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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菁回到莫家后，莫家的人都等在大堂，楚菁到时，看着这架势，觉得真有一种三堂会审的感觉。

楚菁看着众人一脸怒色地瞪着他，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异样，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不，楚菁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更像是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团空气。

莫老夫人看着楚菁的态度，顿时大怒，狠狠一拍桌子，高声道，“楚菁你别太过份了！你已经嫁到莫家了，你如今是莫家的人。我体谅你娘家出事，你想穿白就穿白，你成天耷拉张脸，你就耷拉着。

你在莫家丢脸也就算了，你出了孝后，居然还穿着一身白去人家办喜事的宴会上，你知道我跟你两个嫂嫂出去，都被别人如何耻笑！人家只当我们莫家人不会教媳妇，才教出你这样的出来！”

一容貌清秀，二十出头的男子担忧地看向楚菁，他忍不住道，“娘，其实娘子她是――”

莫老夫人横了男子一眼，“你闭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连个媳妇你都管不住，你说说你还能有什么用。”

这人正是楚菁的丈夫，莫元伟。

莫元伟有心为妻子说话，但是他有些怕莫老夫人，于是只能闷闷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楚菁早知道她丈夫是什么样子，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不过楚菁心里还是感激莫元伟的，毕竟这个男人的确是对她一心一意，心里只有她一个，只是这个男人没本事，别说外面了，就连在莫老夫人面前，他都不敢出大气。

楚菁不看莫老夫人，而是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莫老太爷，“公公怎么不说话，婆婆可是把我教训了个狗血淋头。今儿个既然公公也在这里，不如也好好教教我这个小儿媳好了。”

莫老夫人一愣，抢在莫老太爷之前开口，“楚菁，你少拿话堵你公公！你不就是仗着你公公和你祖父是挚交好友，料定他不会为难你，只会百般替你开脱。只是做人得知足，别一天到晚地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你！穿着一身白去膈应人！”

楚菁闻言却笑了出来，她笑得很厉害，笑得很大声，众人听着楚菁的笑声，只觉得心里发毛，浑身的汗毛仿佛也一根又一根地竖起来了。

“公公，你跟我祖父交好？所以一直容忍我？我怎么没看出来啊。当初我祖父，大伯，父亲还有两位堂兄惨死，外面的流言传得沸沸腾腾，恨不得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楚家人身上。

我是一介女流，我没本事为祖父他们伸冤。所以我求了公公你，我求公公你为祖父他们伸冤。我求你给他们一个公道，上折子为他们说话。可公公你做了什么？你对我避而不见，你任凭外面流言吵翻了天，可你却一言不发。公公啊公公，你对我楚家可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三个字，楚菁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莫老太爷一阵羞愧，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只要一提起这事，就是提醒莫老太爷，他当初是有多贪生怕死，不顾亲家友人。莫老太爷不禁有些怨上了莫老夫人，他这次明明是不想来的，是莫老夫人非要逼着他过来。

莫老夫人大怒，“楚菁，这些老事你说够了没有？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当初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公公只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手上有什么实权，他能跟皇太孙对上吗？你是不是非要拖累得我们一家子都陪你楚家人死，你才心满意足啊！”

楚菁冷笑不已，“我让你们做什么了？我是要你们莫家陪着我楚家去死了？我只是求你们莫家人当初站出来，为我楚家人说一句公道话！只是一句公道话而已！这难道很难吗？

事情过去了？什么叫事情过去了？我祖父他们至今含冤莫白，还有那些糊涂的，甚至是恶意泼脏水的，还在诋毁他们！当初大哥出事，眼看着就要流放，是我祖父不辞辛苦，找了一个又一个同僚帮忙，这才让大哥翻案。”

被楚菁点到的人是莫元伟的大哥莫元通，他闻言一阵羞愧。

楚菁继续指着莫老太爷，“我听祖父说过，当年公公你初入官场，曾经与一起科举舞弊的案件扯上关系。原本这样的大案，只要沾上一点，仕途就彻底完了！甚至连命都保不住！可是公公你却安然无恙，还一路高升，如今都是堂堂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了！

公公，你那一次是怎么度过危机的，你还记得吗？是我祖父在皇上面前力保你，甚至被皇上拖出去重打了五十大板，打得他浑身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他都没有反口，仍然在为你说话。皇上因此才派人调查你的事，你才能脱困。”

