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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的是九阿哥胤禟,身高体壮标准的满族汉子,瓢葫芦脑袋瓜反倒上窄下宽,钢针样的胡子带着彪悍。天热行龙袍早被他丢给了小厮,贴身的白棉袍裂出黑魆魆的胸膛。
这屠夫发家变成的地主老财形象很适合国族“做种”却不符合皇子身份做派,但胤禟小时候得过毛病发烧几天好了之后就大大咧咧,无论只要他高兴贩夫走卒也能拉着一起称兄道弟高谈阔论……康熙曾在佟国维的请安折子留批“九阿哥之豪爽武功尤胜诸阿哥”,至于豪爽武功俩词读起来断或不断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八哥,小十,老佟也在啊!”胤禟大咧咧的给屋里的几位打个招呼,瞥一眼书案上的字条随手揉做一团,“就知道你们为这事伤神呢,你们看看,我把谁带来了?”手往后招,“老任,还不进来见主子?”
“小的任伯安给各位爷请安!”一袭青步长衫的中年人麻利的在地上打千,转身又拜佟国维,“刑部郎中任伯安参见中堂大人!”
“任伯安?”佟国维捻了捻胡子星际之永恒传说TXT下载。
他的印象里还真有这么个名字,从工部郎中转到吏部郎中再到刑部郎中,前几天吏部报上来的官员转迁中又要到户部任郎中,须知六部虽并称排名有先后,工部到吏部是铁铁的升官不假,可从吏部到刑部又是降职,偏巧这位每年的考核还都是卓异,即便卓异从刑部到户部也是诡异,因为匪夷故而留中留意。
想着告身上的描述,“祖籍江浙,岁三十五,身材中等,白面无须,细眉窄目,”佟国维打量几眼,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任郎中准备把我大清的各部转遍?”
玩笑当然不是随便开的,公爵是超品郎中不过四品下,其落差能高过省委小说记,跟你开玩笑?美死你!佟国维此举本是试探,要知八爷虽平和但书房也不是谁人都能进,九爷能带他来、嘴里的称呼还是跟自己这老佟对等、单其履历看尤似自己初为议政大臣的六部巡检,八爷好算计好筹谋!这玩笑开得!
“回中堂大人的话,小的原本是八爷门下管着皇庄进项的奴才,蒙八爷青眼非要给奴才捐个前程才在六部打混……”
“打混么?”佟国维微微一笑展示自己的宰相城府,一时间任伯安倒有了些被戳破心思的窘态,不知该热河作答。
“行了,改天去佟中堂府上慢慢叙话吧,”胤禟的截话为他解围,“别耽误了爷的正事!”
“九爷既然这么说了,改天来我府中就是,任大人能纵横三部想必有些心得,与老夫相互印证也是于国有益!”
听佟国维这么说任伯安知道自己去户部的事成了,一抱拳,“小的必定拜望,还请中堂大人不吝教诲!”
“自家人就别那么多的客套,”胤莪在那边摇着扇子,“刚才九哥说有正事,记得老任前几天去的江南,不会又带了一批扬州瘦马回来吧?八哥不好那一口,我跟佟中堂得先挑!”
扬州瘦马佟国维自然知道,两淮盐商聚扬州,富甲一方乐子也大,养瘦马便是之一。此马非彼马,乃是将**自小**养成高价卖出,其例如买瘦马养肥卖高价故得名。朝廷不禁人口买卖,佟国维自然也不会计较八爷的敛财手段。他更关注的是上半句,八爷门人下江南十爷也知道,因重视而牵挂的因果让佟国维笃定,凑趣道:“老夫年老体衰可消受不得这等艳福,还是让十爷专美的好!”
“给他也是糟蹋,上回送他两个不出月余死了一双!”胤禟撇撇嘴,回了正色,“八哥,还记得前些日子我给你们讲过的张德明吗,老任把他带来了!”
“张德明?”胤禩眉头轻皱,胤莪的折扇猛地一收。
张德明这个名字也是听任伯安说的,自称是前明永乐年间的人,已经活了三百来岁,自幼批发学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出山时已改朝换代,黑发童颜不说,看相算命小菜一碟更有不可思议之神通!
“老任,你莽撞了!”胤禩嘴上轻斥脸上却不见半分怒容,“道家人本该清静无为,何苦来在世俗打滚!”
别看嘴硬说要看太子的笑话,夜航期明灯,佟国维之忧何尝不困扰胤禩,他一样想如河中鱼儿一样跳出水面看看面前迷障之后究竟是什么。任伯安能把张德明这“活神仙”找来当然好,可朝廷崇黄教,喇嘛在四贝勒府上能乱内帷可见其自由,光天化日的弄个道士到皇子家里总是不妥!
