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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五节奴区
复制体杀了人,你就是罪犯。
复制体把某个女人推倒按翻,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几个流淌着鼻涕和口水的小家伙,围在脚边抱住大腿,七嘴八舌管你叫“爸爸”。
复制体把某人抄家灭杀,对方亲族子女将把你当作必须剥皮啃骨的仇人,不死不休地满世界追杀……。
总而言之—哪怕你洁身自好,品行兼优,谈吐比伟人和上帝还要神圣,思维比新生婴儿还要纯洁。可是,人们只会把复制体犯下的一切罪恶归加于你。尽管你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也会有铺天盖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飞来的屎盆子,高高挂扣在你的脑袋上。
很可怕!很恐怖!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夹住香烟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林翔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着。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克劳德与阿芙拉一再叮嘱自己远离红色共和军,千万不要与对方接触。
“救赎者”集团很可能包藏着某种暂时无法察知的祸心、私心,但他们在看待这个问题上的观点多少对自己有利—外形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复制人……如果配合绝佳演技,自己已经掌握的几座城市将会引发空前混乱。到了那个时候,被波及的就不仅仅只是普通市民,而是与自己最亲近,最爱的人。
如果应嘉被某个复制人抱在怀中,按倒在床,脱去衣服……林翔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何等恐怖的场景。
这还仅仅只是所有最可怕场景的其中之一。以复制体身份,打着实际自然人的旗号做另外一些事情,产生的严重后果……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甚至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不—决不—”
从暇思中惊醒的林翔猛然立身站起,摆动幅度过大的身体,从相互扣合的椅子与桌面中间撑出足够宽敞的空间。伴随着“呯呤嗙啷”的脆响,瓷器酒杯从倾斜的桌面上迅速滑落,掉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摔砸成无数带有锐利边角的碎渣。盛装的烤肉和面包也纷纷滚落下来,堆积在残汁酒水和碎片中间,仿佛一片狼籍的垃圾海洋上,漂浮着一个个来回乱滚,左右摇晃的小型岛屿。
“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决不—”
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林翔被惊怒充斥的脸上掠过一丝苍白,眼睛中蕴含着强压下来的怒火,他定了定神,朝站在旁边的王大厦沉声喝道:“走!去工棚区看看。我要从那个家伙口中知道更多有关“我”的情报。必须让他明白—我,才是真正的纯血人类。”
……
在时间长河中遗留下来,带有历史沉淀的东西,被人类称之为“文物”。
这是一个涵盖范围极其广泛的概念。普通无奇的砖块瓦片,埋藏在地下的石头和树根,甚至包括古代人类使用过的各种生活器具,在文明辉煌的旧时代,都由专家和权威冠加以“文化遗产”的头衔,被那些钱多得烧手的富豪斥重金购买,当作宝贝收藏。
毫无疑问,文物所代表的,是整整一个时代文明残留的痕迹。它的确拥有不可估量的价值。然而,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具有双面性。当科学和文化逐步淡出构成人类社会的重心,自然灾害与现实迫使人类首要考虑的事情是如何填饱自己的肠胃,七十亿地球居民只剩下几千万,或许更少的时候,即便是一尊产自古代中国春秋时期,值连城的青铜礼器摆放在某个流民面前,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手里那块干硬咯牙,发霉变绿的馊面包上,拼命耸动喉咙,狂吞口水。
