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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后,让秦甫沅颇有些气馁的,到底是林清瑜竟然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能过来,难不成那么多年的姐弟情分,便要这般断送了去吗?只是再换位一下,若见面便也要叫林清瑜想到最痛苦的事,也着实残忍了些…
林清瑜也许真的是会有芥蒂的,只是在那之前,还有另外的原因。
那日,因出了林家,又未许夫家,故而林清瑜成了最清闲的人,虽伴有几分涩然,但却并无多少后悔。白日替长公主教馥郁和悦俞两兄妹读书写字,下午陪着玩耍或学画奏琴,等晚上再照顾着他们洗漱睡觉后,回院子未多久,便听见长公主回府的消息。
如寻常一般,想要出房与殿下告一声晚安,先入目的,却是不一般的氛围。再走近一些,便发现长公主袖摆破了一大块,从那间隙中,还能看到雪白的纱布,“殿下受伤了?”
睿诚生怕自家主子随口敷衍装没事似地,抢先开了口,说长公主在南苑围场遇刺,被贼人伤着了手臂,还有同行一处的荣安驸马也受伤了。
睿诚说时,楚曌便看着林清瑜的脸,不得不承认,每次经历了生死关头,便愈加想多看眼前人一些。
“天!今日如此重要的日子,竟然生了那般事…”林清瑜正叹气,就看见楚曌转身要走的样子,来不及多想,便先喊人,“殿下!”
停下脚步,心里是有几分不情愿的,但另一方面,楚曌还是没能完全狠心地无视林清瑜,就只是蹙着眉,道,“秦甫沅需要静养,荣安也不好受,你去了不见得有用…还要避嫌。”
林清瑜却摇头,认真地正视了楚曌的眼,“殿下,让清瑜看一眼你的伤口好吗?”
楚曌先是一愣,跟着便转开脸,“这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是早些睡吧,别胡思乱想,秦甫沅不会丢了性命的。”
“殿下!”林清瑜难得表现出了气恼的模样,“殿下真是自大到了自私的程度!”
说罢,便自顾自走到了长公主身侧,抬起那有破损痕迹的手,虽看不到伤口,可透过这衣服上的痕迹,还有血迹,便叫人不禁猜想伤口大小,跟着便是忍不住的担忧。看着林清瑜那皱到一起的眉,楚曌所有的阴郁便又云开雾散,有些无奈地勾了唇,“似乎总是,叫清瑜见着本宫狼狈的样子了。”
“殿下无论何时都不曾狼狈,所以,那些玩笑话还是收敛一些吧!”林清瑜这次是真的没有太担心秦甫沅,一来总觉得刺客都是针对长公主去的,秦甫沅便是受伤了,应该也不会比殿下严重太多;二来,秦甫沅是男子,而长公主是女子,沅儿那般随林清峰一齐练出的人,又如何是娇生惯养的殿下能比的?所以这次,她是真心地更关心楚曌一些。
楚曌不由心中一动,轻轻按住林清瑜的手,“收敛的事,是每次与清瑜稍有亲近时做的,再多一些,本宫觉得会很累呢!”
林清瑜轻啊一声,因上次说了那些话后,长公主并没有再提起,故而她还以为是会渐渐放下遗忘的事,如今殿下突然再表现,实在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见林清瑜没有动作,楚曌干脆将那小手握在了手心,“以本宫度人心思的功夫,方才,清瑜先担心的是本宫对吗?”
虽然这说的是实话,却叫人难以如实相告啊!林清瑜缩了缩身子,想要将手抽出,却被握得更紧了一些。
“清瑜。”长公主又是那般,用深邃的眼看着人,嘴边总是似笑非笑的勾起一点,“本宫对你的期待,方才算是得到了回报吗?”
林清瑜说不上心里是怎么个滋味,长公主过往对她好的地方太多了,好到哪怕明知不可行,却又无法直接做出否定。且以旁观者清的姿态痛快地选择拒绝,从而忽视本人的感情…当初父亲不也是那般固执地将自己情分看轻了,最后出了那个事。若是要林清瑜以那种态度对待长公主,只哪怕单纯想象一下,她都觉得那是不可取的。
只是,这样的这份情,也算是情吗?