莫老太爷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羞愧得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莫老夫人张口就要说话，楚菁冷笑道，“婆婆你是不是想说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婆婆果然是年纪大了，所以压根儿不愿意记得往事是吧。我楚家对莫家的大恩，你转眼就能忘得一干二净！真是有良心，真是好啊！”

“楚菁，你少拿楚家对莫家有多少恩德，你别忘了，我们莫家也为你们楚家做过不少事。”

“哈哈――哈哈哈――”楚菁放声大笑，笑得眼角泪水都流出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莫家对楚家有什么大恩？还请婆婆你指教，让我长长见识。”

“当初楚家出事，要不是我们莫家一直护着你，你以为――”

“我呸！”楚菁脸上的嘲讽之色顿时收了起来，眸光冷得像是藏了一把刀子，恨不得直直插入莫老夫人的心脏，“婆婆啊婆婆，你可真是有脸说。你们莫家不就是担心担上不好的名声，不就是担心别人说你们因为楚家出事，就落井下石，不顾亲家情谊。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还保护我，别笑掉我的大牙了！我听着都想吐！”

“你――”莫老夫人大怒，她发现她在楚菁的面前真的是一点当婆婆的威严都没有，楚菁简直是把她的脸放在地下踩。

“够了！”莫老太爷忽然暴怒，打断了莫老夫人的话。

莫老太爷眼神复杂地盯着楚菁，在那双明亮，满是怒火的眼神下，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他是羞愧的。

跟莫老夫人比起来，莫老太爷好就好在他还有点所谓的良心。只是莫老太爷的良心也不多，但是莫老太爷仅剩的那一点良心又在不断折磨他。

有时候做人还是跟莫老夫人一样比较好，要么一点良心也没，日子能好过一点。只剩一点良心，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日子怕是会十分难过。

莫老太爷盯着楚菁许久，才复杂地说了一句，“你以后想如何就如何。行了，人都散了吧。”

莫老夫人对这个结果很不满，“老头子！”

“我说了！以后元伟媳妇想如何就如何！我的话是不是在这个家里不管用了？谁要是不听，以后就滚出莫家！别当莫家人了！”

别看莫家平时都是莫老夫人做主，但是只要莫老太爷发火，莫老夫人心里还是害怕的，所以只能听从莫老太爷的话。

莫老夫人一直用眼睛剜着楚菁，恨不得从楚菁的身上挖下一块肉。

楚菁任由莫老夫人看着，在要离开时，忽然对着莫老夫人挑衅一笑。

差点没把莫老夫人给气死。

楚菁气完莫老夫人后，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莫元伟也跟着楚菁一起离开。

楚菁站在窗边，眼神飘远不定，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莫元伟上前揽住楚菁的肩膀，柔声道，“菁菁，娘年纪大了，性子左了一点，但――”

莫元伟的话没有说完，楚菁就将他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狠狠甩了下去，“你自己想当孝子，那就去当。我不会拦着你。但是你别指望着我会跟你一样。那是不可能的，就是我死也没这可能。”

莫元伟要劝楚菁的话顿时全都重新咽了回去，颓废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耷拉着脑袋，看着是那样的无助。

楚菁似笑非笑地盯着莫元伟，“你只知道让我忍你娘，你想过我没有？我要怎么忍让你娘，她能才满意？呵――莫元伟，我不是傻子，我心里很清楚。在你娘心里，除非我彻底忘记我是楚家人，忘记我和楚家的一切，只记得自己是莫家的媳妇。否则，你娘是永远你不会认同我的。对此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莫元伟抬起头，动了动嘴巴，他想说你既然已经嫁进了莫家，为什么就不能只把自己当莫家人呢？有些人有些事，你难道就不能忘记吗？

这话，莫元伟曾经无数次想跟楚菁说，只是他知道，他不能说。

“我是莫家的媳妇，但我也是楚家人。我永远不会忘记我身上刘流着的是楚家的血！我为自己的姓氏感到自豪，我为我的祖父，大伯，父亲还有两位堂兄感到自豪!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永远不会。”

楚菁说着，身子也忍不住隐隐颤抖起来，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了心中激动的情绪，淡淡看了眼莫元伟，“我知道你夹在我和你娘之间很难过，以后你别管就是。你娘在我耳边骂你，你听着就是，别反驳。要是你娘让你休了我，那更简单了，直接告诉你爹。你爹保管能让你娘好看。”

