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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温如良与那郑毅死缠烂打之时。
夭小龙全身颤抖,悄悄摸摸绕过柜台,脸上惨白至极,身上衬衫更是湿成一片。
冷汗狂流,夭小龙脑袋空白,似乎要做一件蠢不可及之事。
“砰!”一声巨响。
店内空气静止。
郑毅扭头看去,脸上不经意挨了温如良一拳。
温如良也看向那声音来处,手上拳头不经意打在郑毅脸上。
夭小龙重重跪在地上,额头磕在石板地上,鲜血直流。
这一磕,就连那厚厚石板地也微微碎裂。
“求求你们,教我武功!”夭小龙忽然感觉头晕老眩,眼前昏黑一片,却感受不到疼痛。
郑毅回过神来,见温如良不打了,就近坐在长凳上,酒壶却是空空。
看向地上夭小龙,手指微微一动,锡壶凭空压扁。
郑毅砸砸嘴一皱眉,眼中精光一闪,惊起杀气。
温如良暗忖:“不好!这魔头又要杀人!”
“乓!”夭小龙整个身子射穿了柜台,径直撞毁背后酒柜深嵌其中。
十几坛酒破碎一地,酒香四溢。
郑毅忽感意外,因为动手者居然是温如良。
“别浪费酒嘛。”郑毅可惜那十几坛酒。
温如良不去看他,只盯着那被打进酒柜中的小跑堂,脸上嫌恶。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个个以为自己得天独厚,以为习武就比这平淡日子好受多了。”
“以为当了大侠就能万人敬仰?!告诉你,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个两个,不甘于平凡?!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便心血来潮,要闯荡江湖?!”
“要是习武能变强,这天下间岂不是乱套?!”
郑毅手捉扁平锡壶,在眼前晃上摇下,企图再找一滴滴酒水。
可什么也没有。
温如良冷哼一声,转身寻张凳子便要坐下。
忽听背后稀里哗啦倒翻一片之声,温如良转头看去,一脸不可思议。
那关节扭曲不成样子的手自破碎木柜伸出,其中穿插尖利木碎。
又一脚伸出,衣袍破碎,鲜血涔涔。
烂成碎片的酒坛子摔在地上,声音吵杂,温如良却没有注意。
“首席墨客,连个酒店跑堂都打不死嚄。”郑毅挑眉,看着温如良。
温如良屁股悬在凳上,久久不坐。
只是看着嵌进去的小跑堂一点一点把自己身躯从酒柜中拔出。
这跑堂的,脱出酒柜后,一身血污趴在地上,像只虫子一样蠕动。
他气若游丝,嘴唇一动一动,只吐出轻轻一气。
温如良却是听清了。
“教我功夫。”
“求求你了。”
重复了好几十遍,扭曲错位的手指敲在石板上。
咄咄咄。
就像磕头一般。
忽然,门外一阵骚动。
郑毅撇过头去,是终于被巨大动静吸引过来的一群左邻右舍。
脸上尽是兴奋,瞧着地上两具未凉的无头尸体,指指点点,高谈阔论,却又不敢进门来。
郑毅嗤笑。
“喂,小子,去杀个人,我就教你功夫。”郑毅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教那看热闹的群众听见。
地上动弹不得的夭小龙听言一怔,收回手,撑着在地上,身体成弓形。
头贴着地,用尽气力企图撑起身子。
温如良终于是回过神来。
“小子,就算几十次被打成这样,也不一定能成为大侠。”温如良启唇。
“习武练功走江湖,无缘无故死掉的,如过江之鲫。”
“别以为你以前受的委屈、欺辱能和江湖相提并论。”
话毕,温如良弯下身子,蹲在地上,叹了一口气,一下背起这残而不废的酒店跑堂。
“文渊阁有你这等首席墨客,真没辱没威名,温如良~”郑毅慢悠悠说道,嘴上弯起一抹浅笑。
温如良背着这小子,心中奇道,这小子身子这么这么轻,才七十斤有余。
夭小龙面无情表,身上痛苦不堪,仿佛被大锤猛锤身子几十下,不过心底却松了一口气。
鲜血自口鼻流下,拖延一地,也沾到温如良衣襟上。
夭小龙抬手,整个胳膊扭曲地不成样子,却仍然抬起指着门帘后面。
“那。”夭小龙气若游丝,口中满是腥甜。
温如良顺着他手指处看去,穿过门帘。
夭小龙指着他走到厨房,在柴堆上找到一把刀。
这才昏厥过去。
温如良一手拿刀,一手扛着这酒店跑堂。
此时才道:“自己扛着吧,这就是江湖。”
折返店内,却未见郑毅人影。
温如良心中一叹:“竟又叫这恶人跑走。”
此时伸脚去,勾张长凳坐下,将夭小龙扔到桌上。
且不管他伤势,只是愁眉:“那郑毅一走,八成又得死人。”
坐在长凳上,亦不急着去追那郑毅踪迹,想了又想,从怀中摸出一本簿子。
黑皮黄纸,仅十数页,温如良轻轻翻开,上头只有一个名字。
“大阁主当真疯了不成?”温如良盯着这名字发呆,喃道。
忽然,猛觉不对,一下自长凳弹起,抬腿一迈,身形已至客栈门外。
见两具无头尸体周围,横倒一片看戏百姓。
温如良心中骇然,“郑毅这厮,当真杀人不眨眼!”
