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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李离来说,顾衣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宋辞年与李离相识这么些年,用他的话来说,生在皇家,李离性情清冷惯了,很少见他对什么东西上心过,再加上从小先帝对李离教导什么严苛,他自持身份,很少做出什么捉弄人的事情。
当年大家尚且是少年的时候,也有过一段年少轻狂的日子。那时还没有历经徐州战役,李离性情还没那般清冷,兄弟之间偶尔也开开玩笑之类的。
可是徐州战役,周青鸾病逝,李离身份重伤远离长安,八年的时光将李离铸造的面目全非,虽然待他们几个好友还是与之前一般,但是待别人,看的顺眼的还算给几分薄面,看不顺眼的若不长眼得罪了他,直接翻脸下狠手,生杀果断,却总觉得在李离身上少了人情味。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唯独对顾衣的时候锱铢必较,百般捉弄,算计顾衣却又不会真正的伤害她。若是放在常人身上,如顾衣那般得罪李离,就算是容貌长的再像,也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对顾衣的特殊,但是这些东西,就连李离自己都没有察觉有什么特别之处。
在他的意识中,大约是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十分有趣,多逗弄逗弄可以解解闷。
顾衣虽然有趣,但却不是性情温顺的,李离前前后后在顾衣手中也吃过几次暗亏,知道这可是有利爪的猫,若有不慎,可会被挠的一脸的血。
如今他还有用的着顾衣的地方,是以在得罪顾衣之后又给个甜头。毕竟若是顾衣一直记恨着,依照她那小心眼的性子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报复回来呢。
能平息顾衣心中那恶狠狠的报复小火苗的,也就只有章家的事情了。
李离将顾衣留下,也是为了此事。
书房中,李离将批奏好的奏折让卫风送到宫中,坐在那喝了口茶,那架势是要与顾衣长谈章家的事情了。
顾衣看了半天,堂堂离王的书房也太简陋了,除了李离自己做的之外,连多余的一张椅子都没有。
李离将她扔下水,算是平了之前她算计李离将他推下水的恩怨,此时二人坐在这里顾衣当然是知道要以章家的事情谈判,所谓输人不输阵,顾衣也让外面的侍卫给她搬个椅子进来。
见着顾衣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李离的嘴角抽了抽,微微点头,命侍卫照做。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中利害关系竟然远远超乎过李明渊得到章家的财力物力?”二人面对面坐下,顾衣脸色肃然的问道。
方才在水榭中顾衣一想到李离利用她别有所图,图的还是对自己非常重要的章家的时候失去了原本的冷静。
被李离丢到水里一遭之后也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李明渊那些人想要翻起当年章家在江陵沉船一事是真,但是李明渊煞费苦心利用章之润回到章家逼走吴蕊,得到章家也是真。
可是,李离最在乎的却并非是李明渊在暗中做的小动作,而是调查当年章家沉船一事。
当年章家也皇家达成协议,前去海外为皇家搜寻一批奇珍异宝,珍宝中多为玉器,是以便让以玉器发家的章家主人前去。
当时去的人当是吴蕊,可是不知为何最终章之润主动请缨自己亲自前去。
而后,船只遇上风浪翻船,长安城中流言纷纷说是吴蕊与章之润感情不和,又野心勃勃觊觎章家的家业所以在出海的船只上动了手脚。
这件事情发生在十七年前,那时先帝尚且在世,而李离,不过才十来岁,理应来说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联。
可是李离却死抓着当年沉船的事情不放,能让李离这般在意的,也就只有……与周家有关!
想到那个强大又神秘的家族,虽然为李离的母族,却是李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死敌!
