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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宋家书房中,宋相穿着深褐色的常服,因着对顾至远映像不错,命丫鬟看茶进来,素来严肃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也没急着跟顾至远说正事,而是道:“听说,皇上赐婚顾家与卫王府?”
见宋相这般,顾至远便知是他如惊弓之鸟了,想来没出什么大事。
又见宋相说是这事,顾至远有些无奈的笑了道:“相爷知道,我本意不欲如此,可是皇命难违啊。”
这些年顾家一直淡出朝野政权之外,所以元乐帝对顾家倒是没有什么猜忌之心。一连着让顾家出了一个王妃一个世子妃,但是外人看起来是莫大的恩赐,在顾至远看来却是如履薄冰。
因为那不详的预言,因为那藏在顾家多年的秘密,若是揭露出来,带给顾家的是灭顶之灾!
宋相与顾家的老国公爷有几分交情,对于顾家之事宋相也知道几分。是以皇上连着下两道赐婚的旨意宋相也为顾家隐忧,尤其是在知道……
宋相见顾至远脸色不怎么好看,便也猜出几分顾至远这些时日告假在家中多是因为赐婚之事了。见顾至远似是无意攀上卫王府,宋相微微的松了口气,又见顾至远这样,似是不大待见李离。便道:“寄舟这孩子小时候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曾在我门下学过几年,品行不错,既然他主动求娶四小姐,定然不会亏待她和顾家的。”
能得宋相这般为其说话的,十分少有。
虽然顾至远敬重宋相,但是见宋相这般说,眉头凝了凝迟疑片刻还是说道:“虽然话是如此,但是……”
“若是少年时的离王,能得相爷如此劝说我自是能放心将衣衣交给他。,但如今离王离开长安八年,这八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如今离王回朝,皇上重用他,他也来者不拒,又重掌边关兵权,六部事宜都在插手整顿,隐隐与周家抗衡之相;可是若说他拉拢朝臣,在培养自己的党羽的话,但是放眼长安城中,并没有谁见到离王与谁走的近些或者是有意交好谁。
就连宋相,也不知道八年后李离再次回到长安,究竟想要做什么。唯一能够看的出来的是李离在打压周家,毫不留情面。
宋相也能明白,顾至远为人父,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这般一个心思复杂之人,便也无劝说之意。
“左右与寄舟的亲事,还有一年的时间,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宋相神情顿了顿还是开口劝道。
顾至远也明白宋相此话的意思的。
如今元乐帝身体时好时坏,膝下就只有李宸煜一个皇子,身体又不好,外戚干政,一年的时间,谁也不会知道朝中形式会如何,顾衣与李离的婚事,又会如何。
正是因为如此,顾至远方才不安。那关于顾家女子有凤命的预言……在这样的乱局中,就目前来看皇帝病弱,皇子尚且年幼,皇位落在谁的身上不得而知,若是顾衣真的嫁给李离,若是最终皇位落在了离王李离的头上,岂不是,真的映证了昔日的预言……若真那样,在风波之后,顾家岂能够全身而退?
顾至远算是听出来了,见宋相这般样子,请他到府上似乎是做说客的。前些日子下朝之后宋相帮李离说了几句话,顾至远倒是没觉得什么。如今宋相直接下了帖子请他来,竟是为了替李离说话,亏得他方才在路上还担忧了许久呢,还以为朝中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以,顾至远对着素来敬重的宋相脸色也难看了几分,直言不讳问道:“若,皇上龙体不愈,储君之位,究竟会落在谁的身上?”
