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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家里就这么大,皇帝微服来看季衡,三姐儿得到消息,然后过来,倒是很好理解一件事。
季衡上次给季大人写信,其中就表述了皇帝要立后后召三姐儿进宫事情,季大人一番考量之后,也觉得三姐儿进宫没有什么好处,便对季衡表示了,让他皇帝跟前将此事拒绝了。
上次季衡确也是拒绝了,但是皇帝当时并没有答应,季衡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现倒和三姐儿一样执拗,非要对方不可了?
三姐儿送药进来,这样自作主张,季衡有点不高兴,但是也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略显出惊讶,说道,“三姐,怎么是你送药进来,让荔枝她们做就成了。”
三姐儿将药桌子上放好了,又跪下对皇帝行了礼,皇帝已经看出了三姐儿意思,让她平身后,她才说,“母亲出门了,家中事情忙乱,你又养病,我过来看看你,没想到得知皇上,你这边只有两个丫头,怕忙不过来照顾不周,我作为姐姐,就自作主张来帮忙了。”
她说得平平稳稳,大方又镇定,倒是个正经大家闺秀典范,甚至也没有因为皇帝就过度害羞和窘迫。
季衡淡淡道:“多谢三姐。”
语气里冷淡皇帝也听得出来,也是故意让皇帝听出来。
三姐儿便又道,“照顾弟弟是作为姐姐应当,怎么说起谢来。”
她端了药试了试温度,就要来伺候季衡喝药,这时候,皇帝却说:“让朕来吧。”
三姐儿愣了一下,将药奉给他了。
皇帝多看了她一眼才将药接过去,三姐儿这次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打扮得过于耀眼,只是穿着一身藕荷色袄裙,头上戴着几支银簪,也是银耳环,手上是两只玉镯,肌肤如雪,明眸皓齿,大方里透出淡雅,端庄又娴雅。
三姐儿知道皇帝注意她,所以故作镇定,皇帝已经是十五岁年纪,少年身形,但是稳重而雍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身为上位者矜贵,俊美容貌还带着少年稚嫩,又因身份贵重,让人不敢过多窥视。
三姐儿紧张忐忑地站那里,像个小丫鬟一样恭恭敬敬。
皇帝接过药碗后,就用调羹舀着药汤要喂季衡,季衡赶紧说:“皇上,让我自己喝就行了,这么慢慢喂,这药可苦了。”
皇帝笑了笑,将药碗递给了季衡,季衡捧着药碗,闭着眼睛一股脑将一碗药喝了下去,苦得直皱眉头,也只这时候,他才带着些孩子样子。
皇帝爱怜地看着他,用自己巾帕赶紧为他擦了擦唇边药迹,又接过三姐儿递上来漱口水,季衡不大好意思地由着皇帝伺候着喝了药漱了口,又吃了两颗果脯嘴里苦味才压下去了。
三姐儿看到皇帝对季衡细心温柔,心里感觉有点奇怪,但她很将此归结为这是因为皇帝天性柔和。
三姐儿收拾了药碗就要端出去,这时候,皇帝却说道:“让外面奴才进来收拾吧,你是君卿姐姐,作为主子,这般细心贤惠不辞劳苦照顾弟弟,十分难得。”
三姐儿受宠若惊,又镇定地表达了自己没做什么,都是应该。
外面张和生亲自进来收拾了药碗端出去,三姐儿这时候也不好多待,就行了告退礼离开了。
皇帝眼神柔和地对季衡道:“君卿,你喝了药,可是要睡一阵?”
季衡没有提刚才三姐儿事,说,“皇上您,微臣怎么好自己就睡下。”
皇帝伸手为季衡拢了拢他只是松松胸前束起来头发,季衡这病弱模样,他是完全无法抵挡,“你和朕之间,哪里需要这些虚礼。”
季衡说:“但微臣也不想看皇上您就这么无聊地坐这里看着微臣睡觉。”
皇帝笑了笑,说,“那你睡了,朕就回去了。”
季衡道,“微臣送你回去吧,皇上您外面待太久,并不是好事。”
皇帝说:“你本就病中,朕怎么能让你送,你赶紧睡下吧,你睡了,朕也就好离开了。”
皇帝于细微之处表现出对他好,季衡不是感觉不出来,皇帝对他这些好,决计不是做戏,都是发自内心,这让季衡感动,又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利益结合,往往比感情结合要好处理得多。
季衡喝了药,药中有安眠成分,再说,这些日子,他每日也是要午睡,这时候已经过了平常午睡时间,他便也很困了,于是躺下去果真很就睡着了。
皇帝守到他睡着了,又看了他一阵,为他拢好了被子,这才起身离开。
许氏和许七郎近傍晚时候才回来。
两人一回来就来看季衡,季衡将许七郎支走后,就问许氏,“母亲,您这次出门,是有意要为七郎看亲吗?”
