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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衣似是没察觉到吴天信的失态一般，抬起头看着吴天信，微微一笑道：“大人，请问小女子，可有什么不对？”
吴天信不知怎的，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顾衣的问话似是没听见一般。还是李明渊重重的咳嗽一声，方才敛了心神，正好对上顾衣似笑非笑的神色。
这样戏谑的神色，仿佛看的不是备受尊敬的国师大人，而是个无足轻重被她拿捏在手心中的跳梁小丑一般。
果然是沈家的血脉，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便就这样让人觉得不舒服。
吴天信负在背后的手指似乎是在掐算着什么，方才抬起的眼皮子又重新的阖上，见他这般谁也不敢出声再打扰他。
半盏茶的时间，却见他耷拉的眼皮子终于抬起看着顾衣冷冷的笑了一声，那笑容十分渗人。
“命犯孤煞，祸及亲族，生无可归之家，死无可葬之地！”
生无可归之家，前世的时候，纵然她冠以顾姓，却从未真正成为顾家人。十五岁那一年，沦落青楼，三年时间，从长安回到江南，与顾家只是越行越远，与顾至远这个父亲，亦是如此！是以，她从未有过，一个真正的家。
死无可葬之地……最终，她死于所爱之人之手，生前玩弄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最终得到的不过是一卷草席，扔到乱葬岗的下场……
听了吴天信的话，在顾衣身边的顾南月不由得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生怕沾上不祥的气息。
一直淡然的顾衣，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终于不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锐利的眼神看向吴天信！
虽然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但是吴天信，却从她眼中看出了一丝令人心惊的杀意……饶是他，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想到此女的面相，再对上那一双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冰冷眼神，饶是他也不由得闪过一丝不安。
顾衣不知吴天信心中所想，不管他是真的有些本领看出了什么，还是说他说出这番话是不留余力的诋毁自己，在顾衣的心中，吴天信俨然已经是个死人了！
前世是她不可触及的伤疤，既然他不小心触碰到了，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李明渊，见顾衣沉默不言，当是顾衣心虚，低头用着两个人只能听的见的声音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若是当初跟了他，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只是……想到方才吴天信为她批的命格，李明渊又庆幸当时没有娶她。
若是顾衣真的命犯孤煞，而不是预言中那个带有凤命的女子，那被连累的不就是他了么……
顾衣在宽大的衣袖中紧握的拳头闻言却放松了，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容，也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的回李明渊：“世子，这个时候得意，未免太嫌早了……”
太早了？李明渊看着顾衣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
若是不出所料，这个时候李离已经不在长安了，而顾家，除了顾至远之外，都是他的人。
至于顾至远……比起一个命犯孤煞的女儿，顾家的安危才是最为重要的吧。
在这样的形式下，顾衣与离王退婚，身败名裂，是注定的下场。依照她的聪慧，应该看明白了才对，为什么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像是……留又后手？
李明渊惊疑不定，顾衣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
“胡说八道！”呵斥的声音蓦然间响起，却见说话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顾至远！
顾至远平日里温润的墨色眸子，带着几丝猩红怒意：“大人，我敬你是先帝重臣，所以再三礼遇，但是顾衣是我们顾家嫡小姐，我顾至远嫡亲女儿，容不得人这般诋毁！”
想不到顾至远为了维护顾衣，不惜与太后身边的人起冲突，临氏心头一跳，连忙拉住顾至远的衣角，让他不要说下去。