顾衣目光狡黠的看着李离问道,与之前狼狈的站在水中对他破口大骂的模样大相庭径,看的李离非常有趣。
且,眼前的少女不过是才过豆蔻年华,但是身上自有一种凌厉的气势,之前她喜穿淡色的衣服看的尚且不怎么明显。
但是今日换上的是锦衣坊送来的红色长裙,凤仙花汁染成的,是时下长安城的贵女最时兴的颜色。离王府的下人到锦衣坊要衣服的时候,这件衣服尚且未曾完工,是以被离王府的管家买了回来。
这样艳丽的颜色,穿在少女身上难掩其灼灼风华,更加难以让人移开眼。
淡然的表面不过是假象而已,她的骨子里有一种如火焰般妖娆炽烈的东西,年纪尚小就有如此风华,再过些两年,估计得名冠长安呢。
李离不由得想到那一日在宫宴上,她弹箜篌的时候,那般模样与神采让人不由得想到从前在大漠中无意间看到过的壁画上飞天的神女。
岁月风霜腐蚀了壁画上神女的模样,但也不知前人是用什么颜料所做,历经千百年风霜那染料却是色彩明艳依旧,那模糊的容颜就在那顷刻间,与眼前的少女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其实眼前的少女平日里最爱穿浅色的衣服,并非是喜欢,而是为了掩饰着骨子里这一种气魄。浅色的衣服,如天水碧这样的颜色并不适合她。
她的生命太过于炙艳,那一种大红的颜色,如同昔年无意间看见过石窟里历经千百年,都未曾褪去的壁画中那一种异常鲜艳张扬的红色,才适合她……
李离不动声色喝了口茶水,掩饰下心中的那一种异样,面上无比风轻云淡的看了顾衣一眼,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反问顾衣道:“你当真想知道?”
顾衣眉头皱了皱,心想着若不是为了章家的事情在被你扔下水的时候我早就翻脸了,还有耐心等你到现在!
“可想好了,这些秘密一旦沾染上,便就如蛆附骨,到死都无法摆脱那些东西。局破则生;不破则亡。”
李离的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便是这样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可信度,饶是顾衣再大胆,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抬眸,正好对上李离似笑非笑的目光,顾衣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若是依照李离所说,似乎真的十分可怖的样子。但是顾衣的性子温顺,却是逆反而上,说的越严重顾衣却是越想知道。
“王爷说的什么秘密竟然这样严重?自王爷将我做挡箭牌来阻止太后赐婚的时候开始,我就注定了不能独善其身,何至于怕这些。”
很久很久之后,顾衣想到当日自己在李离面前立下的豪言壮志,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那天,就算是吞下李离将她扔到水里面的那口气大不了以后寻个机会报复就算了,也不至于后来……
与李离就那样困在了一起,一生一世,挣脱不开。
为此事,顾衣还跟李离翻过脸。
某人一脸无辜的看着顾衣道:“当年本王可是跟你说过厉害关系,问过你可想听的。”
顾衣只想挠他一脸血。
他明知道自己逆反的性子,却偏偏顾衣那般说,可见这厮用心之险恶啊。
彼时的李离,见顾衣这般说微微一笑,那眼神,似乎是看着落进陷阱的猎物一般,紧接着喝了一口茶,一脸说来话长的模样。
“当年章家,奉先帝命令到海外为先帝搜寻玉器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为的,是护送一件玉器出海。”李离终于开口,缓缓的说道。
十七年前,他不过十一岁,自幼在先帝膝下教养,当时章家的人频繁出入宫廷受先帝秘密召见,虽然先帝没有同外人说,这件事情连当时的皇兄都不知情,但是他却因为就住在勤政殿中窥探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等到多年后,收到栖凤宫那位的信件,之前断断续续不明白的东西似是穿成了一条线,有些东西便就明白了过来。
谁也没想到,章家看似是为皇家效命,可是却另有其主。
顾衣本也猜测当年章之润出海不是那般简单,是为了替先帝搜刮什么宝物去了,却没想到,是将东西送出海……
可是,皇家护卫那般多,为何让一个生意人表面看起来与皇家无关之人,秘密护送东西出海。
且,当年章之润护送出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何在十七年后,又有人重新翻起了此事!
顾衣一头雾水,本以为重活一世对朝中的局势早就已经看透,却没想到在她本以为自己是局中人,可是眼前看见的却都不过是假象而已。
前世,直到死,她依旧没有看透真相。
“章家,若真的论起来,它的存在与长安城中的一些古老的士族差不多兴起的了。”李离淡淡开口道。
被李离这般一说,顾衣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眉头跳了跳。
章家历代是以经营玉器为生,看似不过是普通的商贾世家,在吴蕊让章家兴起之前,章家在富甲云集的长安城中算不上什么出类拔萃引人注目的地方。
是以,很少人会真正在意和追溯过章家的过去。便就是这样一个以经商为生的世家,究竟在长安城中存在了多久。
似乎,从大祁开朝之后,宫中所用的玉器,便是由章家特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