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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兰因听宋辞年方才从刑部回来,便知他对于母亲出事的始末定然清楚。
章兰因到现在都还是十分茫然,她只听顾衣说过大概,知道今日官府里的人到章家带走母亲,是为了当年出海的船只沉船一事。
当年那件事情,牵扯到了多少人,与多少人有关联,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章兰因一无所知。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我娘?我娘什么时候能回来?”一提到母亲的事情,章兰因不顾方才与宋辞年的剑拔弩张,拉着宋辞年的袖子焦急的问道。
眼见着章兰因都急成这样了,宋辞年将手中的折扇收了起来,也多了几分正经道:“章伯母的事情并非单单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甚至牵涉到了前朝的恩怨……虽然此事皇上让景侯审理,我厚着脸皮求了皇上允许我协助景侯,但是审理的地点设在刑部,如今人又在王和的手中,处理起来,怕是麻烦不小。”
说到这里的时候,宋辞年也颇为烦恼。刑部尚书王和,在朝中的名声一般,如今有周家为靠山更是肆无忌惮,所以敢在景侯和他之前将人扣押起来。之后就算是此案开庭审理,从刑部那里要人估计也要费一番周折。
且此事会是由景侯主审,宋辞年混迹长安这么些年,对景侯的了解少之又少,他不知道景侯可有那般的硬气敢跟有周家为靠山的王和抢人。到时候,若景侯这个主审官睁只眼闭只眼,那么这件案件岂不是任凭王和他们拿捏了。
章兰因这些年本吴蕊保护的很好,养成了烂漫天真的性子。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吴蕊都很少让章兰因接触,更不要说朝堂上的那些阴谋算计了,听宋辞年这般说的时候,章兰因更加不知所措了。是以,忽略了某人顾衣借机亲密的称呼。
“章家就是普通的商人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和前朝有什么瓜葛呢?”章兰因无措的看着宋辞年,眉眼之间已经没有了昔日里的倨傲,不是一贯熟悉的张扬跋扈的模样,宋辞年看着这样的章兰因,心不由得紧了紧……
看来,这些年吴蕊将她保护的很好,对章家的事情,真的一无所知!
“究竟当年在章家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章家的恩怨,比起章家人,我知道的并不多。”宋辞年叹了口气,无能为力道。
宋辞年倒是没说谎,虽然花容楼可以收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十七年前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花容楼还没有创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先帝与章家,吴蕊与先帝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交易,或许比起他,章之润更加清楚。
章之润是章兰因的父亲,二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但是章兰因记恨着章之润,心中一直有芥蒂,是以章兰因愿不愿意去问章之润,章之润愿不愿意说,这是他们父女二人的心结。
章兰因放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得收紧,指尖泛白。眸色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
一双清亮的似乎会说话的杏眼,不过是在一夕之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见章兰因没说话,宋辞年又道:“章家毕竟被皇上封为皇商,这些年来章伯母捐赠给朝廷不少银子,如今虽然在天牢中,但是没有皇上的旨意处置章伯母,那些人也不敢为难她的。”
且吴蕊知道那么多秘密,那些人必须要留着吴蕊,活着的吴蕊比死的吴蕊利用价值更大。
章兰因不知道宋辞年是有意说这话来宽慰她还是说的是实情,但是对上那一双桃花眼,神深色的眸子里是藏不住的关切。章兰因这才真正的相信,他是为了母亲的实情特意到章家来的,为的……是怕她太担心一个人撑不住所以到章家来吗?
这样关心的话,这样殷切的为她母亲奔走,本应该是与她有婚约的那个男人的,是她从小就儒慕喜欢的男人。
但是,在这样的时刻,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是他,而是一个与她毫无相干的男人。
曲园那次如是,这一次也是如是。
与她争锋相对的宋辞年,章兰因从来都没有怕过,但是这样温柔缱绻的宋辞年,竟然让章兰因狼狈到不敢与他对视。
她的目光不敢与宋辞年两个人对视,苦笑了一声道:“若是事情真的证实,当年的事情与娘有关呢?皇上下旨处置娘,那我又该怎么办?”
声音轻轻的,像是自言自语的问自己。
宋辞年见她一脸萎靡的表情,有些不高兴,便反问章兰因道:“难道你就这样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吗?”