从高空俯瞰,血石城内的建筑分布情况,仍然延续着旧时代的风格。豪华整洁的大型建筑全部集中在城市西面—这里原本属于索斯比亚领地占有者,面积算不上庞大,却能够满足数千人的居住需求。由北向南,加上中间部分向外凸起的东部地区,整体形状仿佛一轮不规则的弯月,把西面那几百幢漂亮的楼房紧紧裹在其中。在旧时代矿务局的城市规划地图上,聚集在这三个方向,外观矮小,结构简陋的房屋,被通称为:“外来民众安置区”。
整整一个世纪,可以把许多丝毫无奇的东西蒙上时间外衣,变成所谓的“文物”。
血石城也不例外。被风蚀腐化的楼房外层一片斑驳,存留在房间里的旧时代人类遗物表面蒙上一层厚厚的灰。电视机和电脑保持着和过去一样固定的形状,光滑的荧光屏上挂满颜色灰暗的尘土和蜘蛛网,桌椅板凳和各种家具虽然破旧,却仍然能够使用。如果人类社会继续保持与旧时代同等或者更高等级的文明,地球人口也不仅仅只是现在的几百、上千万,而是更加庞大,压得地球几乎喘不过气的八十亿、九十亿、一百亿……毫无疑问,这些朽烂得连蚂蚁都不愿意啃上一口的破烂物件,的确可能成为被收藏家争相追捧当作宝物收藏。然而现在……它们的命运,只是默默呆在阴暗的房屋壁角,腐烂、发霉。
……
一条十余米高,宽度超过五米的砖石混合墙壁,高高耸立在城市中央。它弯曲扭绕着,仿佛一条形状怪异的巨蛇,从城区内部蜿蜒而过,把整个血石城分割成两块体积不等,使用功能截然不同的区域。
破旧的矮屋残墙被钢管打穿,一块用铁丝相互连接起来的旧木板紧密挤合,高低错落着,把只剩下大约十厘米左右壁脚的残墙封堵起来,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这样做,仅仅只能维持表面上的视线阻隔功能,一旦稍微用力,盘绕在断垣上的腐朽木板立刻就会散碎断裂。
奴隶聚居区,相当于其它城市的贫民窟。
高大的砖墙,把整个奴隶聚居区团团围绕。墙顶通道上二十四小时都有哨兵来回巡逻,稍有异动,架设在塔楼上的重机枪立刻随着探照灯的指引开火,把那些想要翻越墙壁,逃出城市的妄想者活活打成肉筛。
血石城防御系统已经被隐月城卫军全面接管。由西面进入聚居区的主要通道两边,徐徐林立着十余座高度超过三十米的钢筋混凝土警戒塔。路口中部也不像其它城市那样设置表面黄黑夹杂的道杆,而是直接将两座临近道路的四层旧楼直接推倒,把宽敞的街道封堵得只剩下一个五米所有的豁口。至于这部分必须随时保持畅通,又必须防止奴隶们攀爬出来的空余,则被两道用粗木和钢筋捆绑而成,表面缠绕着一圈圈带有锋利刺尖铁丝网,至少要十余个人一起发力,才能缓缓移动的三角形拒架所占据。
两道雪亮的灯光划破了深沉的黑暗,一辆体积庞大的重型越野车在哨兵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过拦路障碍刚刚被搬开的通道,轰鸣的引擎驱动轮胎在地面上碾压出两条花纹整齐的辙印,越来越长,朝着被无边无际黑暗沉沉笼罩的奴隶居住区深处慢慢驶去。
……
累积了一个冬天的冰雪早已开始融化。它们渗透泥土,浸润着干燥,但道路却丝毫感觉不到泥泞—在那些通往一幢幢奴隶小屋的通道地面,映入眼帘的是焦黑煤渣,还有成串连片散铺开来的小块碎石。
奴隶聚居区,永远都和混乱、肮脏、暴力等诸如此类的词汇联系在一起。从越野车驶入通道口的时候开始,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就在死死盯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对于这种没有任何友善成份的窥视,林翔似乎毫无察觉,他用力踩下油门,让疯转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彻底打破了奴隶聚居区表面上看似平和的宁静。
车轮狂暴地碾过地面,宽厚结实的胶面与石子煤渣相互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临近目标建筑差不多还有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林翔狠狠踩下刹车,越野车以一个漂亮的甩尾,原地掉头,在地面上铲起大片碎石浮渣,稳稳停在被车轮横扫碾出的扇面图形顶端。
按照血石城奴隶分布区的标注,所有来自红色共和军的矿奴,都居住在这幢残破不堪,顶层早已坍塌断裂的三层旧楼里。
很少有人会在夜晚进入奴隶聚居区。这里是黑暗与罪恶存在的乐土,在索斯比亚统治时期,如果一定要进入区域内部处理事务,至少要配备两百名以上全副武装的士兵。否则,即便手里有枪,零散落单的守卫也会被蜂拥而上的奴隶活活撕成碎片。对于这种情况,上一任城主契布曼和卢顿家族委派的官员通常都保持沉默—奴隶有奴隶的规则。如果发生大规模叛逃事件,城主当然可以命令军队全面镇压。但是像这种仅仅只涉及到个人的小摩擦,高层管理者根本不会过问。血石城的奴隶数量实在太多,他们用每天挖掘到的矿石换取食物,区域内部完全由奴隶矿霸说了算。他们控制着矿石产量,在利益的驱使下,驻守各个出口的卫兵也在暗地里与奴隶进行交易。
