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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敢说真话,这才是我大清的官员!”胤礽此时脸色已激动到通红,“来啊!把这几个箱笼打开了,孤请诸位大人开眼!”
开箱,一个个如画卷的卷轴赫然在目,有好事者忍不住打开,只看了几句,就如握着火炭般丢开——看自家的阴私事不忍,看别人的更怕!
“任伯安,四品一小吏,却在六部之间往来穿梭,穷十几年之力,做出这洋洋洒洒的上千万巨著,定名《百官行述》,便是孤的兄弟也牵连其中,就在今日,他任某还想以此物与孤作交易,还妄想从孤这里得个允诺,保他一生荣华,一家富贵!”
“可笑!可恨!”
“孤是什么人?是我大清太子,是未来的天下之主,是煌煌天下第二人!若靠着几十、几百、甚至上千朝臣的小辫子登上最高位,那朝堂还不得腌臜的如阴沟一般,臭不可闻!孤,宁可不要这天下!”
“可叹那任某当着孤的面说什么留着后手,孤坦白告诉诸位一句,但从今后,有如金某行事者,孤与朝臣共击之,共讨之,共灭之!”
“太子,您圣明!”
金玉泽见缝插针的一声拉开了称颂的序幕,方才的呼号瞬时转成了高呼。{免费小说}
从确认箱笼内容的一瞬,富贵险中求的揭发派们早已经抹了一把冷汗,亏得自己反戈一击,否则,谁能逃太子的按图索骥?此时称颂是遮盖忐忑,也是自己给自己壮胆,坦白虽可从宽,但白绢染皂却难除!
“孤不敢当圣明俩字,”胤礽在辇车上压压手,“孤也不是完人,就像诸位一样,也会贪财也有好色之心,也喜欢享乐,就是前些日子还有人上折子弹劾孤在通州买了花园子呢!”
何焯的奏折被胤礽随口拿出来做笑话,不管是知情的佟国维,还是懵懂的朝臣们,一时都不知怎么接话,胤礽却是自顾自笑道:“人无完人孰能无过,奏折上说的事,孤认了,但凭国法家规惩处!就是那上奏的何焯也称得上正大光明,孤,不怪他!”
“可你们呢?”胤礽一指那些箱笼卷轴,“圣人云: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以皇阿玛之仁爱,诸位中若有一人如咱们金郎中一样愤而揭发,早作揭发,以任某一个末流小吏,怕是早就如过街鼠辈,焉能逍遥至今?”
“诸位却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无非是怕他揭短,坏了前程,静等别人出首才有养虎为患!就算今日——”胤礽停顿一下,“算了,孤也不多说,但有一句与诸位共勉,午夜扪心,真的以工薪对朝廷对天下,真的忠心事主事业,绝无*情弊,何人又能要挟与你?”
温言笑话突然转作义正言辞,尤其是分不清是“绝无*”,还是“绝无胤禩”,跪地的诸位少不得又心里打鼓,背若芒刺的跪着,看也不敢看太子一眼。许久,抬起头来,太子已经出现在那些箱笼之前!
“来啊,将那任伯安押过来!”胤礽一声狞笑,“将他与这箱笼跺到一处,让他与这些腌臜物一同化作飞灰,也省的污了这朗朗乾坤、青青世界!”
“啊?”
“扎!”
随着应声,太子近卫们早将任伯安架上最高处,自始至终,如局外人一样的任伯安终于怕了,哭号中,身子如蛆虫一样来回扭动,三番五次的掉下来却又被架上去,就在其中一名近卫准备一掌将他击晕,任伯安的呼喊突然多了欣喜,“八爷来了,八爷救命啊!八爷,太子要烧死奴才啊!”
胤禩来了,推轮椅的却是何柱儿,胤禟大踏步走在前面,满院的朝臣皆旧颜,早让他双目喷火,一见此景更是高喝一声,“住手!”
新主子旧主子同时出现,奴才们真的坐蜡,毕竟像金玉泽那样只为行船,任尔东南西北风的的奇葩总是少数,讪讪的低头算是见礼,倒是胤禩仿佛体量大家一样,一路拱手。还是如此的温文尔雅,羞愧之心更胜!
“罪人胤禩见过太子殿下!”胤禩被何柱儿搀扶跪地,规规矩矩的磕罢头,仰首道:“太子殿下,这任伯安不知犯了何罪,竟惹您大发雷霆,还要不惧皇阿玛斥责,以非刑处死?”
火焚,自然是非刑!太子敢这么做必定是要担些责任,但胤禩的用意却不在此,追问任伯安之罪才是重点!
反戈一击没能在皇阿玛身前施展,与子皆亡当然不能再落空,虽不知道任伯安有巨著《百官行述》,但以往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都是老十经手,与子皆亡,他不在乎是太子还是皇子!
