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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道?
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自然规律,以太极昭示;道法自然,即道法太极。
无极而太极。太极者,乃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万物生生之本;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极生阴,静极复动,循环无极。
太极空无,即道空无,画为图,则为“○”,乃是一个空洞的圆圈。
有人说,崆峒山山名之由来,便是取自“道为空洞”之说;亦有人说,因此山洞穴遍布,故以“空洞”名之。因为山,加上“山”字旁,取其谐音,名曰“崆峒”。
尽管,如今的崆峒派在武林之中的地位日趋式微,然而,数百年来,无数前辈高手创下的这个赫赫威名,仍然令人不敢小觑。
问道宫座落于崆峒前峡的轩辕谷内,前临泾水,环境甚是幽寂。相传,此地乃黄帝向广成子问道处。
三十年前征伐唐门之役,三十七代以前的崆峒耆老,无一幸存;三十八代弟子之中,除了断虹子之外,仅剩下了风信子和云灵子。
风信子肩中穿心箭,腿中风卷残云砂,幸得飞虹子祖师神灵庇佑,捡回了一条性命;云灵子年纪尚轻,并未下山参战,亦得祖师神灵庇佑,躲过一劫。
风信子乃当年的“道门十三英”之一,虽名列末端,可得能与武当六子、全真金藏、华山三生、龙虎山掌门张流云等齐名,其武功之强,可见一斑。
他乃崆峒派三十八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精擅双飞剑绝技,与昆仑派的双飞环绝技,有异曲同工之妙。
原本,风信子乃是第三十七代掌门赤砂子钦定的第三十八代掌门人,可因身受重伤,终身残疾,只能整日歪倒炕上,自然不便再执掌崆峒。可无论是身为掌门的断虹子,还是云灵子,均对他恭敬不已,言听计从,所以,无形之中,他才是真正的崆峒派掌门。
――实力派人物之所以能成为实力派人物,当然决非幸致。
※※※
数十名弟子正在问道宫前的空地上练剑。云灵子背负着双手,缓步走进队列之中,神情肃然,一一检阅着。
“尤智雄!怎么搞的?!”云灵子脸现愠怒之色,跨步上前,左手将他右腿按成弓步,右手凶凶得一抬他的肘,“说过多少遍啦?!恩?这一招‘虹跨仙桥’,腿要成弓,臂要直!”
尤智雄忙按要旨摆姿势,可因心情紧张,腿虽弓了,臂也直了,却撅起了个屁股,其情状甚是滑稽,不少弟子见状,掩嘴而笑。
“滚开!”云灵子轻踹了一脚那屁股,夹手夺过他手中长剑,手腕一抖,“嗡嗡”声中,早颤出三朵剑花,轻叱一声,跨步斜刺,如满弦之弓,骤发利箭,既潇洒,又劲道。
“好!”众弟子彩声雷动,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
云灵子甭着脸,心下得意,将剑扔到尤智雄身前,沉喝道:“用心练!”
“是。”尤智雄弯腰拾起剑来,想学着师叔先抖个剑花,却怎么也抖不圆,心下甚是沮丧。云灵子轻叹,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开了。
“师叔!”一名守山门的弟子快步跑过来,有些气喘,“山下来了五个人,说是青城派的,要见师叔您。”
“哦?”云灵子微诧,追问道:“有贞观掌教么?”
那弟子道:“应当没有。三男两女,都很年轻,年纪最大的那个女的,也不过四十余岁……打招呼的那个青年,姓沈,叫做什么沈凌霄……”
“沈凌霄?”云灵子歪头想了想,对此人实在没任何印象,便扬手道:“请他们上来!”
沈凌霄一行跟在两名崆峒弟子身后到了问道宫前。
观前的空地之上,数十名弟子早收剑停手,齐刷刷得望着这几名不速之客。一名年曰五旬的灰袍道人越众而出,不紧不慢得迎上前来,拱手道:“在下云灵子。敢问诸位青城道友高姓大名?”