忙跌下身去,挨个试探鼻息,这才松了口气。
众位只是让强气震晕罢了,温如良走回客栈内。
那跑堂小哥被他临胸一脚踹成重伤,却仍爬着求他教功夫,倒是叫温如良心软了。
捏额唉声,心道:“唉,真是犯了大忌。”
他那时见那郑毅杀念已动,迫不得已才先手将这小二踹进酒柜。
毕竟入阁多年,自他领了追命薄起,这郑毅的恶名便愈来愈烈。
追了两年,只感这郑毅功夫确实了得,境界怕也比他高,略一猜测恐有融气之境。
但却奇在从不与他正面交锋。
想不透,温如良也就不去想了。
伸手探去,见夭小龙气息逐渐平稳,心中诧异:“这小子,分明挨了我五成力度,竟这么快恢复了。”
便使上识气功夫,朝这小跑堂身上一搭,掌上发热,闭目专注。
温如良以气代眼,游经行脉,要看看这小子身上古怪,顺带瞧瞧筋骨如何。
这一探,游走数十息之久,竟然寻不到小子气海所在?
温如良心中惊诧,“难道是我踏足识气境尚浅?”
仍然难以置信,再运气长游。
约莫一盏茶时间,夭小龙胳膊腿上扭曲关节处因血脉不通,高高肿起。
温如良见状,索性放弃了本着让这小子醒来后自个正骨的念头。
此时他要再不帮着正骨,那小子醒来八成要残废了。
温如良心间斗念,争执片刻,鼻息一重。
“小子,只救你这次!”当下便手如疾蛇,上下翻飞间,劲力不减,小跑堂身上咔哒声响不绝。
少顷。 夭小龙身上数十处骨折与手腿上扭曲关节竟通通叫这墨客正骨接好,好不惊奇!
“骨已给你接好,至于内伤,看你自己的了。”温如良抹去额上汗滴,抽手摸上酒壶。
这才发现,这锡壶早叫郑毅那厮喝空挤扁了。
只得砸砸嘴,舔舔干裂嘴唇。
这时候,门前一阵骚动,温如良不必回头看去,便察觉到十七人气息。
“大人,你看。。这一地,还有地上那两位大人,哎呦,真是吓死小娘子了。”声音尖酸,自然是偷偷溜去官府告状的客栈老板娘。
“不必你说,本捕头自有双眼。”领班捕头当下命人蹲守门口。
这酒肆方位不好,朝阳初生,竟也晒不进去,捕头好不容易才瞧清里头角落处,似乎真藏有人。
“大人,那贼人就在里头,”老板娘说着,便一声哭啼,欲靠在这捕头身上,道,“哎呦,大人,我这酒肆辛苦经营几十年,竟毁于我这手上,教我夫君回来如何是好?”
“噤声!”一把推开这年老还不知羞的老板娘,捕头跨过地上横尸。
忽然,一阵惊喳。
捕头儿竟教地上一人抓住裤腿,险些摔倒。
那头昏老眩的老头儿扶着捕头裤腿,混混吞吞站起。
脸上茫然,等认出那捕快服装,这才“啊”了一声。
地上昏倒群众陆续站起,一色懵然,见着捕快班子,这才回过神来,散在一旁不愿离开。
要继续看看这后续。
倒也没人议论刚刚怎么昏过去的。
捕头深知镇子百姓秉性,当下也不计较,跨入门槛,踩着地上门板吱呀作响。
昏暗店内,桌凳柜椅无一幸免,通通被打烂一地,柜台更是被狠狠撞散,酒柜凹陷,陶碎一地,酒香四溢。这么一扫,哪有贼人影子?
当下便教众捕快进店搜寻,尽无所得后才堪堪散去。
捕头命人带走台上人头和两具无头尸体,遣退周遭群众。
“掌柜夫人,这多半是江湖悍匪行径了,回头我到堂上查查到底哪路鬼神胆敢于我眼下闹事。静候消息。”捕头儿查勘一番后,方才告辞。
老板娘心中暗骂,早知道这捕头套路,此事多半没有下文,这店又被砸不成样。
正想着要去钱家接回自己儿子,往乡下住一阵子等掌柜回来。
梁上忽然影动,落下后伏于地上一动不动,老板娘心中一凛。
上前一看,见是夭小龙,当下便恨踹一脚。
“呸!你个晦气东西,一出门就给老娘招恶惹鬼,早不该死!”当下又啐一口水,啪嗒一下吐到夭小龙脸上。
“老板娘,落井下石也不准你这样的。”有温雅声音至,梁上又滑下一道身影。
泼墨长发束起,一身玄黑短打劲装,一副温雅皮囊,三四十岁样子却比那些白皮书生好看许多。
自然就是一直躲在梁上的温如良。
那老板娘本身骇然,以为悍匪又至。待看清这人模样又消去七分惊吓,只当是行侠仗义好男儿。
“哈哈哈哈!还有酒没?!”
猛一听这声音,老板娘只觉胸中砰砰乱撞,呼吸不上。
温如良瞳孔一缩,回头看去。
来者气度豪迈,脸上点点血色,一身青衫随形不动,端得一手好轻功。
更骇人的是,他单手扛起一只庞然大物。
轰然放在地上,温如良两人看清,才惊觉是头五百来斤的黄牛。
温如良心中一气,老板娘眼前一黑直直倒下,夭小龙被压在牛下只发出一声闷哼。
“郑毅,你这贼人,又偷宰了哪家耕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