莫元伟无奈地张了张嘴巴，但是在触到楚菁那冰冷的眼神后，瞬间又没了话。

妻子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如此恶劣，最难过的的确莫元伟。

莫家发生的事情，顾明卿不知道。顾明卿这会儿正在等消息。

唐瑾睿已经传信给了燕锦，问燕锦要不要将楚浩然在楚王封地的事情通知楚菁。

唐瑾睿担心消息泄露，所以信上并没有说得那么明白，但是燕锦收到过好多次唐瑾睿的信，所以能看懂唐瑾睿信上写的东西。

燕锦若有所思地看着唐瑾睿送来的信，良久，才将信纸烧了，烧成了灰烬，烧得一干二净，一点不剩。

如果不是唐瑾睿这一提醒，燕锦怕是许久才能想到这件事。毕竟燕锦在京城的事情不少，每天要烦的事情都那么多了，哪里有功夫去管楚菁。

只是如今唐瑾睿提起来了，燕锦就不能不去想了。

燕锦想到楚浩然到了楚王封地后，他最牵挂思念的就是在京城的姐姐楚菁了。

这一次，燕锦来京城，楚浩然不曾跟他提出将他在楚王封地的消息告诉楚菁。

不过燕锦却知道楚浩然肯定是希望楚菁能够知道，他只是担心消息会泄露。

燕锦不否认他心里的确是存着利用楚浩然的心思，但是同时，他也是将楚浩然当成兄弟。

“兄弟”两个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燕锦的心情不禁变得有些复杂。

楚浩然都能体谅他的难处，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可是楚王世子呢？

楚王世子可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啊!

可是楚王世子的所作所为有一丁点是一个哥哥该做的吗？没有！起码燕锦是完全看不到。

燕锦心里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同意了唐瑾睿将楚浩然如今在楚王封地的事情告诉楚菁，不过要确保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唐瑾睿这里得到了演技你的信，不禁高兴万分。

唐瑾睿忍不住感慨道，“郡王果然是个好主子。”

顾明卿却轻轻说了一句，“现在是，谁能保证将来也是呢？”

唐瑾睿没听清顾明卿的话，奇怪道，“娘子，你在说什么？”

顾明卿摇摇头，“没说什么。”

对燕锦能同意将楚浩然在楚王封地的事情告诉楚菁，说实话，顾明卿也是有些惊讶的。

可能作为上位者，燕锦还是不合格的。

作为上位者，你就不应该再有私人感情，为了那么一点私人感情，很有可能连累大局，这是万万不行的。

不过对下面的人来说，上面的上位者有同情心，能为他们着想，这样的上位者更能让他们忠心。

只是燕锦现在不算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但是以后呢？燕锦还会如此吗？顾明卿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人都是会成长的，燕锦以后会成长成什么样子？顾明卿一时间有些摸不准了。

顾明卿不再想这些，以后的事情还远着，现在想这些做什么。

“相公，虽说郡王同意了，但是该怎么做还得细细思量一下。不能让其他人得到消息。就连一丁点的风声都不能泄露出去。”

被顾明卿这么一提醒，唐瑾睿兴奋的脑子顿时冷静下来，的确现在还有一点很要紧，那就是消息得传给楚菁，但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唐瑾睿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于是问顾明卿，“娘子，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有啊，那就是消息由我来传。我是女人，女人跟女人之间交往，不容易引人怀疑。只是那位莫夫人――怎么说呢，她自从楚家出事后，性子怕是变化地有些厉害，我担心那位莫夫人怕是不会愿意理会我。这就比较麻烦了。”

顾明卿可没忘记在永威伯府时，见到的楚菁，太难接近了。在不抛出楚浩然消息的前提下，要跟楚菁有什么交往，这可以说是非常困难。

“要不我从莫夫人的丈夫身上入手。莫夫人的丈夫如今也在翰林院。虽说我跟他没有多少交情，但是只要我――”

顾明卿想也不想地否定了唐瑾睿的想法，“你当郡王少一个能传消息的人?郡王把事情交给我们，就是希望没有任何人能知道这事。莫夫人和她丈夫是什么情况，谁知道。她那丈夫能不能守住秘密，这也没人知道。所以我不赞成先传进别人的耳朵里。”

唐瑾睿想想，的确是这个理，于是把刚起的一点心思就按了下去。

顾明卿在心里琢磨着，“我再想想吧。我就不信那位莫夫人真的是刀枪不入，水泼不进，真的就一点空子也没法子钻。”

明明是做好事的，可是如今的麻烦可真是不少。

该说好人难当吗？

顾明卿在心里无不自嘲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