沈凌霄忙鞠躬见礼,微笑道:“晚辈青城末学沈凌霄,拜见云灵子前辈。”
云灵子见他谦恭有礼,心下喜欢,忙拉着他的手,笑道:“沈少侠不必多礼!”
当下,沈凌霄将方夫人、殷天锦等向他引见了。云灵子满腹疑云,将五人延请入厅坐定。沈凌霄并未告之断虹子的死讯及遗言,只是向他简要的说明了来意,然后道:“云灵子前辈,情况便是如此,不知……方便收留我等否?”
云灵子不置可否,想了想道:“这样吧:诸位请稍坐等候,待我问一问师兄再说。”
去不多时,云灵子返回大厅,微笑着招手道:“沈少侠,师兄有请!”
沈凌霄跟着他穿过偏厅,绕过回廊,到得一间静室。室中的木塌之上,一名瘦骨嶙峋的老道正歪躺着,眼窝深陷,面如白蜡,给人以一种死气。
那老道侧头望了一眼沈凌霄,竭力坐起身来。
“师兄别动,我来扶你!”云灵子忙上前扶着他。
“晚辈青城末学沈凌霄,拜见风信子前辈!”来的路上,沈凌霄已然问过他的道号了,当下忙上前见礼。
“好好好!”风信子微喘,歉然道:“沈少侠,老道行动不便,不能起身相见,望海涵!”
“前辈太客气了!”沈凌霄正色道。
“沈少侠,听师弟说,你们青城山和朝天堡都被攻占了,贞观道兄也遇难了,可有此事?”
“是。”沈凌霄神情一肃,眼眶微红,“不仅如此,在逃亡的路上,晚辈还隐约听得,我方师叔也殉难啦……”
“是么?”风信子摇摇头,“沈少侠,节哀顺变罢。咱们不但同属道门一脉,你青城派与我崆峒派,更是情同手足,你们就安心得在崆峒山上住下来罢!”
“这……”先前禀告风信子之时,他并未表态,只是说要见一见对方;可刚一见面,他就马上答应了沈凌霄的请求,这令云灵子有点措手不及,“师兄,要不要……要不要等掌门师兄回来之后……再做决定?”
“哼,这点小事,我还做不得了主么!”风信子有些不悦。他这个人,有点感性,一见沈凌霄,便心生好感,所以便立刻应承了下来。
“那好吧!”云灵子的语气有些无奈。毕竟,这并非小事一件,而是关乎着整个崆峒派的利益,一旦收留了,是福是祸,着实难料。
“两位前辈……”沈凌霄思忖着该当如何启口,“有一件事,本早该禀告的……只是……哎……”
“有什么话,尽管说罢!”风信子投来鼓励的眼神。
沈凌霄鼓起勇气,沉声道:“这样的:断虹子掌门……已然遇难了!请两位前辈节哀!”
“什么?!”云灵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抓住沈凌霄的衣袖,颤声道:“你……你说什么?……你是听谁说的?……你再说一遍!”
饶是风信子定力甚佳,闻讯亦愕然,过了好一会儿,袍袖终于颤抖起来。
沈凌霄将断虹子遇难的前因后果详细得说了,最后泪泛双眼,哽咽道:“他老人家,是为我青城而死的!……晚辈……晚辈愧疚之极……”
风信子总算平复了激荡的心情,沉声问:“沈少侠,这么说来,你们是将他葬在了天意谷?”
“是。在天意谷中段的半壁之上,有一个溶洞,洞口有座巨大的石佛;他老人家就葬在溶洞右侧斜对面的一棵榉树旁,距离那洞口约莫三百步。在那棵榉树干上,晚辈用匕首刻了个葫芦状的标志。”
风信子看了云灵子一眼,复转首望着他,缓缓道:“沈少侠,你说掌门师弟的遗言,乃是立我云灵子师弟为掌门?”