许氏愣了一下,“你听谁说。”
季衡没应,许氏就又说,“没有事。倒确是有好些人家想和咱们家结亲,刘家大奶奶也想给七郎做媒,我就是去看了看,现七郎还小,这事还早呢。再说,现朝中正是变动之时,不是说亲好时候。”
季衡看他母亲对政治也是十分敏感,这才松了口气,说,“我也觉着七郎还小,不适合这时候看亲,母亲这几年不用忙这事,过几年再说吧。”
许氏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倒是打听起这事情来。现还早吗,有些人家,孩子七八岁就开始看亲了,我这哪里算早。等皇上亲政,朝中稳定下来,你亲事,也是要开始注意了。”
季衡有些愕然,“我……还小呢。”
许氏看着因为生病瘦了一圈儿子,满眼爱意,“哪里小,不小了。”
再说,以季衡身体状况,他亲事是要十分慎重,不好好相看不行。
许七郎虽然被季衡支走了,他自己却外面偷偷听两人说什么,听到季衡说他现还小不适合看亲时,许七郎倒是高兴,他觉得季衡这是心里有他意思。
时间过得很,马上就又进入二月,会试如期而至。
前一年因为会试舞弊案,会试做了废,将时间推到这一年重考试。
而且,这一年因为皇帝大婚,秋天还要开恩科考乡试,第二年,就又有一场会试,这两场考试,就又是朝廷中鲜血液来源。
这相当于,这三年,每年都有会试,不少举子都逗留京城准备考试没有回乡,这甚至让京城里出租房房价直线攀升,后来朝廷发布了限价令,才将价格稳定下来。
而季衡母亲为他城南买下一条巷子专用做出租房子,也一直很走俏。
因为前一年会试舞弊案,所以这一次,朝廷就十分谨慎,是考试前三天,才由主考官和几位副考官,一起定下了题目,拿给皇帝过目了,才严格监控下印刷了出来,考试当天才送去考场。
会试榜单下来,这次季家季朝宗和季道淮都榜上有名,所以下了榜之后,两人就邀了季衡到他们住处鼓楼街去赴宴并表示感谢。
榜单下来,再过几天就要举行殿试,所以榜上有名士子们这阵子里倒是没有时间狂欢,都还要为殿试做准备,而那些榜上无名,自然就十分郁卒,哪里有心情狂欢请客呢。
因季大人还没有回京,季衡作为家中长子,受到族中长辈邀请,其中一人还是季家族中宗子,以后会做族长,再说,季衡和季大人也都一致认为季朝宗是个堪当大任人,两人相请,季衡自然是不能拒绝,就带着礼物直接上门了。
这次季道淮和季朝宗都门口相迎,季衡抱琴伺候下下了马车,和他们一番寒暄之后一起进了院子。
季道淮看着季衡说,“你过年期间一直病中,我们也不好总去拜访打搅你养病,五哥又不家,我们也没有理由去打搅嫂嫂,年节之中拜访太少,不向君卿你解释一番,倒显得我和朝宗十分无礼了。”
季衡微笑着说,“十三叔这是哪里话。你和大兄要备考,这是重要事情,哪里还能让你们上我家去拜访。这次十三叔您和大兄都上了榜,这真是族里荣耀,小侄这里恭喜你们。”
季道淮道,“别说只是上了榜,就是中了状元,那也没有你皇上跟前做行走来得好啊。”
季衡一直知道季道淮就是个这样人,这种话,比起像是奉承,听起来让季衡心里是丝毫不欢喜。
但他也只是笑了笑,说,“伴君如伴虎,如鱼饮水,各人自知罢了。”
季衡虽然只有十二三岁,其言谈举止,已经老成到让人完全注意不到他年龄,他这么说,季道淮也就不知说什么好了,就引了季衡进了正厅里招待,午饭之后,就又引了他进书房里说话。
这个院子是季大人给两人准备,两人各有书房,季道淮带季衡去,自然就是他书房。
书房里坐下后,季衡就知道,这时候才是说正事时候了。
季朝宗亲自给季衡奉了茶,季道淮又将季衡和季大人奉承了一番之后,才说,“这次殿试试题是皇上亲自出,不知君卿你可知皇上有何意向。”
季衡知道这顿饭不好吃,却没想到季道淮将话说得这么直白。
不过从季道淮这里来想,倒不难理解,既然是一家人,自然就直接相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