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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也不知为何间,又过去了一个月。
而在这一月之中,施无为每日都会在师傅的指导下,时而提水,时而砍柴,有时还会下河,去捕捉鱼虾。
这样的日子过得虽然枯燥乏味,但在报仇信念的支撑下,他还是挺了过来。
只不过,每日的作业让他倍感劳累,可即便如此,任督二脉却依旧没有贯通之迹象。
所以,这样的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日子,也让他很困惑。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要过多久。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他还能熬多久。
…………….
另一方面,谷中之人也已经习惯了这师兄妹二人的到来。
在后来的日子里,施无为每日都会将多余的柴火赠于谷中的人家。
每日都会将多余之水灌至每人屋外的水缸之中。
而且时不时的还会赠些鱼虾,供谷民们食用。
木一一,每日都在山顶上为几人做饭。并且,时不时的还会下山请教谷中人的一些做菜之法。如今天气转冷,他还特地向妇人们学习如何织衣,想为自己与师兄做些过冬衣裳。
谷中无论是色目人还是汉人,都对这二人十分友好。见面时都会面对微笑,或是点头示意,亦或者聊上几句。
所以在这一月之中,木一一已然融入了谷中的生活,她更是觉得此地真是一处时间难得之福地。
谷中人自给自足,不必担心红尘俗世的纷扰。
但施无为却不这么觉得,他始终都觉得自己与这山谷格格不入。
他从来就未曾想过久居于此。
他只是想在这里修炼,然后杀进皇宫,为族人报仇。
所以,谷中的村民越是悠闲自在,逍遥于世,便越是会让他对自己族人,心生愧疚之意。
他怕族人正在九天之上看着自己,怕自己终有一日会忘记仇恨,也会像谷中之人一般于这山谷之中慢慢的老去,死亡,而无所作为。
......
今日正午。
因谷中昨日刚下过小雨,所以今日空气之中有些潮湿。
而施无为左臂上的三道虎爪之伤早已愈合,只留下淡淡的三道抓痕。
所以,他也早已将修炼之事,提上了日程。
眼下,他已经提着木桶,从山顶至山下河畔处,来回跑了十数次。
今日的天气有些潮湿,以至于在稍作锻炼的他,已是浑身黏意。
平日里就算忙活了一整天也不见苦闷,但今日却不知为何般,他心中只觉混乱不堪,很是烦躁。
加之全身上下又湿又粘,连带着,让他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可就在此时,正当他用师傅传其之法,将水提至山腰处时。
就听见前方传来了师傅的呼喊声。
但他此时的心神早已不知飘向了别处,一听有人喊他,便想抬头看那呼喊之人。
可就在这抬头的一瞬之间,脚下一不小心的打了滑。
随后,就见他双脚腾空离地,向后方摔去。
因为昨日有雨,山路泥地湿滑。
今日又有些心神不宁,并未注意前方道路的泥泞。
只听“轰”的一声响起后,他已然翻倒在地。
顿时,尾骨上传来的痛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而在他摔倒之时,手中提着的水桶更是被他甩入了空中,并向下坠落着。
只不过,俗语有云,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只见那一双从空中落下的那装满了河水的水桶,竟然是翻滚着,砸在了他的身上,并连带着,将那两桶河水,也一并浇在了他的身上。
此时此刻,仰躺在泥地上的他,全身被水湿透。水流之中还混着淤泥,令他狼狈不堪。
而原本正在与马哈还有数位色目人交谈的陆云仙,见其徒儿摔倒,便带着众人,连忙上了前,并开口问道。
“无为,你可有受伤”。
施无为本就已经因天气湿粘而十分不快,现又摔倒于地。其狼狈之象又被众人看到,心中只觉烦躁之意已然到达顶点。
于是乎,就见他双手撑地,散乱的几缕发丝已滑落至眼前,发梢之处还有泥黄之色的水珠从他脸庞上滴落。
他吃力的起了身,有气无力的沮丧道“师傅,这提水砍柴之活到底要做到几时,我到底何时才能练出内力”。
他已经砍了两个月的柴,提了两个月的水,可这样的日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陆云仙见施无为连此等磨练都经受不住,顿时便想要严声说话。
但在想到身旁人数众多,自己也不好多做责骂。
于是,他只能沉声道。
“无为,只因你心中放不下仇恨。才会因眼前的挫折所困惑….”