“方才,清瑜说了本宫自私是吗?”林清瑜心中另有纠结,便只是敷衍地点了头。
“那,自私的人,再做一些自私的事,应也是可行的?”林清瑜无意识地随便点头,等反应过来不对时,楚曌已捧着她的脸,在开口前先堵上去了。
楚家两位公主体质似乎都是偏冷的,哪怕是唇,此时也带了凉意,贴在林清瑜温润间,有渴望,却并无急切,只怕稍微再霸道一些,便会把佳人弄破一般。林清瑜也因为太过意外了,愣在原处许久,才想起这到底是在做什么,而她本应该做什么。
正待推开,楚曌却自己退开了,只是看上去,似乎是吃到了好吃的,正回味一般。林清瑜被自己的比方再次骇住,也为长公主这般无赖的做法气恼。要知道,便就算是那次张建宏欲行不轨时,林清瑜也坚决保住了唇,没让他挨着半分。偏偏这事理论不得,甚至到了这时候,从礼仪讲,她都还无法直接转身走人,可真是太恼人了!
“难怪荣安如此贪恋,原来个中滋味,是如此美好。”楚曌嘀咕着,目光落到林清瑜脸上,又不自觉流连到了方才不舍之处。
林清瑜被盯得不安,低了头,“殿下怎能…用那些登徒浪子的法子…”
“因这世间,并非只有登徒浪子有那般欲(自行忽视)望,本宫也有,尤其是面对清瑜,本宫早已丢失了许多理智。”顿了一下,楚曌跟着又有些道貌岸然地说,“清瑜一日未亲口与本宫许终生,本宫自然应当一直克制。”
林清瑜咬唇,也不好明说殿下是怎么怎么个不可取,偏偏又有些不甘心,“可殿下方才…”
“方才是克制不住了。”楚曌逮住林清瑜的眼神,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最重要的一句,“所以,清瑜要快些应下,本宫才能保证不破承诺。”
若是迟迟不应下,便要失信,然后…这!这简直就是无赖!瞪大眼睛,林清瑜觉得与长公主交流多了,明明越来越多陌生的地方,却又叫她确定,这才是殿下的真。到底是当初殿下藏得深,还是自己迟钝不知呢?
“清瑜不知如何劝殿下,却也决计无法接受这般有违世俗的事!时间不早了,殿下还不如早些歇息,清瑜就此,先告退了。”生怕再待下去会有更多让人为难的事出现,林清瑜向长公主行了一礼,跟着忙不迭地疾步走向属于她的屋。
“殿下,需要我们安排一下,叫林姑娘更好接受吗?”不知何时消失,又突然出现,睿诚单膝跪地,认真地问。
“嗯?这些事,不如自然而然…想来,到时轮不到你动作,便另有安排了。”长公主轻轻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扬出了一个浅笑,慢慢渡着步子,往房里去了。
按着林清瑜的性子,应该对长公主保持避让,直到确定殿下对自己没有那心思了才行。只是不过第二日,林清瑜却不由自主地破了例。
“殿下,驸马爷请见。”堂堂长公主遇刺并非简简单单便能瞒住的,更何况有心人刻意为之呢?很明显,任重远便是得了消息赶过来的。
“本宫身子不适,恐有失当之处,驸马不如回府,待本宫养好了身子,自然会找着合适的时机传唤的。”余光瞥向在馥郁身边的林清瑜,口中如常无情拒绝。
林清瑜早先也听任重远抱怨说殿下对他冷淡,此时不免想到这是因着自己,她这个表哥对她并不坏,甚至很多时候颇为照顾;那么优秀的男子,且又对殿下用情,怎的殿下偏偏会逆世俗而为,想走那荒诞的路呢?带着些许愧疚,便主动开口,“殿下受伤,驸马前来一见乃人之常情,想来此时没有比确认殿下无事,更重要的了。且所谓恐有失当之处,难以服人。”
林清瑜这话一说出来,馥郁和悦俞对视一眼,默契地捂了耳朵。而那女官则停下脚步,看着长公主,等她决定。
“清瑜…”长公主眉头一动,转头看向女官,“大人也觉得,本宫不应该?”