契布曼不可能杀光所有奴隶,这样做他无法向伯格森交代。索斯比亚需要矿石,残暴与重刑只会让血石城的情况变得更糟。与几个人的生命和产量庞大的矿石相比,他只能选择后者。
香烟、糖果、罐头、酒……几乎所有废土世界流通的生活类物资,在奴隶区都能找到。当然,这些东西并不是来自日常配给,而是在矿霸的安排下,用暗自藏匿下来的矿石与守卫进行交换的结果。这种贸易相当于黑市,士兵们也无法调动车辆运走矿石获取利润。追根溯源,隐藏的背后的推动力量,其实还是那些与卢顿家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管理者。
越来越多的奴隶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从他们眼睛里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敌意,并且根本不加掩饰。林翔面无表情地拉起越野车手闸,拔掉钥匙,推开驾驶室车门跳下。坐在副座和车厢内部的另外两名警卫紧跟其后。三个人,面朝小楼方向,形成一个锐利的三角。
奴隶们眼中喷射出贪婪和仇视交织的火焰,一张张拗黑干瘦的面孔,显露出如狼般的凶狠。他们兴奋地低声谈论着,从各个方向迅速涌来,在距离越野车和林翔等***约五、六米的地方围成一圈,后来的人们迅速朝前分递着棍棒和钢管之类的武器,几个特别粗壮的家伙满面亢奋地使劲儿挥了挥钢管,“呼呼”掠起的风声使周围人群明显感觉到力量的存在,猛然爆发起阵阵说不出究竟代表什么意义的轰笑。
三个人,一辆车,只携带有几枝手枪……这在契布曼统治时期,如此不值一提的武装就敢进入奴隶聚居区,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
不过也难怪—索斯比亚在荒凉的废墟上建立了血石城,卢顿家族的监管者,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奴隶们的品性。除了偶尔有几个新兵因为好奇不小心误入奴隶区被杀,其他人即便是在相互交易,或者按照时限收取矿石,配发面包和饮水的时候,都会在附近围墙上架起机枪,如临大敌般完成每天必须的任务。
林翔冷冷地注视着环绕在周围的如狼似虎的奴隶,神情傲慢地活动着肩膀与头颈部位的骨节。韧性极强的战斗服紧绷在身上,显示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力量感,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到岩石般强硬的健壮。整个符合标准黄金分割的身躯,流露出力量与柔韧的完美结合。
林翔阴沉着脸,从后腰皮带上拔出口径粗大的m500。索斯比亚俘虏曾经说过奴隶区充满混乱与危险,但他一直把这归结为卢顿家族内贪外敛造成的恶果。直到自己真正身处,才意外地发现—战俘的话,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不过,就算真有危险,那又怎么样?
想到这里,林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气的声音仿佛被异物填充咽喉般沙哑、粗狂,然后又呼了出来,吐气的声音同样的悠长、沙哑,充满极度危险的信号。
“砰—”
狭窄的空间里猛然响起m500发出的巨大枪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枪声在人们耳中带起阵阵“嗡嗡”空响,随即空气里迅速弥漫起刺鼻的火药味。一个冲在最前面,距离最近,身体也最壮实的奴隶,整个头颅都被轰碎,失去控制的身体左右摇晃着随时可能倾倒,一颗被神经和韧带拖挂住,没有被炸飞的眼球圆瞪着,充斥了无数血丝的球体表面流露出极端的恐惧。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站在周围的奴隶一阵慌乱,他们纷纷叫嚷着,推攮着,争论和吵闹声中,几个拥挤在人群里的奴隶看准时机抓住死者四肢,将其高高举过头顶,从人群上方把整具尸体迅速抬走。
猎杀外来者的最主要目的是为了吃肉。那个黑胖***说的没错—林翔的肉应该很嫩,但他手里有枪。相比之下,自己同伴的肉虽然硬了点,口感也不是很好,吃起来却非常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