可胤礽也是聪明人,不管是形势需要还是身为太子的尊贵,给你解释,做梦吧!几步趋近胤禩,一边搀扶一边道:“八弟快快起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为了这么个腌臜物给孤见礼,知道的说你念旧情,不知道还以为你跟那杀才有什么牵连呢!”
与杀才有牵连,旧情也株连!胤礽分明是以笑里藏刀对上胤禩的口蜜腹剑,哥儿俩这也算是棋逢对手,较量似乎就在一个不起一个硬搀上。
来回争持两下,太子把脸一沉,“何柱儿,跟在孤的身边你心思八爷,既是跟着八弟了,你就是这么伺候的?孤看你不是皮子痒了,而是活腻歪了!”
何柱儿可是久处太子yin威之下,细盘算这些年只有他对不起太子,却无太子却无半点亏待,心中有愧,弯腰去架胤禩的胳膊,嘴里也是轻劝,“八爷,起来吧,回春堂的先生说您不能多动呢!”
总共只有仨,一开头就倒戈一个,出师不利的胤禩心中喟叹,半推半就的被架上轮椅,索性也就摊开了,“殿下,这任伯安究竟犯了什么罪,他可是佟中堂从刑部简拔到户部的,平日里更与十弟走动活络,您这么做——”
“八弟这话孤就不明白了!”胤礽哼了一声,“据孤所知,这任伯安从礼部开始就是员外郎,游历样传走四部还是员外郎,何来简拔一说?而佟相位在中枢,哪个官员的任免不得过眼?既是过眼,转而自然就忘,至于十弟,与九弟一样秉性跳脱,天生就爱交朋友,嘻嘻哈哈也算熟络?真要这么算账——孤之所以认识这任某还是旁人介绍,那时他还是冠冕堂皇呢,如此狼狈相八弟能一眼认出,难不成你们也熟络?”
胤礽深深的看了意思一眼,“孤要如此做,岂不是拉人下水牵扯一片,堂堂皇子岂不成疯狗一样乱咬?”
胤禩的白脸随着这几句话青红变幻,一向巧言善变的他被暗喻为疯狗却也无从反驳,谁让他就是这么做的呢?他敢做,别人自然敢说!
胤禩理屈词穷,胤禟就要耍他那套诨不论了,脖子一梗,“太子,你还没说这任伯安究竟犯了什么罪呢!”
“闭嘴!你还知道孤是太子?苦苦相逼就是你做臣子的本分?”胤礽长身瞪眼,一指任伯安,“莫说任某自幼取死之道,就算没有,因他一个贱胚惹得皇子失和,孤若杀他,谁敢多言?”
“来啊,取桐油火把,孤,亲自送他上路!”
太子发狠,不给胤禟任何反驳的机会!
几桶桐油泼上去,火把一丢,殷红的火焰腾的一声扑起来,任伯安的惨嚎、飞起的纸灰、密滚的浓烟混在一起,在空中缭绕盘旋着,又无力的落下,油墨与肉香在空气中弥漫,朝臣们怔怔的看着,烈焰席面,心里一阵轻松又是一阵迷惘,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
太子,以往八爷嘴里“好高骛远”“胸无点墨”“自私狭隘”的太子,竟然是这样的人!反观八爷,嘿嘿,背弃,只有庆幸,再无半点心理负担!
形同陌路的目光中,胤禩自知无力回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身杀贼!
人在轮椅上拱手,“太子果然是情义之人,罪人胤禩,但请太子发落!”
情义的帽子扣上去,他要看太子如何处置自己?重了,那就是自己打脸,轻了,像自己这样如毒蛇的主,太子会放心么?
“八弟既说了孤是情义之人,你让二哥又该怎么做?”胤礽先竖拇指,随后又摊手苦笑,貌似无奈,嘴上却不留情,“八弟赖皮啊!罢了,谁让我是二哥又是太子呢,兄弟有难,孤不担当谁人担当!”
胤礽凝眉似在思索,“八弟被除籍,怕是王府也要收了,否则于理不合,就来弘皙这任个西席吧,皇阿玛能为弘皙封个布衣邬先生,孤这个阿玛为他聘个平民胤先生,为弘皙冲喜的事就由你会同保泰家的一起操办吧!”
收了王府,胤禩就如丧家犬,但有理字在前,就是胤禩都不能反驳,何况那些早对他没了丁点好感的朝臣们!再听太子聘胤禩为太孙西席,胤禟也点头,在佟国维带领之下,诸人皆跪,“太子仁义,仁义太子!”
胤礽笑了,胤禩也笑了,四目相对,胤禩却仿佛从太子的眼神里看到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