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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甫沅正纠葛感叹着,这边长公主突然先开口说话了,“今日见荣安与妹婿的相处得十分融洽,将本宫记挂在心上的担忧全部消掉了,这真是极好的事呢!”
秦甫沅一惊,跟着便连拱手,“承殿下恩情,秦甫沅自当自律,努力维系这段天赐之缘。”
长公主却是极奇怪地笑了笑,“以后共事,妹婿与本宫便算做一脉,叫本宫好是亲切。倒是突然想起件趣事,前日入宫,一个婢女正撞了本宫,说是公主府送进宫来的。”
前日,也就是大婚的第二日,秦甫沅尚有迷茫,只是直觉长公主说的与自己有关。
长公主似乎也不意外,自顾自笑着说,“那婢女恍惚间撞落了一条锦帕,偏偏本宫也有一条相似的,上面也沾了些血,便叫那宫女一时难以分辨,也是有够木讷的!妹婿是个文人,广识天下,倒是说说,那是过了一夜的血,果真还是鲜红的吗?那婢女才算是没坏了事,匆匆忙忙地退下了。”
秦甫沅一惊,这才恍惚想起大婚当晚那块帕子,长公主说的,分明是次日往内宫送喜帕的事!当时她心情混乱,便未顾上那些事,自己出房时,丫鬟们已开始进屋收拾…
秦甫沅不敢再细想,深深一拜,“秦甫沅愚钝,还劳殿下照拂指点一二!”
“妹婿总是这般见外,只不过本宫能帮一次,却帮不得二次,日后若是妹婿不想为人诟病,还需小心些才好。特别是在众位娘娘前,可要小心谨慎候着才行呢!”长公主知晓秦甫沅并非愚笨之人,明人不再说暗话。
“是!”秦甫沅低头,虽不知长公主殿下如何知道那日她们未同房一事,更猜不透她为何要助自己,但是如今哪怕殿下是另有目的,秦甫沅却是确确实实的,已欠下了相当的恩情。
长公主殿下颔首,别开脸露出正色,“至于方才圣谕为何是在后宫中,而非明日在朝堂上,你可知是为何?”
“臣愚钝。”讲到正事上,秦甫沅也很自觉地收拾了自己的身份。
“秦家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妹婿可曾听过金贾门?”长公主不等秦甫沅回答,又自顾自地接着说,“国库有分内外,世人皆知其外,并归由户部管理;而内库,便是知道的,也只当做是圣上敛财所设的私库。”
秦甫沅年自知此时不应随便搭嘴,亦不知其详,故而只听不言。长公主也不管她,接着说,“自古以来更朝换代,朝朝代代如何得权,又是如何失权呢?无怪乎一物,银。权利诞生于军力,军力以粮草维系,粮草以银购得,民以银足而满。古商汤为削弱夏的国力,使族内妇女织布纺纱,以换夏粮,其以贸易作武器,终灭夏建商朝。故而,虽世间皆说士农工商,然,商在其中却有着不可轻视的作用。”
“以史为鉴,□□为巩固我楚氏皇权,特另设一门,曰金贾,拟规,仅族内直系所有,后子孙当自律,以纳财而保权,不可骄奢、不可滥财。”长公主微微侧头,“与外人所知私库相同,丝、茶、盐、铁等皆有私库掌管,但青楼、酒楼、客栈、钱庄亦有涉及。其中牵涉许多监督性质的作用,范围之广,用意之深,妹婿如今可还觉得,委屈了?”
“秦甫沅无才,得此重任,惶恐至极。”长公主一番解释下来,这金贾门,原来是祖皇帝为子孙特设用来敛财巩权的机构!
长公主却突地嗤笑了一声,“重任?这不过是把所有无威胁性、便于舍去的人集合在一起,物尽其用后彻底抛弃!”
秦甫沅低头,这意思,她自然也是懂的。无论驸马、公主,自古都是与权无争的代表人物,不是不愿意争,而是根本就不会给掌权的机会。如今这金贾门听似重要,皇商听着也很威风,但到底还是皇帝防着人反他的资本,这生财守财的便是走在了悬崖边,一朝高于万鼎,亦能一夕粉身碎骨。
“不过,这也不尽然是些坏事。”长公主见秦甫沅表情沉重,又笑了起来,“看来本宫给妹婿很大的压力了?”
“不,自然不是这样的!”秦甫沅连摇头,“只是,家父受封荣身官一事,还要多谢殿下!”
长公主兀自看着满园春,不应下,也不否认。
一时两人皆无话,秦甫沅心中正思着是否自行告退,倒正好有个宫女在身后说话了,“太华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命奴婢前来,问殿下可要一起在坤宁宫用膳。”
“你代本宫回母后,就说馥郁和悦俞还在府上等着,今日便算了。”长公主说完,那宫女便应了一声,率先退下了。
长公主转身,该是要离开的,却又转了头,突然问道,“我以为妹婿与荣安是世间最登对的,而荣安也很是喜欢妹婿,想来,日后该不会有负独钟之情吧?”
“啊?”秦甫沅瞪目结舌,连连摇头,“殿下明鉴,秦甫沅与荣安公主即成结发,便许一生白头偕老。且公主美若天仙,又怎忍心辜负呢?”
此话中虽有违心,但相对于殿下暗示的纳妾一事,又少了些荒唐。
“那便好,希望妹婿,能谨记在心。”眼中带着笑意,似有其他,但不等人细究,长公主已领着宫女们离了御花园。
真是,越来越习惯说假话了啊!秦甫沅想起自己刚刚许诺的样子,一时在原地好是怅然。不过,荣安美若天仙这句还是实话呢!若自己为男子,有殿下在,眼里又如何容得下他人?
“驸马爷,该是用膳的时候了。”
“嗯!”
