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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雪花簌簌而落,伸手去接,落在手心又化成了水,凉丝丝的。
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痴痴的望着一个方向,似是等了隔世经年那么久。是谁……她在等谁?
许久,许久之后,她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近了……渐渐的近了……
她紧紧的握着手中那块双鱼玉佩,如同宿命演绎过许多次一般,固执的守在这里,等候着一个曾经错过的人,他的归来。
在她的记忆中,藏着很多很多东西。
她记得这一世的初见,天边下了下雪,他从远方归来,万军之中,她一眼便就看见了他,穿着银白色盔甲的将军,将落在地上的双鱼玉佩用鞭子勾起抛向了他。
很久很久以后,哪怕明知道那天不过是个局,一个无心设出来的局,可是一旦想到那天,依旧不由得心生欢喜。
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人,终于重新回来,活着出现在她的面前。谁也不知道那天对于她来说有着什么样特殊的意义,看见他的新生,宛若是她的新生。
过去种种,皆化作了云烟。
他许诺过,说等他回来,便娶她……
为了这样的承诺,她好像等了很多、很多年。
雪越下越大,一片苍茫着,那穿着银色盔甲、黑色披风的人,跨马飞奔而来,越来越近了。
她的心,如同少女一般快速的跳动着,张着手臂,拥抱他的归来……
近了……渐渐的近了,她都能看见他的眉眼,笑的是那般的柔和。
大雪迷住了她的眼,就在那一刻,她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用手背揉了揉眼,待定睛一看,便看见了让她余生都肝胆俱裂的一幕……
漫天的大雪,变成了鲜艳的红色。簌簌而落的雪花,若那纷纷下坠的碧桃花瓣……
他穿着银色的盔甲,后背插着几十支箭羽……
骑在马上的人,无力的垂下了向他伸来的左手……
红色的,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那红色,恍若是用心尖上取下来的血熬成的颜色。
所有的一切,空间、时间都已经扭曲了,银装素裹的白,夺目摄魂的红,若情人的眼泪一般,一点点的凝结而成。
她痴痴的伸手去接,接住的不是雪花,而是……开在手心处蔓延的碧桃花……
这样泣血桃花,是凝结着谁的执念,谁的怨恨?锁在深宫里的秘密,究竟能不能锁住一辈子……
这样诡异的梦,让顾衣半夜惊醒,拥被而坐。她下意识的张开了手心,生怕看见那血红色的桃花。
还好,还好,手心中空无一物。
自宫中看到周后所做的画,晚上做的这样一场莫名噩梦,是不是,有某一种不祥的预兆呢?
冠宠后宫的皇后,集世间所有女子求而不得殊荣,可是三千繁华,在她眼中不过尽数淡漠。
那宣纸上的泣血桃花,那提在角落的七言绝句。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让她看见。
嫦娥应悔偷灵药,是在预示着什么东西吗?
顾衣抱着被子怔怔的坐在那里,脑海中一片混乱,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理不出头绪。
她,究竟是错过了什么样重要的线索?
顾衣是从顾南瑜口中,听到谢蕴要去陈郡的消息的。
本来晚间没睡好,顾衣一脸怏怏的,顾南瑜跑过来的时候,顾衣抱着被子,准备睡觉的。
“本以为今年他能在长安过年,没想到临近了年底又要去陈郡,舅舅舅母他们早就做个闲云野鹤不管江南他了,今年好容易到了长安,娘让他再要紧的事情过完年再说,他也不肯……”
顾南瑜余下的话顾衣也没注意听了,所在意的是――去陈郡。在这个时候,谢蕴为什么没有任何征兆的去陈郡呢?
陈郡,越地陈郡。
这一世,所有的祸乱皆因那个地方而起,那个地方就像是个诅咒一样,与之牵连上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难道……就连谢蕴,也会被连累吗?
顾南瑜竹筒倒豆子一样跟顾衣抱怨着,见着顾衣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不悦的嘟着嘴同顾衣抱怨道:“你有没有注意听我在说话啊。”
顾衣无奈的笑了笑,道:“你找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不成我还能知道谢公子为何要去陈郡?”
