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不拙见到顾长空那双浊白的眸子看了过来。
虽然顾长空双目失明,但徐不拙能感觉到他若双眼安在,这道目光一定比剑更锋利。
旁边也有人发现了异样,循着顾长空的“目光”看见了徐不拙。
潜龙自入东荒后极少露面,是以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他,但这不妨碍大多数人猜出他的身份,因为徐不拙走了出来。
他没再遮掩,走出人群,对顾长空微笑道:“九位道种,汝为魁首。”语气如同郡王册封臣子。
除了潜龙,没人会这么做。
关于顾长空是否成为道种众人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见潜龙的亲口承认又在人群中掀起了一番热潮。
而顾长空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仿佛魁首是他应得的,又像是并不在乎什么道种之位。
徐不拙不以为忤。
紧接着孙易从小世界中走出,他亦对众人宣布了孙易成为道种的身份。
就在半盏茶时间内,九位素不相识的道种跟约好了似的,相继出现,九道种的名单也在潜龙口中得到确定:顾长空、孙易、冯魔、骆玉轩、羽劳、沈绫、叶澜、王冲、王见龙。
包括顾长空在内,九道种出了小世界后,便原地凝神调息。
张三明拍了拍杨珂肩膀,叹道:“不成想,李长安还是没能做成道种呢,到现在他还没从小世界中出来,不会是在里面被人使了什么手段……”
杨珂摇摇头:“他并非有勇无谋之人,就算没成道种也不至于丧命其中。”
姒飞臣松了口气,李长安迟迟没有出来,定是凶多极少。
韩先冷冷道:“此人葬身其中,也算对杨师弟有了个交代。杨师弟便是效仿他跃海才身死。”
飞流宗几位长老面色都不太好,青牢山中飞流宗折损了八个弟子,又在邀星楼死了一个元始境,这回原本通过择道种第一试的三人没有一人成为道种不说,还又死了一个精英,当真是元气大伤。
韩先话音刚落,就有人指着天上道:“李长安出来了!”
其实在李长安身前出来的十越小玉,越小玉怀中鼓鼓囊囊的,把化身玉诰金书的童子塞了进去,先李长安一步出来,又回头见李长安出了小世界,才放心落地。
就在这时,小世界中已是一片混沌,乱石在漫天云雾中呼啸而过,极其骇人。
就在李长安出去几息后,小世界裂缝便如同伤疤般合拢,异象消失不见。
姒飞臣狠狠握紧剑柄,李长安还敢出来!
“好好好,既然你侥幸逃得性命也是好事,流云剑已久未饮血,便拿你祭剑!”姒飞臣咬牙切齿,从李长安率靖道司攻入世子府开始,他无一刻不想将李长安碎尸万段,以至于见到李长安脱身,心中甚至有些庆幸。
想到在小世界中因为不能施展出本身修为而被李长安仗着道文之利而打败,姒飞臣心中盛怒更浓了三分。
“李长安,你我约战择道种后,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纳命来!”
姒飞臣大步向前走去!
他没有顾忌一旁的南宁王与越王,也没有顾忌此时此刻正是青州宗门齐聚之时,迫不及待要让李长安血溅五步!
而且此举看似唐突,实则是最好的选择,李长安是飞流宗必杀之人,青州其余四宗也因宋开之故而与他有仇,他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李长安,必能博得他们极大好感。
“我的命,你拿不起。”李长安看着走来的姒飞臣,拔出了外表平凡无奇的八荒刀,见云庭真人时,云庭真人曾说他认出八荒刀是因为小世界中一切皆由他掌控,若在外界见到此刀,云庭真人也认不出来,那便没太多好顾忌的。
越小玉下意识拦在李长安身前,李长安却伸手挡开她,淡淡道:“信我。”
越小玉看到那比刀刃还坚定的目光,让开身子叮嘱道:“打不过就认负,别逞强了……”
李长安见她认真地模样,笑了笑:“知道了。”
姒飞臣出来得突兀,除了被邀战的当事人李长安外,南宁王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沉声喊道:“且慢!”
姒景陈正走过来,李长安对他摆了摆手:“景陈兄不必阻止,与他的战约还是我主动立下的,我不做无信之人。”
姒景陈停步,沉吟了一会,远远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姒飞臣一眼,便又退开了。
姒飞臣心中恼怒,他何尝看不出姒景陈眼中的威胁之意,但这也让他心中杀意更盛。
什么时候区区一个庶子也敢威胁他了,更何况昔日亲自立他为世子的父王也在旁边,可恨!
虽然此刻靖道司正门前,诸多大人物云集,但无论是青州世子,还是在昆南城搅出了诸多风浪的李长安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二人的战约也早被许多人知晓。
于是此刻,众人很自觉给李长安与姒飞臣腾出了一片空地。
姒飞臣抽出了流云剑,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宁静,也很压抑。
枯叶飘落,街边布幔静静垂着,连寒冷都沉寂下来,没有一丝微风。
姒飞臣目不斜视,对李长安冷冷道:“你躲不过的。”
“谁说我要躲?”李长安淡淡道:“我应战。”
姒飞臣挑了挑眉,他想从李长安的表现中找出畏惧,但李长安握刀的手很稳,双脚随意分开站着,肩膀也松松垮垮,莫说畏惧,连一点紧张都看不出来。
姒飞臣深深呼吸,松开手。
松开手时,流云剑静静悬浮在他身侧。
在李长安答应应战时,他反而将所有怒气都收敛起来,无论是眼神与内心都真正冷静下来。
冷静才是杀人的最好状态,他有必杀的决心。
不过动手杀人之前,以青州世子的尊严,他冷冷看着李长安:“你先出手吧。”
“你先出手。”李长安刀尖斜斜指地,并不先出招。
姒飞臣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坚持,回答的是他的剑,他的剑动了,这代表随后才是他的手腕、手臂、身体。仿佛动的不是姒飞臣而是这柄剑,他只是被剑带着向前。
他并未御剑而攻,将自己放在安全的距离外,而是身随剑上,这对于一位剑修来说,意味着他有一决生死的决心。
剑刃出鞘,寒光乍吐,白色衣袂随着他的脚步而扬起,剑履踏在青石长街上。
李长安定定站在原地,看着那十丈外射来的人影身边长剑带出一片白蒙蒙的光,如浮云般流动着,剑尖穿过一片落叶,如天边流云般悄然无声。
飞流宗镇派绝学流云剑法在外人华丽而优美著称,然而华丽的外衣只是掩饰,只有面对这一剑的人才会知道。
这一剑,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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