与荣安一起在坤宁宫用了膳,饭后各处娘娘一一告别,楚綰和秦甫沅按理,自是要跟着德妃回宫的。因着德妃喜素雅,故而其德馨宫也十分淡雅,对比坤宁宫的富贵华丽,这里配着娘娘的身份,隐隐还有些简陋冷清的意思。
进了侧殿,是一个小书房,架子上琳琅满目的书叫秦甫沅瞧着有些瞪目,果真宫中还就是不一样,光就这架子的书,多少都是有价无市的藏本啊!德妃瞧见了,便笑,“驸马这点与荣安真极是不同,平日里叫荣安看书,便似催命一般,驸马若是有想看的,带走便是。”
秦甫沅有些口干舌燥了,若是别的物事,她可能还是不在乎的,可书就不一样了,“这,臣婿哪怕只要能瞻仰一番,便已是心满意足了…”
“无事,这里的书本宫多数都已是读过了的,自参佛后,住在皈依寺,也无时间打理这些,倒不如叫爱书之人拿去,代为好生保管,省得在这儿尽吃灰去了。”德妃说着,便叫了宫女进来,“把书架上的那些拿下来,送到公主府去。”
“是!”宫女点头,不时便有几个太监跟着进来,小心地开始收拾。
秦甫沅看着那些书卷被装起,一时更是移不开眼,便是坐下来了,视线都还固定在了那边。
德妃对商人从未有过偏见,且能连中三元,又岂是凡俗呢?初见秦甫沅,德妃便极为满意,出身虽必为他人诟病,但这品相是极好的,今日再瞧,光就这书气,也很好。
德妃欢喜她这行为,楚綰却有些吃味,拉着秦甫沅要她瞧自己,“驸马!这些书都给你了,不会跑!府上老看书就算了,今日就不能好好瞧瞧綰儿吗?”
秦甫沅满是疑惑,瞧殿下?这是什么典故?德妃听这直白的话,不禁脸红,嗔怒道,“荣安!你怎么说话还是没个小心的!”
“唔,都不是外人呢…”楚綰缩了缩脖子,她只是实话实说,才不是没个小心的。
德妃也知道楚綰这习惯一时自己也改不了,如今驸马在旁,再说只会徒增尴尬。只得摇摇头,就着宫女新呈上的茶具,开始泡茶。
表姐喜摆弄茶道,听说长公主也喜欢,如今瞧着娘娘娴熟的动作,便知也是个爱茶之人。可殿下呢?秦甫沅有些怀疑地看了眼楚綰,暗下结论,殿下弄茶的话,自己还要担心烫着那小手才是。
“之前我与母妃都是住在皈依寺的,这边也就是宫中有重要节目了才会回来住上一遭,下次驸马便同綰儿一起去那边瞧瞧如何?”楚綰想给秦甫沅也送点东西,但歪着脑袋想了小半天,发现这边还真的什么都没有,“皈依寺可漂亮了!那边有片花林,有一眼泉,后山有好大一片农田,入秋后坡上金灿灿的,可漂亮了;还有一片果林,那些果子全是师傅们挑着泉水养起来的,又大又甜的!綰儿在那特地整了间小屋子,每天傍着水、看着花、吃果子,然后舒爽地睡觉~”
楚綰说着,秦甫沅脑中便跟着也出现那画面,一时好笑。
德妃也对她似是极无奈,“那些果子是寺中师傅们辛苦种着给自己吃的,你总是摘来吃,也好意思说给驸马听!”
“诶,那么多果子,我就吃那么点呢!”楚綰吐吐舌,“大不了,下次綰儿再去,就带一些还给方丈们!”
德妃哑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手上茶好了,为秦甫沅倒上,“明日是双日,驸马该是要上朝了。”
“是的。”秦甫沅点头,轻轻在杯口嗅了嗅,皇妃用的茶果然非是民间所谓‘贡茶’能比的,而娘娘泡茶的功夫更是将这香茗表现得更完美了些。
“朝上的事本宫不懂,不过驸马看着便不像是会惹事的人,本宫就不加多说了。”德妃转头看着楚綰改了语气,“荣安,你要改改你那懒性子,明日驸马早朝,你可别自己睡死了!”
“驸马要提前住到侍漏院去吗?”楚綰眨眨眼睛,自成亲以来,日日都是同床的,驸马尚不主动圆房,今后所有双日前夜都特地出去住的话,可不知会拖到何时去!
秦甫沅闻言,也认真想了,寅时入宫,就公主府到午门所需的时间,还是比较短的吧?
德妃这次也就不说楚綰了,大概是觉得新婚燕尔,不舍是正常的,反而还主动开解,“驸马自然不同寻常百官,且公主府到宫路程不长,早些出发便足矣。”
“好吧!水儿姐姐!你明儿早可要叫我一起起床哦!”楚綰握了握小拳头,那坚决的样子叫秦甫沅瞧着好笑。
“殿下若是起不来便自个儿睡就是,不必勉强的。”
“那可不同的!”楚綰绷着小脸,突然顿了顿,“对了,驸马,你今日封的是什么官?”
“殿下之前没有听吗?”
干笑两声,“没听懂啊…”
这个殿下!秦甫沅叹气,又露出温柔的笑,轻轻拍了拍公主的手,“是份轻松好做事的官。”
“那就好,之前还怕父皇给驸马太多事呢…”说完,又有些小心地看看秦甫沅,“可是这样,好像有些委屈驸马的才华了,要不,綰儿去求父皇换个?”
德妃知道陛下今日封的官身后藏了多少危险,所以在一边并未阻止荣安。
秦甫沅轻轻摇头,“殿下不必,这样的,就很好了。”
“哦…那驸马觉得好,綰儿也觉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