原本带着笑容的顾衣，这下子真的是一脸怔然的看着顾至远……这个时候，顾至远竟然会为她说话？
纵然这一世，父女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是一来吴天信德高望重，从顾至远对他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吴天信还是十分敬重的；二来，依照吴天信所言，她祸及到的是整个顾家……前世的时候，为了顾家的名声顾至远宁可不认顾衣这个女儿。
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选择维护于她……
没想到顾至远会反驳他，吴天信脸色都气青了，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出来：“国公爷这是威胁老夫不成？”
“此女命格怪异，定会祸及全家。若单单只是顾家家事我也不必插手，但是却偏偏与离王殿下了亲事，危害了到了太后的安危，国公爷不信也没关系，只要老夫秉明太后，让她再行处置便可！”
说着，拂袖就要走。若是真的等吴天信离开，去秉明太后的话，重则顾衣有性命之忧，轻则身败名裂，在长安城中无立足之地！
顾至远要拦着吴天信，却被老夫人呵斥住了！
“至远！”
老夫人气的脸色都发白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顾至远道：“你总不能为了她一人，可就置顾家一家性命不顾吧，这顾家百年基业，可不能毁在你的手上啊！”
一面说着，一面用帕子拭着泪水，一旁的临氏也梨花带雨的看着顾至远道：“国公爷，我知道你心中只有夫人……所以容不得别人说四小姐不好，可是你纵然再不喜妾身，到底月儿也是你的女儿，你总要为她着想吧。”
两厢这般一说，方才顾至远坚定的神色，复又迟疑了起来。
对于顾至远的优柔寡断，顾衣只不过是眉头跳了跳，竟是已经习惯了。
顾至远会维护顾衣是在计划之外，见顾至远脸色有些好转，李明渊连忙抓住时机道：“顾国公与四小姐骨肉情深，自然不忍心她下场如此凄凉，不知大人，可有化解的办法？”
吴天信接到李明渊使的眼色，顿住了要出去的脚步，冷哼一声道：“天生煞气，本不能化解。但是念在世子份上，老夫倒可告诉一个化解的办法。”
“不知是何办法？”清脆的女声，不紧不慢的接过了吴天信的话问道。却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顾衣！
“前世孽障太多，这一世命带煞气，需在道观修行五年，化解孽障，以免连累父母亲人。”吴天信淡淡的说道。
本来是说要将顾衣关进道观，但是看顾至远护短的样子，估计是不成的，只能将语气放软一点……只要，顾衣出了顾家，去的是哪一家道观，还不是太后说了算，还不是李明渊说了算。
等李离回来，一切就都已经成了定局！
若是顾衣答应修行五年，不说与李离的亲事不能成，五年之后回到长安，青春蹉跎，谁还敢娶她！
再者说，若是真的去了道观，她还能不能出的来也不一定呢。虽然不喜顾家，但是若是离开了顾家的庇护，她不过是任人拿捏的蝼蚁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顾衣的尾音拖长的几分，一双眼中带着一丝晦暗难明的色彩，让人看不出究竟其中真正用意。
“大人是说，因为顾家，出了灾星，所以连累太后病重可是？”顾衣站在那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华。
越是如此，吴天信越是厌恶，冷冷的点了点头。
“大人说顾家灾星是我，所以要让我去道观修行，减轻身上的孽障是么？”顾衣再一次的反问道。
吴天信不知为何顾衣问这些，与李明渊对视了一眼。李明渊见顾衣如今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确实也没什么底，但是他又与顾衣接触过好几次，知道顾衣看似一脸纯良，但却是惯会糊弄人的。
是以，微微的对吴天信点点了点头……
吴天信脸上做出一脸不耐的样子，道：“四小姐莫非是贪图这顾家荣华，不肯去。若是这样，我秉明太后之后，只要四小姐与离王亲事退了，不牵连到皇家便可。至于顾家是死是活，就与老夫无关了！”
“四妹妹！”一想到顾衣，即将要从高高的天上摔到地里，顾南月心中就藏不住的欢喜，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压抑着，是以平日里温和的声音今日显得十分尖细，“难道你为了自己，连父亲和泓儿的死活都不顾了么。”
一旁的老夫人见顾至远虽然被他喝止住，面色难看，就怕到时候形式所逼之下顾衣答应了离开，顾至远不放人。
是以，今日她必须得让吴天信快点到顾衣走，便看着顾衣，做出一副慈爱的模样道：“衣衣，祖母也舍不得你。但是你今日也看见了，雪儿就因为你小产了。就当是为了顾家安宁，为了你父亲，为了泓儿，随大人去道观待些时日，等我们再想些办法，将你从道观中接回来可好！”
这是怕劝不动顾至远改找她下手了，顾衣听的牙直酸，她们这般说，好像自己不答应去道观修行，就是她对不起顾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