“并非是我不相信娘,而是……我太了解她了。她是最不能忍受背叛的人,如果,如果当年她没有做错事情,又怎么会接受父亲,接受那个女人呢……”
人最擅长的就是自欺欺人,很多时候心中隐隐的有所预兆,可是在真相揭露之前人往往都会宁愿遮住自己的眼睛,也不愿意看见残酷的真相。
如果当年,是母亲与章之润感情不和,因爱生恨最终在返航的船只上动了手脚,船只沉于江底,船上的人除了章之润之外无一幸免。
章之润侥幸的活了下来,但是却对母亲心灰意冷所以虽然人在长安,但是却在一个偏僻的小镇子里娶妻生女,将过往埋葬开始了全新的人生。
多年后,他再次回到了长安,不管他做了什么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那么她不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又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去谴责自己一无所有的父亲呢?
那一种惶恐与侥幸,终于在母亲被官府的人带走之后倾塌。这一刻,无论之前发生什么样的矛盾,她多么的希望信赖的江嘉敏会陪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此刻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江嘉敏,而是素日里处处与她作对的宋辞年。
被遗弃的委屈,对未来的惶恐不安,各种情绪就在宋辞年担忧的注视下涌上了心头,她不是爱哭的性子,尤其是当着外人哭。可是就在那一刻,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宋辞年没想到,素日里看似没心没肺的章兰因心思竟然那般细腻,很多东西都看的通透却没有说出来,一个人心中藏了这么多事,也难为她平日里还是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了。宋辞年更没想到,章兰因竟然会哭……
看见章兰因哭的那一刻,宋辞年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栽了。
从一开始对章兰因的好,不过是逢场作戏想要报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可是演戏演到后面却真的假戏真做一头栽了进去。
当真是……孽缘啊……
犹豫了片刻,将蹲在地上呜咽的少女搂到了怀中,章兰因挣扎了片刻却被他大力的禁锢在了怀中挣脱不得,索性就将头埋在了那陌生却又温暖的怀抱放声大哭了起来。
似乎是要将这些时日所受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宋辞年第一次听见一个人能哭的这般撕心裂肺的,前襟被她哭湿了一片。
“好了,别哭了。”一开始,宋辞年还十分心疼的有耐心的劝慰着章兰因道,“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般糟糕,或许章夫人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一定。”
事情关系到皇家、周家,定然不单单是儿女情长各人恩怨那般简单。
章兰因似是没听见一样,依旧是在哭。
宋辞年有低声安慰了几句,哭声并没有减弱。
宋小爷虽然怜香惜玉,但是并不是什么太有耐心的人,看着忘情的哭着不知所以,若被外面的人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他们家小姐做了什么呢。
“好了,不要哭了……”宋辞年按住跳动的额头,声音或许加大了几分,埋在他胸口哭的章兰因下意识的抬头。
他那件银丝织的宝蓝色锦袍上,有一丝不明的银丝拉开,胸前皱了一片,这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
而却见刚哭过的少女眼睛红肿的,鼻涕眼泪都模糊了一张小脸,宋辞年嘴角抽了抽……果然,书上所说的什么梨花带雨都是骗人的。
怀中拿出了一方帕子,狠狠的擦了擦那一张沾满了鼻涕眼泪的小脸,动作算不上温柔,但是眼神却无比专注。
“好了好了,不就是在刑部救人么,小爷肯定有办法将你娘给救出来的。”宋辞年本还想借此与章兰因谈谈条件,可是见她哭成这样,哪里还能去想别的什么东西……
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比宋辞年任何时候看见过的都要清澈,宋辞年声音放低了几分道:“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你要相信自己的母亲。只要你相信她,肯定就有办法去救她的!”
宋辞年如是说到,他明知道如今这种局势下要保全章夫人是件多么难的事情,可是还是许诺下要将章夫人安全带出来。只是因为……他不想看见自己心爱的姑娘的泪水。
从章家离开后,宋辞年并没有回宋家也没有去离王府,转而去了顾家!
救章夫人单单凭借他一己之力肯定是不成的,因为当年之事,李离肯定是将真相放置于章夫人安危之上。那么能够帮忙,结为盟友的,就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