施无为见师傅又言及自己放不下仇恨,心中烦操之意已然无法控制。
只见他未等师傅把话说完,便已然失控般的大喊道“放不下,放不下。为何您总说我放不下,我为何又要放下”。
说完他便失了心般的抬起脚,踢向了身旁的木桶,仿佛要将这几月所受的苦难,全部发泄出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无礼“我族中八百七十余人全因靖难而死,可您却总是劝我放下。试问,我如何能放”。
“难道您要我像这山谷中人一般,只能在这弹丸之地惶惶度日,了此余生?整日于教堂之中祷告神明,乞求宽恕吗?您为这山谷取名忘忧,难道谷中之人就真能因此而忘却忧愁吗?不能啊,我不能,我做不到啊师傅”。
说话之时,只见他那张满是淤泥的脸上,正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眼神之中,更是有滴滴泪水,混合着一脸的河水,向下滴落。
事实上,他此刻所说的这些话,已经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
陆云仙本想上前关心道,哪知这徒儿竟然无故地出声怒喝,并且这言语之中,更是有许多对谷中之人不敬之词。
他再次皱起了梅,想上前呵斥。
却不料,他身后的色目老者马哈突然先他一步,幽幽的说道“惶惶度日,了此余生?你何出此言?”。
可由于施无为还处于愤怒状态之中,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
而未等他作答,马哈又是义正严辞的说道“世间又何止你一人身世凄惨。这山谷之中的所有人,包括色目人还有汉人。无一不是家破人亡之人。你难道以为就你一人心有所恨吗?难道只有你一人心想报仇吗?”。
说完便指着身旁一位慈祥的老者,“这位是贴老伯。明洪武十五年,明军攻破云南城,下令杀害所有十岁以上的色目人。贴老伯因上山砍柴,幸免于难,但其一家三十余人尽数被明军所杀”。
施无为顺着马哈的指向,看了看帖老伯。
但时,这年迈卑躬的帖老伯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施无为言语之中的不敬。只是那微笑着,看着施无为。这微笑之中,仿佛还带着一丝丝的歉意。
马哈又伸手指向了另一位老者,说道“这位是洒哈儿,一家十口人全被明军所杀,只有他一人逃出”。
“这位是萨萨儿,本是云南贵族,无奈最后一家上百余人也都被明军杀”
说完又指向自己,只见其一股悲伤之意涌上心头。“我本是云南当地“哈只”,可明军一入城,便将我发妻,与长子杀害。而我那小儿,那年才十岁。虽未被杀害,但也被带入宫中,阉割为奴。终身不能行人道”。
当他说到此处,众人已然都不做声响。脑海之中放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风飞,哀鸿遍野的年代。
“这山谷之中,谁人不是于大明朝有深仇大恨之人。谷中之人来此地之时,谁人不想日后杀回云南,为家人报仇雪恨。就仿佛太平盛世之时。皆是少年郎,谁人不想日后中得文武状元。出则为将,入则拜相。可也只因都是少年郎,谁人又知道世间之事之繁琐。而在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之中迷失了本心”。
他虽是色目人,但对中原文化却久有研究,话中所用之词,也颇具汉风。
施无为被马哈的话,说的有些发懵。
面对着这些善良,又经历过无数苦难的色目人,他似乎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方才言语之中,是有着多么的不敬。
马哈,继续道。
“如今,数十年已然过去。谷中之人并非忘记了仇恨,而享受安逸。只因于这红尘之中,冤冤相报究竟何时才能了?难道你真想见到汉人将我们色目人杀尽后,我们西域的色目人又杀回来吗?到时候只怕中原大地又将会是一片赤土,反而苦了一众一心只想过寻常日子的黎民百姓”。
这一句句话语,马哈说的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顿。
仿佛这些话,他也是每日都在心中默念着一般。
又仿佛,他是在像自己诉说着。
事实上,刚入谷的时候,他以及谷中的所有人,何尝不曾愤恨过,他们也不想在此地终老。
但是,时至今日,他们却早已经放下了,看破了。
安心于此,并不代表他们被谷中的安逸,而磨平了棱角。
他们,仅仅只是,不想再做无畏的杀戮,而已。
言尽于此,马哈也不想再多做言语。只是也惋惜的摇了摇头,看向了这位年岁尚轻的小伙子。
陆云仙见此,也是转身对着马哈略带歉意的道“哈只,恕我教徒无方。日后必定严加管教。”
马哈此时也觉对于一位十五六岁的孩儿说,方才之话有些言重了,便慈祥的说道“哈哈,无妨,无妨。谷中人的性命,全因陆上仙所救。而施少侠本就是少年郎,若让他有我等的想法。那岂不是,真像他所说的那般不堪。年轻之人本就该言错语,行错事”。
一旁的老者萨萨儿也是觉得马哈对一位少年说那般言语确实是有些过重了,所以也是笑盈盈的道“施少侠千万不要在意哈只所言。谷中人都知道你与你师妹都是心善之人,我们也并不会将方才的话语放在心上的”。
施无为有些木纳,有些愣愣的站立在那。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蒙。
陆云仙的眉头还是紧皱着,十分不悦。但因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多做责骂。于是,只见他又是对着几位色目老者,略带歉意的道“对不住了各位”。
随后,他便转了身,怒视着施无为,道“随我上山”。
说完就见他头也不回的往山上走去。
.............
….
片刻之后。
目送着师徒二人上了山后,萨萨儿便悠悠的说道“哈只,方才你有些言重了”。
而此时的马哈,看上去,仿佛老了许多。
方才的那番话,他憋在心里,也已经很久了。
所以在说完之后,他像是泄了气一般,更加的苍老了。
“也许,我们都不如这位少年吧”。
......
一路之上,师傅并未发话,所以施无为也不敢做声.
这是他第一次向师傅发火,也是他第一见师傅恼怒。
直至快入院门之时,师傅才停下转身,并皱眉冷视着他。
但此时的师傅,似乎冷静了些许。
只见他语重心长的沉声道“为师不想为今日之事再多做责骂。愿你日后能牢记,这世间之人皆是有大智慧之人。而你我,又或者所谓的圣人们,与寻常农夫亦或是山野之人并无区别。所以,切勿再对他人之行为,评头论足”。
说完,就见他大手一挥,转身离去。
可就在他转身之后,他却是沉声道“你今日所犯之错,为师便要你在此跪之天明”。
此言一出,施无为当即跪了下去。
“是,师傅”。
“抬头挺胸,收力于丹田。若为师发现你未保持此姿势直至天明,你则要再多跪一个时辰”。
“是,师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