女官从善如流,“殿下所为,是为皇室颜面而尊礼重仪,臣以为,是驸马唐突了。”
“那还请麻烦大人了。”轻笑一声,等女官走后,楚曌才再将目光放到林清瑜身上,“清瑜还是自觉,方才那话合适?”
“殿下何必对清瑜紧紧相逼?不如趁如今为时未晚…”林清瑜说着,突然任馥郁偷偷拉了她衣袖,眼中更坚定了些,“殿下,又当真考虑过馥郁与悦俞吗?”
皱起了小脸,任馥郁有些苦恼地看着楚曌,无声叹了口气。
楚曌眼中此时确实没有那两兄妹,只是看着林清瑜笑了笑,“为时未晚?”
“清瑜是希望,本宫认认真真说一遭如何生情、又思虑了多少、又守了多久?”楚曌敛了惯有的笑容,“还是希望听到,若非因为清瑜,这些年,任重远根本便不能踏入公主府一步?”
“清瑜又以为,任重远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一次又一次邀你一同请见?莫不是,清瑜真以为,这世间,除去你对秦甫沅之情,其他人的便如儿戏?容得你轻言放弃?”楚曌当真气得不轻,一通重话后,才惊觉不对,蹙眉一叹,“本宫直白说来也无妨:对这份情,本宫始终有着最丑恶的偏执,不说能否得到,但却容不得他人质疑,哪怕是换了清瑜,本宫也无法接受。”
言罢,长袖一摆,离席而去。
林清瑜呆在原地,还是听到悦俞馥郁二人同时舒了一口气,才发觉这般龌龊的事,居然当着孩子的面说了去,一时好是愧疚不安。
“姑姑。”任悦俞小心地看了眼林清瑜的脸色,然后轻轻地搂住她的手,“姑姑知道馥郁、悦俞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林清瑜愣住,不懂突然为何提起了此遭,只听馥郁沉着解释,“馥郁出生春天,正是馥字开时。”
“悦,是为取(自行忽视)悦的悦。”两兄妹说完,便满是期待地看向林清瑜了。
馥郁出生,是林清瑜第一次到长公主府,并近距离见长公主殿下,那时带了一盆秦家送来的馥字给殿下作礼物。而无论郁、俞,都通瑜的音。这些分明已再明显不过的事,怎么能…林清瑜有些奇怪地低头,“你们,不介意殿下那般?”
“介意,自是有的,开始也不能理解。但渐渐地,馥郁能瞧见,爹在的时候,娘的不甘不快;姑姑在时,娘的愉悦欢喜。人为己活一世,世人如何,与我何关?我若强大,再看世人如何追捧称赞!那些胆怯,是弱者才有的!娘,是馥郁的娘,是给了馥郁一切的人,馥郁又焉能成了娘的包袱?作其累赘?”任馥郁此时不过只到悦俞胸前的高度,却大有顶天立地的气势,口中说的话,也不见得他自己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悦俞不喜欢爹,爹爹看娘的眼神里总是叫人害怕。”见林清瑜不应声,任悦俞还想为自己娘多做一点事,便又甜甜地说,“悦俞喜欢姑姑,姑姑也喜欢悦俞;悦俞喜欢娘,娘也喜欢悦俞;娘喜欢姑姑,所以,姑姑也喜欢娘好不好?姑姑不说话,就是应下了?”
“悦俞!”林清瑜哭笑不得,原本以为能是帮自己劝殿下的人,怎知一个个都那么默契地,想要帮殿下说情了呢?殿下也是,怎的反倒让两个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了这些事?
“唔…”可惜了,要是继续不应声,就能糊弄姑姑应下了。
(注:馥字,为兰科花卉。由抿国初绍兴上虞沈氏选出,是春兰名品。外观上,是外三瓣长脚尖头,蚕蛾捧,大圆舌,花色绿,花葶高,落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