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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兴致勃勃，根本没有注视到张小南那鄙视的目光。旁边的奶奶张王氏眼睛倒是亮了不少，似乎白花花的银子正在向这个家庭招手。

陈氏脸上也是得意的表情，自己抄了点鸡蛋就吃了起来，仿佛那些银子已经进了口袋里面。

至于父亲母亲和二伯一家，眼光里面，若有若无的流露出了羡慕的眼光。

果然，在这个穷怕了的家里面，或者说在一个穷怕了的环境里面。哪怕只是一些虚无缥缈的发财计划，只要对钱有那么一点点的影子，都会让人羡慕，兴奋。

“老头子，我看德文这事能行，要不然咱们给他投点银子？”张王氏自顾自的兴奋了一阵子之后，推了推张老爷子。

张老爷子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许久，张老爷子这才抬起头来：”德文，投的话要投多少银子？“

很显然，老爷子也动了心。

“大概要五十两银子。”大伯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了出来。

我去！五十两！

二伯卖一次青豆，也就几十文钱，家里的地，也就那么点。一年的收入本身就不多，大伯还时不时的花销一些，这家庭能攒下五十两银子？

老爷子显然也是被这个数目吓到了，旱烟呛得直咳嗽。张王氏本来开开心心的，脸色也是变了变。五十两银子，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过了许久，张老爷子这才开口：”德文，那个人不是你的好伙伴么。平时咱请客吃饭也不少，五十两家里实在是拿不出来。能不能少拿一些，到时候咱们赚了钱再追加也行。“

“爹，你不懂这做生意。做生意要的就是一次性投资，谁都想着以后赚钱，先期不就没投资了么？“大伯一边说着，还从老爷子盆里面夹了几粒花生米。

“再说了，你儿子我生意场上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个信字。无信而不立也。这次是人家照应我，你儿子我也拍拍胸脯保证投资。爹，咱家日子火不火，就靠这一次了。”大伯说的振振有词，旁边的陈氏就差鼓掌了。

张小南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胃不舒服，感觉今天吃下去的东西好像都准备出来。

旁边母亲刘氏看到张小南还以为肚子不舒服，准备嘱咐他回去。张小南摇摇头，继续慢吞吞的喝粥。他总预感，这日子不是要火了，是要熄火了。

“已经答应了？”老爷子问道。

“嗯，爹，为了咱们全家，儿子答应了。”张德文拍拍胸口，眼中目光坚定，脸上写满了正义。

张小绾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口便吐了出来。母亲刘氏赶紧将她扶了起来，拉着往屋子里面走，心里面还在不停地嘀咕着，今天这几个孩子究竟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都不舒服，难不成是饭有问题？可是自己吃了，没事啊？

张小南找了一块抹布，将姐姐吐下的赶紧擦干净，要不然一会奶奶又是一顿骂。

“家里现在实在是困难，你也是知道的。五十两银子，确实也拿不出来，要不咱和人家说，下回吧。”张老爷子一袋旱烟抽完了，思考了许久，还是说了出来。

不投资就好，这个家还能平平安安的过一阵子。张小南心里面默默的说到。

“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比东华门唱名都要难啊。”张德文一看老爷子不同意，立马着急了，过来就抱住了老爷子的胳膊。

“胡说！东华门唱名是何等的荣耀！”老爷子生气地说道。

的确，在这个时代，士农工商，读书人的地位永远是最高的，有些人穷尽一辈子，也无法在东华门唱名。万里挑一，何其艰难！也难怪老爷子骂他了。

“我的错，我的错。”大伯轻轻拍了自己几下嘴巴子，然后一脸的恳切：“爹，机会实在是难得啊。人家是府城来的，要不是看在我平时诚信为人，和善待人，人家绝对不会帮扶这一把的。咱们投资出去，很快就能见效，到时候我雇十几个丫鬟，伺候您老人家。“大伯激动地说道。

老爷子听到这十几个丫鬟，脸色有点潮红，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张王氏倒是不干了，十几个丫鬟，这是要干嘛？狠狠地在张德文脑袋上面敲了两个栗子：”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不投资。“

“娘我错了。”张德文本身就谎话连篇，所以许出来的诺言也满是漏洞，又在脸上拍了几下之后，大伯双眼含泪，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儿子这辈子，最感谢的就是您二老，生我养我。所以儿子这么多年，悉心培养生意关系，结识各路人脉，为的就是有一天赚到钱，让辛苦了一辈子的二老风风光光的活着，向那些地主家一样，吃喝不愁，再也不用受罪。所以，这个机会，是儿子最好的一个机会。“

这些话真是感人啊！要不是看见大伯平时的所作所为，还真的就信了呢。

张小南强行摁住了自己的胃，不让里面的东西吐出来。

张德才也觉得胃里面貌似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涌，轻轻地摁住了自己的胃。

不过这番话却是正中了老两口的心坎。辛辛苦苦受穷，养育了这么一家人，不就图子孙将来光宗耀祖么。张王氏似乎有无尽的委屈，眼泪一瞬间就流了出来。

“娘，赚了钱，我给小金找一个好先生，小金这孩子聪明伶俐，算命先生都说是文曲星下凡，现在没钱，我也怕耽误了这孩子的前程啊！以后好好培养，也能让他在东华门唱名，光宗耀祖。”大伯继续深情的演讲着。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张小金背了起来。

这时候张小南真有一种把自己肚子里面的古诗背一遍的冲动。哪首不比你好，哪首不比你出彩。成天就会背一首古诗！

“大儿子是最有孝心的一个，咱们就帮他这一次吧。”张王氏眼眶红了，不过不是感动，更多的是来自对于未来，对于金钱的向往。

“这银子......”张老爷子没说完。

“咱们家拿不出来，先去金财主他们家借点高利贷。爹，药材生意利润大，很快就能还回来的。”张德文说道。

高利贷？

张小南心中猛地就是一惊。这个词出现了几千年，里面伴随的，都是鲜血和泪滴，还有那些累累的白骨。

那些放高利贷的人，根本就不是人，他们是吸血鬼！讲一个个的人吸得血尽皮干才肯罢休。那些场面，甚至都不敢想象。

就算是活在二十一世纪，你在大天朝炒房子，也扛不住高利贷的利滚利啊！

何况你做的，只是虚无的药材生意！

一瞬间张小南的脸色煞白，赶紧跟老爷子说道：“爷爷，高利贷利滚利啊。”小手都颤抖了起来。

不仅仅是张老爷子，二伯一家还有张德才也是表情凝重，高利贷这个词，几乎就代表了家破人亡！甚至有的人赌徒借了高利贷，将老婆和孩子抵押出去，为人作妾！到最后也是一卷凉席！

一时间气氛沉寂了下来，没有人再多说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