“你说,是不是因为不想看到你成亲所以他才要走。”顾南瑜小声的嘟囔道,她还以为顾衣听不见呢。
顾衣眼皮子跳了跳看向顾南瑜,却见顾南瑜理直气壮的回瞪向顾衣:“不然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跑去陈郡,娘问他原因他也不说。”
“或许,是为了跟他在一起的姑娘呢。”顾衣慢悠悠的说道,成功的让顾南瑜小脸垮了下来。
顾衣当做没看见顾南瑜失望的神情,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道:“如今我是快成亲的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呢,这些时日你就别来烦我了可行,若是有什么,你直接问谢蕴自己去吧。”
对于顾南瑜顾衣更多的是无奈,明明从小喜欢谢蕴,却从不跟谢蕴说,谢蕴又是极其迟钝的一个人,只将她当做妹妹看。
阴差阳错,如今谢蕴就算能够放下当年的往事,可是身边的姑娘,却依旧不是顾南瑜。
顾南瑜本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来找她抱怨谢蕴的事情,也不过是因为顾衣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心事的人。如今见顾衣这般说,便想到近日里长安城的流言。
欲言又止的看了顾衣半天,问道:“听说,离王还没有消息么……”
顾衣微微的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顾南瑜见她这般样子,便道:“若是他不回来,这门亲事便让伯父回禀皇上作罢了吧。”
不成想顾南瑜关心的竟然是这个,无奈的笑了笑,道:“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岂能说收回就收回。”
就算想要退婚,也得等李离回来再说。
顾南瑜睁大了眼睛,瞪着顾衣道:“若是离王不能回来,你真打算为他守寡不成……”
顾衣……
才短短几日,就有两个人跟她讨论守寡的问题了……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与其操心我的事情,还不如考虑下婶娘这些时日给你介绍的那些青年才俊,哪个合适你……”
这一世的顾南瑜,对谢蕴陷的不像前世那般深。所以顾衣希望,谢蕴找到属于他的人生的同时,顾南瑜也能寻到归宿。
生长在深深宅院中,很少有人能像顾南瑜一样,依旧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一方面嘴里说着记恨着当年她抛弃谢蕴的事情,一方面还是担心她有没有受到外面流言的影响。
顾衣的话还没说完,顾南瑜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直接炸毛了。
看着顾衣含笑的神色,顾南瑜只能泄气的叹了口气。
以前顾衣还能与她争吵争锋相对,可是现在的顾衣不管她说什么,都是一脸冷静的模样。这般沉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姐姐呢。
“其实,若是你与离王不能成亲也好。”顾南瑜撑着下巴道,“那你与谢蕴就有机会了。”
小声嘟囔,顾衣依旧听的一清二楚,眉头跳了跳看向顾南瑜,却见她声音更小了:“那个黑衣服的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比起她来,我更希望是你……”
顾衣啼笑皆非,怕她再胡言乱语,便跟她说了几句话,便将她送了回去。
顾南瑜离开之后,顾衣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住。
谢蕴,不会无端的去陈郡的。
他那日,问她是否在调查望月镇。
谢蕴,是如何知道她在调查望月镇的事情的?
望月镇,她,谢蕴,能将三者联系起来的,就只有花蕊夫人了。而谢蕴真正要去的地方不是陈郡,而是陈郡边上的望月镇!
小小的望月镇中,究竟藏着什么东西?花蕊夫人病重,究竟是巧合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凌雪风对花蕊夫人的病情只字不提,究竟是想要隐瞒什么?
所有的一切,仿佛让她身处于迷雾之中,所以,如今而言,对于她来说唯一的突破口就是……
“备车,我们去谢家别苑。”顾衣吩咐道。
谢蕴之前是小住在归云山庄中的,本是打算暂住一段时间就离开,但是因为阎君的事情在长安逗留了许些时日,是以便住在了谢家在长安城的别苑中。
顾衣依稀记得顾南瑜曾经提起过,谢家虽然是武林中人,却是十分有钱的。
谢家别苑,顾衣听说过数次,却是第一次到那里去。
清幽雅致的院子,坐落在长安城中的一隅,屋檐飞角,亭台楼阁,白墙黛瓦,少了繁琐,多了清雅,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的格局。
这一世顾衣虽然是第一次来此处,但是前世的时候却是经常来这里,为李明渊做说客,想要拉拢谢蕴,更为准确的是说,拉拢谢蕴背后的谢家。
当在别苑中见到顾衣的时候,谢蕴不是不惊讶的。这个地方鲜少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更重要的是,一向对他避之不及的她,为何会来主动找他?
谢蕴看着门口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顾衣,心中非但没有半分欢喜,眼皮子跳了跳,反而有一种不祥的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