会有人传扬,招致有心人揣度就不好了。」
朱浩心说,这是在说隔墙有耳?
你要杜绝隔墙有耳的方法倒是很特别,在一个相对嘈杂的商馆内议事,还让人把耳朵堵上,这就很有门道了、。
朱浩发现,自己对黄瓒的第一印象没有错,这是个忠女干事都能做到极端之人。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黄瓒入朝当户部右侍郎时,正好是江彬得势时,黄瓒长期驻留宣府,
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治理军饷、打理府库等事务,免不了跟朝中女干佞接触,自然是锻炼出眼前这副谨慎的作派。
真就是一步行差踏错,就要万劫不复。
「朱先生,饮茶。」
黄瓒亲自给朱浩斟茶。
朱浩连忙道:「黄公客气了。」
黄瓒道:「欸,朱先生到了江南,老朽便要尽地主之谊。不知今日朱先生去查问海防账目,可有遇到麻烦?老朽让人整理了过去几年南方海防开支用度等等,其中各项亏空都列得很清楚,以备朱先生查阅。」
好家伙!
朱浩很想说好家伙。
刚见第一面,你就把江南海防所有内情,都给我查清楚总结出来,还列好送到我手上,这样我用得着费力去查吗?
当然也不能直接采用,还要从账目各项问题,找「软柿子」开始捏起,这样可以免去极大的麻烦,甚至说朱浩用黄瓒所给的列表,来日就可以安排锦衣卫去抓贪污受贿的官员。
虽然都知道,问题主要处在徐俌、朱辅和徐鹏举前后三任南京守备身上,也出在各地卫所指挥使等将官身上,但还是不能直接从这些人身上入手,最多只能抓一些小鱼小虾来交差了事。
朱浩笑道:「黄公办事就是如此妥帖高效,难怪陛下总在下臣面前提及,这朝中非要有黄公不可。」
「是吗?」
黄瓒听了这话,老脸上满是宽慰。
不说别的,这几年黄瓒在朝,做的事可就多了,谁都认可黄瓒的能力,无论是新皇派系,还是杨廷和,再或是前面的朱厚照和江彬等……没一个不佩服黄瓒的理财能力,但都对黄瓒模糊的立场颇有微词。
话说出来,这世道不是有能力,就能在朝堂混得开。
最重要还是讲派系。
黄瓒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入朝前没有加入哪个派系,入朝后还被朱厚照和江彬等人拉拢,全力配合正德皇帝胡作非为,以至于他能力再强,杨廷和仍旧将他当成异类,连新皇派系也不能对其完全信任。
就像朱浩刚见到黄瓒,也在暗中观察,黄瓒是否真的可用。
说白了,连朱浩也有疑虑。
「黄公,学生就不遮瞒了,西北这局势,走到今天这地步,虽制约了杨阁老他们,但也令我朝兵马陷入极大的被动,学生最怕的就是鞑靼人再一次长驱直入,打到北京城下,到那时京城局势困难,南京这边需要有自己人坐镇。所以希望黄公能当这个主持南京大局之人。」
朱浩就差没说……
杨廷和没倒,你就进不了京城。
把事办好了,杨廷和致仕,新皇在朝中最大的反对派离开,京城六部尚书你自己选一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