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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月恭敬欠身应道:“是。”随即上前半步,到了傅嬷嬷跟前,用清朗沉稳的声音说道:“傅嬷嬷,你口口声声说规矩说礼仪,你跟少夫人这样自持年高,指责冒犯,是什么规矩什么礼仪?不论你过去掌管长风居多久,如今少夫人入门,就是长风居的女主人。你再怎么年高有旧功劳,也没有压过主人的道理。上令下达,令行禁止,这就是如今长风居的规矩。你想见长公子,到底是为了长公子还是为了你自己?”
傅嬷嬷前头还是哭着咬牙切齿,澄月这一句话问出来却叫她忽然一噎。
澄月神色不变,继续道:“长公子若是想见你,自然会传。倘若没有召见,你为什么非要此时去见?是因为傅嬷嬷你有圣手神药,能叫长公子的伤病立刻好了,还是你能比少夫人更让长公子顺心欢喜,病里释怀?你哭来闹去,在长风居撒泼硬闯,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你自己心里好受。这样冷的天气,少夫人已经说了让你回去休息,回头有探望长公子的时候,连这样缓一缓也不行,你眼里有将少夫人当做主人么?你这样的年龄身子,还要叩头猛跪,这是要弄出伤病来陷少夫人于不义?傅嬷嬷,你自以为自己有规矩有礼仪,看不起少夫人也看不起长风居,你到了长公子跟前要说什么?就是要说怎么压过了少夫人一头么?”
“我……我并没有……“傅嬷嬷叫澄月一通说,原本的眼泪也有些流不出来了。
白翎松了手,嗤笑道:“傅嬷嬷心里是拿自己当嬷嬷还是当长辈?霞雨两位姑娘呢?真当这些日子以来四处打听长公子行程、惦记着迎候等见,咱们心里不知道么?这到底是来尽忠的还是奔前程,自己心里明白!”
“行了。”明珠见傅嬷嬷脸上泪也收了,绮霞绮雨二人虽然羞怒却也停了脚步,便摆了摆手,“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长公子要见你们自然会见。这是我最后一次容你们无礼取闹,再有下一次非分之想,便去长公子田庄里当差尽忠吧。”又侧头向澄月道:“今日拦的好,下次不必与我说,直接捆了送走。”言罢,便带着白翎等人进去了。
或许是被明珠的随口威胁震慑住了,又或许是随后澄月墨音等人盯的实在太紧,自从初七一场冲突之后,长风居重又归于平静。原本因着予钧不常住京中,长风居的丫鬟和仆从就比旁人少。后来虽说要预备婚仪,予钧也因着在碧水别院已经跟明珠达成共识而没有要王府增添人手。
故而如今在长风居的服侍的丫鬟和仆从,明面上的四个一等丫鬟,便是明珠最常带在身边的白翎、澄月、染香和墨音。至于名额上的八个二等丫鬟里,也有四个是明珠陪嫁而来的,两个是随侍明珠起居多年的采绿和采茜,另外两人隋绡和唐素则是因着各有长才,也一同调任过来。另外的四个,便是原本长风居的大丫鬟绮霜、绮雨,和原本的二等丫鬟霞光,霞影。余的三等丫鬟并洒扫小丫头等也有插入萧佐调动预备的人手。整体来说,明珠的直属下属还是牢牢掌控着长风居内院的。
之前因着对傅嬷嬷这个“予钧乳母”的身份还有些顾忌,明珠的原则只是在正房院内不进外人,长风居里旁的事务和原先的人员尽量不动。但是傅嬷嬷这一场折腾,其实在冲突中暴露出此番予钧暗中出京的一个破绽,便是从来没有太医上门诊治。虽然明珠有叫人假扮郎中出入,长风居也是日夜都在煎药,一日三四次的往正房里送,偶尔夜里还灯火通明一次,但毕竟予钧身为深受睿帝信任的皇孙,并不是重罪禁足,更似家法受杖,如何能没有太医过来?
但事已至此,再找太医也来不及,明珠也只能叫人全面监控着长风居,不许任何人将这场傅嬷嬷的争执散出去。毕竟什么敬重脸面都是小事,倘若予钧的这个计策暴露,哪怕只是在玄亲王府之内,也势必会影响到予钧的计划甚至安危。
外松内紧,严防死守地过了几日,终于到了予钧计划中要回京的正月十四。
明珠一早起来,便有些隐约约的心悸,并没有觉得身体有旁的不适,只是莫名的不安压在心底,便如同京城天气的阴寒郁郁,似乎风雪将至。
因着素来风声鹤唳惯了,明珠简单梳洗用了早饭之后,便叫白翎进来诊脉。白翎仔细诊看之后便探问:“可是小姐心里不安?”
明珠摇摇头:“我也说不清楚,其实也不严重,只是觉得仿佛有事要发生一样。”
白翎犹豫了一下,才又低声:“小姐是担心长公子?”
明珠眉头微蹙:“按着前天的密信,长公子在江州还算顺利。虽然慕容家祠堂起火之后江州也乱了乱,但到底没有出什么大事。叫人多留意吧,城外安排人去盯一盯,迎到渭亭。另外,晋王府也叫人去问问王妃的身体。”白翎颔首应声,刚要退出,明珠又叫道:”翎姐,往宫里送一盒绢子和堆纱花枝,只说给韶华郡君走礼,不要放帖子,将礼物送进去就好。”
白翎领命而去,明珠在西厢还是有些心情略浮,看了几份密信便自觉效率不高,便又起身到予钧的书架旁,将先前看过的那卷颇有趣味的史书找出来。那是一卷四国史,记述评论在大盛开国立朝之前,曾经南北分立的桓国与澹国,并再之前的大朱朝与时间极短的大齐。不仅文风犀利有趣的紧,连抄录的笔迹都飘逸俊雅,叫人读起来赏心悦目。
不知不觉,明珠又读了大半日,心情也静下来。用过中饭之后,明珠还有些手不释卷,连外间有人未经禀报便入门也没在意,只当是白翎澄月等人近前回禀事情,便继续专心读书。
直到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书抽走,明珠一惊,抬头望去,却是一张风尘仆仆,疲惫憔悴,却到底不掩玉树英华的峻正面孔。
“长公子?”明珠不由起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已经在唇角绽开,”怎么这样快便到了?她们如何也不禀报?”
予钧唇角一勾,将那卷史书合上看了看封皮:“原来是珩舅父的四国史,难怪你这样入迷,连我回来了也不知道。”
明珠上前为他解披风更衣,随口道:“哪里能怪我,定是长公子不叫澄月她们禀报是不是?”
予钧心道,若是禀报了如何还能见你的惊喜样子?面上只含笑道:“当然不能禀报,走漏了消息还了得。这些日子你――你在王府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