“久闻八阿哥礼贤下士,大贤就在门外八阿哥为何吝而不见?”晴朗的语音初发远地,到最后一字仿佛便到了门外此种异象由不得屋内之人啧啧称奇,而胤禩眼中瞬间闪过一缕怒色,换谁也怒,家里的侍卫仆从有百多,既无通报也没阻拦,跟公交车站似得堂皇而入,这主人当的岂不憋屈?
“道长既然来了,那就请进吧!”胤禩美人样清浅一笑,重复如沐春风,倒是胤莪撇嘴,自称大贤,换别人早叉出去了拽小姐的尊贵邪少TXT下载!
张德明摇着折扇进来,满头 乌发耳目蕴神,亮瓷一般的面目眉心一点朱砂痣,若年龄再小些分明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儿下世,一袭洁白道袍一尘不染。折扇掩在掌下对胤禩恭恭敬敬一礼,“贫道一念之差下了武当步入凡尘竟然一刻不得安宁,乱了修行扰了心境,即日相见非是贫道狂妄,只因八阿哥惊醒梦中人,特来感谢!”
直起身,只袍袖一展也不见其他动作,一枝红梅已经在手,展颜笑道:“此花自昆仑瑶池而得,献于八阿哥以作谢礼!”
梅枝三尺有余,形若虬龙,上缀梅花九朵,花做五瓣,黄蕊中仍有点点霜雪,于众人眼中慢慢融化,化作水滴娇蕊更艳,须知梅花香自苦寒来,酷暑之中若非瑶池之内何曾见得白雪腊梅,眼前诡异早已超出认知,满眼俱是不可思议看张德明便如妖孽一般!
胤禟嘎嘎一笑第一个回复了清明,倒也不是他定力多深,而是这这位爷乃花间之浪子,习惯了焚琴煮鹤,这般阳春白雪离他太远,再加上自来熟的性子,搓手道:“梅花再好有个屁用,有能耐你给我弄个瑶池仙女下来唱一曲十八摸!”
“九弟不得妄言!”胤禩被夺了心神,对张德明的神仙之名更信了几分,看胤禟无礼忍不住轻斥。
“无妨,无妨,”张德明摆手淡笑,“天理不过人情,九爷身为凤子龙孙早有苍天庇佑,心思通透更是有福之人!”
凤子龙孙不假,可心思通透分明是讲傻子一棍子捅到底呢,胤禟也不真怒,笑骂道:“好你个老杂毛,爷不过揭了你的短,你立马就骂回来,爷这天潢贵胄到你嘴里也成了脑满肠肥的浑人!”
就他这形象说不是也只能骗他自己了,但张德明可是老江湖又怎于这样的小陷阱失蹄,反问道:“九爷觉得为天潢贵胄身宽体胖一生富贵不是福?
吾貌虽瘦必肥天下是所有皇帝的梦想,成天算计肯定做不到心宽体胖,胤禟能跟在八阿哥后边早已对大位没了心思,而今张德明一语中的,胤禟点点胖脑袋,“你说的没错,真要爷干点什么还真不是那块料!”
“九爷知足常乐,贫道断言,不出一年九爷还有一场大富贵!”
“真的?”有钱谁不爱?胤禟的大嘴快要咧到嘴角,“真要被你说中,爷到时候给你师傅塑一座金身!”
“贫道若说错,就请九爷剜了我这双眼睛,”张德明哈哈一笑,“贫道幼年冲犯岁星,所以舍了千金之家披发入山访名师于武当窥道教之精妙,如今三百年矣,自知贵人有贵脉、贵相,正所谓富贵由天是也!”
“得嘞,我也就是这命了,不过爷喜欢,”胤禟一笑,“你就为八哥、老十还有老佟、老任看看吧!”
“此事不急,”张德明再笑,“适才贫道以小术扰了诸位心神,心神一乱望气便如风卷云舒,不妨先请诸位贵人随意书写几字,平心静气如何?”
“测字吗?这好!”胤禟晃晃脑袋,“爷现在想明白了,身为皇子一生富贵最好是个吃货,老子就写个吃字!”
书房中不缺笔墨纸砚,当下寻了纸笔,胤禟笔锋落处却是草体,大大的口字后边干脆是简化的浓墨,一竖即折横笔一顿狠狠又是折勾!
“妙哉!”张德明拍手叫好,“俗语口大吃四方,另一半本该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卑躬屈膝,可九爷的字看来不似乞讨倒如古之大贤坐而论道,九爷随性即可!”
“这么好?”胤褆的大脸笑成了向日葵花,“看看老佟的!”
佟国维写的却是索额图的索字,字迹工工整整更有小心翼翼的味道,亦或由他看来索家的今日便是佟家的将来,张德明看罢却是颦眉,“敢问这位佟大人,先人可有枷锁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