宋相似是没想到顾至远会问这句话,又似乎是没想到顾至远如此直言不讳的问出来,素来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有几分错愕,以一种古怪的神情看着顾至远道:“你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该不会担忧的是这个吧。”
宋相知道,顾家为了不重蹈独孤家覆辙,这些年来宫中选秀都以各种理由拒绝,顾家从未出过一个后妃。
宋相的话问的实在古怪,毕竟李离重新回到长安,而又得以元乐帝的重用,重还兵权,朝中大小适宜让李离处理,没有丝毫芥蒂,朝中曾传元乐帝欲立离王为储君的流言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宋相在朝中这些年,不可能看不出这点的。
更何况,昔年先帝在世之时,离王李离是在先帝膝下亲自教养的。而李离天资聪颖,文武双全,论胆量谋略远在性格温和的元乐帝之上,那时,朝中不少人都认为先帝会传位给最宠爱的幼子的。
可是谁也未曾想到,先帝病逝之后,留下的遗旨并非是传位给李离,而是让太后垂帘听政,传位给性格温和的皇长子李晟,也就是如今的元乐帝。
大祁,储君立贤不立长。
李晟性格虽然软弱平庸,但是却是先帝与燕后所出。
先帝与燕后,是少年夫妻,十分恩爱。燕后产下皇长子李晟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后来病逝,先帝才又迎娶了燕后的妹妹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先帝虽然与太后相敬如宾,可是到底一直念着旧人。而后离王出世,虽然先帝对幼子十分疼爱,带在膝下教导寄予厚望,但是依旧念着旧情不顾群臣阻拦将皇位传给了皇长子李晟。
其实众人都能看的出来,昔年比之身体孱弱的皇长子,六皇子李离更有帝王之相。
但是李离并无觊觎皇位之心,而李离生母太后虽并非元乐帝生母,但却因为元乐帝是他抚养长大的,元乐帝对其言听计从,反之与李离之间十分疏远,安安稳稳的辅佐元乐帝登基。
登基之初,朝中局势动荡,内忧外患,元乐帝偏偏手段温和解决不了,都是李离为其解决的。
以一种铁血狠辣的手腕,镇住了朝中那些有异心的臣子。甚至说……当年因为太后垂帘听政,周家想要在朝中一手遮天,就是因为有离王在所以才忌讳那般多。
兄弟二人感情十分不错。
看元乐帝对李离的态度,丝毫没有被流言影响。若元乐帝真的有个万一,将天下托付给李离也不可而知。
顾至远与宋相二人一同都想到了昔年往事,一时间静默在二人身边蔓延。
宋相的表情,比之顾至远更加凝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许久许久之后,宋相叹了口气,声音不知为何带了几分苦涩道:“寄舟,永远都不可能坐到那个位置上的。”
“因为,他不能!”
嘉寿宫中,太后冷笑一声跟着周显之道,那般笃定的话,打消了周显之的疑虑和不安。
“有太后这句话微臣就放心多了,若是皇上真的将皇位传给离王,那么周家可就完了……”周显之明显松口气道。
元乐帝性格软弱好糊弄,当年方才亲政不久太后垂帘听政,他原本想将在陈郡周家的势力迁徙到长安来,可是却未曾想到前所未有的遇到了阻挠。
阻挠的力量,并非是新登基的皇帝,而是不到弱冠之年的离王。
直到徐州一役,离王在军中名声鹊起的时候,周显之在心中都在无数次的感叹眼前这个女人的明智之选。
宁可选择了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皇长子为帝,而并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听了周显之的话,太后神色淡然的喝了口茶。
因为每逢周显之进宫必定都是有要事相商的,所以宫门紧闭宫人侍卫都退居在外,暗沉沉的光线下,太后这个曾经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女人脸上更是明灭不定,如同一尊雕刻的塑像,神色凛然不可侵犯。
“有哀家在,又怎会让周家败了。”太后看了周显之一眼,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虽然那一双眼已经不复年轻之时的风采,但是眼中机敏的光芒依旧未减:“明日曲园之行,所有事宜可安排好了?”
周显之知道太后所问的是何事,周显之也没想到,太后竟然那么快就准备动手,但是这些年周家他虽为家主,但是对太后的话依旧是言听计从的,便道:“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只是……”
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太后道:“明日游船,离王必定也会伴驾在皇上左右,依照他的身手,根本无人能够近身,怕是不轻易能够……”
昔年离王在先帝身边,所受教导的名师皆非是宫中之人,而是先帝寻找的一些江湖中能人异士教导其武功、谋略。放眼整个大祁,能与离王打成平手者,屈指可数。
太后听了周显之的话,不知想到什么,素来凛冽的神色忽然柔和了好几分,笑着道:“哀家记得先帝在世时,有一年去江南避暑连带着体察民情,往常先帝在哪都会带着他去的,但是唯独那次前去江南他却没去。”
周显之没想到太后为何忽然好端端的说起这个,虽然太后没说名字,但是周显之知道太后说的是离王李离。
昔年先帝,对太后虽然比较冷淡,但是对太后所处的幼子十分疼爱的紧。数次微服出访都回带上李离,这般恩宠殊荣,就连皇长子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