“正是。”
风信子点点头,道:“沈少侠的话,我信。只是……沈少侠,你可知道:凡我崆峒派掌门,必由上一代掌门传下‘碧血丹心’玉佩,以此来作为掌门信物。……沈少侠,既然掌门师弟委托你带口信,难道就没委托你将‘碧血丹心’转交回我崆峒派么?”
这个问题,正是沈凌霄先前迟迟不肯告知他们的原因。他原本想等将玉佩寻回之后,再行相告的;可真还能否寻得回来,心中着实没底。
俗话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迟迟不相告,崆峒派便会陷入无主的境地;而自己这么做,乃是一种欺骗行为,将来对方得知了真相,颜面何存?
当下,沈凌霄将如何在太白山被劫,如何失了玉佩的经过说了,二道一边倾听,一边互望了几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云。
“是么?真是巧哩!”云灵子冷笑道。
“云灵子前辈,不管您肯不肯信,这的确是事实。”沈凌霄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心头气苦。
“沈少侠,”云灵子叹了一口气,语气转为温和,苦口婆心的劝道:“说起来,这‘碧血丹心’,只不过是一块稍微贵重一点的玉珏而已,其实呢,真值不了几个钱;可它,对于我崆峒派来说,意义就大不相同了。――它,乃是掌门信物!――没有它,我这个掌门,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沈少侠,这个道理,我想你应当清楚。”
沈凌霄轻叹道:“当然!云灵子前辈,实在抱歉得很!……只是,晚辈所言,句句是实!若前辈仍不肯信,我可以带您到太白山核实去!”
“唉……不必啦!沈少侠,我信你!”风信子摆摆手,看着云灵子,道:“师弟,我看这样:你速带领着几名弟子去天意谷,尽快迎回掌门师弟的法身……”
“我也去!”沈凌霄插口请求。
“沈少侠,蜀地到处是敌人的眼线,你就不必去啦!”风信子正色道:“你们就安心得住下来罢!……没什么事了,你去罢!”
沈凌霄鞠了一躬,心头似被打翻了五味瓶,慢慢得退出了静室。
※※※
“师兄,您觉得他的话……可信么?”云灵子待他去得远了,轻声问。
“什么话?”风信子笑笑,“立你为掌门?还是丢了‘碧血丹心’之事?”
云灵子讪讪道:“两者都是。……就说立掌门之事吧,师弟我何德何能……”
“嗳……”风信子摆手打断他,“此事决不会假!你是知道的,我既行动不得,又没几天可活的啦!再说了,咱崆峒派谁不知道,我是决不愿做掌门的!你说,不立你,还会立谁呢?”
“那……丢玉之事呢,师兄你怎么看?”
风信子目光闪动,沉声道:“我觉得吧,他并没有说谎。”
“我也是这种感觉。”云灵子轻颔首,“不过,咱们跟他……毕竟不熟……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恩。”风信子低声道:“师弟之言,不无道理……凡事小心为上,多留意点他们罢!”
“师兄,还有一件事:刚才那姓沈的讲,智灵和青虹,留在了武当,算起来,如今已有二十来日了,可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呢?”
“是呀!早该回来啦!”风信子的眉心锁成了一个“八”字,“真是怪了!……该不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云灵子轻摇首,“这么多天了,不但掌门师兄不回,他们也不回!这些天来,真真是急死我啦!”
“急又有什么用呢?放宽心罢,吉人自由天相!”风信子安慰,沉吟了一会儿,道:“师弟,这样:此去天意谷,不妨在江湖上打听打听,看能否打听到他们的下落来。”
“好。”云灵子点点头,“师兄,我打算立刻就出发。”
风信子侧首望了望窗外的天色,道:“都快黄昏啦,还是明日一早再走吧!”
“事不宜迟!我还是想马上出发!”
“那好吧!”风信子吩咐道:“走之前,将他们安置好。”
“恩。”
“别忘了:派人暗中监视着他们。”
“我理会得。”
“切记:要不着痕迹,千万别让他们发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