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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修并未简单粗暴地走出一条斜插草原的直线,而是先向西行一直走至迦图草原的边缘,然后再沿着内海的海岸线一路向北。尽管他回归心切,但是并不想重演被一大票精锐迦图骑兵撵出草原的闹剧。
一开始埃修确实避免了很多没必要的麻烦,然而随着他越来越接近瑞文斯顿的边境,袭扰的频率与强度都在日益提高。最初只是零星几名没有部落归属的不法游骑,随后是接连不断的斥候骑兵,最后草原外围部落纷纷倾巢出动,演变成一场沿着海岸线运动、规模浩大的围追堵截。一名背水的骑手只身看护着一群血统优良的野马,这不能不让迦图人眼红。
埃修手中的弓与箭真是为此时此刻准备的,甭管有多少不怀好意的宵小,但凡接近埃修的射程,必然会有一枚箭矢钉进喉咙。迦图人震惊而恐惧地发现这名孤胆骑手的弓术堪比东部大森林里的绿眼睛,仅凭一张弓便能铺展出锋利而精准的杀伤网络。没有一名掠袭者能够接近目标三十步内。而且骑手似乎有用不完的体力,用不完的箭矢,迦图人引以为豪的疲兵战术正在被他致命而无间断的狙杀一点一点地破解。他们形成的包围圈原本该是限制猎物的活动范围,现在却在被迫地跟随着猎物移动。
一开始埃修还担心迦图人会放弃游骑骚扰,用漫无边际的箭雨淹没他――他应付箭雨没什么难度,但不可能护得每一匹马的周全,后来他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包围埃修的迦图人是由北部草原外围的各个部落组成,并非是铁板一块。埃修被包围了三天三夜,甚至见到有不同部落的小队在内讧。更何况密集箭雨这种极度奢侈的战法很难出现在迦图人那扎根于贫瘠资源里的战术思维中。
就这么一路纠缠,埃修多少察觉到了迦图人对马的爱惜、狂热。有时候他并不会击杀骑手,而是专注于狙杀奔驰的骏马,破坏袭扰队的阵型,一旦引起崩溃的连锁反应,埃修就不需要浪费羽箭。而每当骏马倒下,迦图人的反应往往会比见到同胞被射杀强烈得多。每当一支骑手队伍在埃修的箭下全灭时,包围圈里总会冲出若干迦图人争抢失去主人的骏马,整个过程还小心翼翼地避免误伤到马匹。
在发现了这一点后,埃修改变了自己被动防守的作战方式,开始激进起来。迦图人的包围圈尽管不能威胁到埃修,但却在显著地拖累他北上的脚步。更何况这里是北部草原,谁知道什么时候“破坏者”朱达会出现在这里。
埃修开始主动地朝包围圈发起进攻,果然迦图人完全不敢向也是胡乱放箭,生怕马群有所损伤,因而埃修得以肆无忌惮地乱砍乱杀。于是迦图人见识到了自己的猎物比之弓术更为让人震怖的近身厮杀能力,那柄巨大的战斧上下翻飞,被割裂的骨与肉也上下翻飞。埃修毫不费力地杀在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腥的畅通大道,在一支装备精锐得在包围圈中极其扎眼的迦图骠骑截住他前扬长而去。迦图人倒想冲散跟随埃修的马群,趁乱骑走几匹,未曾想有焚野在,马群的阵型维持得相当紧密,就算有艺高人胆大的骑手跳上了马背,埃修回身甩手,立刻就有一根箭矢将那人射倒。
见到埃修撕开了包围圈,大部分部落都明智地选择了放弃,唯独那批新来的迦图骠骑紧追不舍。他们携带了大量的备用马匹,因此能够毫无保留地驱策胯下战马疾驰,一旦马匹体力不支立刻就地换乘。如是勉强缀在了埃修身后。
埃修终于在地平线上见到了艾瓦索德堡的轮廓。他离边境线已经很近了,不过经历了长时间无休的奔走冲撞,就连焚野都显现出了些许疲态,更不用说后面的野马了。埃修回头草草清点一下,发现有两匹母马,一匹马驹不知何时掉了队,都是体型相对瘦小,体能与意志都难以为继。不过只要越过边境线,驻扎于此的守备部队便足以威慑后方的追兵。
艾瓦索德堡愈发清晰,埃修却发现一小股三十人左右的部队拦在自己前方。他一开始以为是巡逻的斥候小队,随即从那些混杂的非制式装备认出来那是一支职业雇佣兵队伍,队伍前列是重甲持矛步兵,朝埃修的方向顶起盾牌,盾牌上清一色地架着弩机。
“伊斯摩罗拉的巴兰杜克男爵大人!”有人朝埃修高喊,“尽管前行,您的追兵交由我们来应付!”
但是埃修并未放松警惕,面前这支队伍虽然一副要帮他抵挡追兵的架势,可排开的阵型俨然是在拦截自己。此外这队雇佣兵出现的时机巧妙得令人生疑,除了提早在这里等候别无可能。种种迹象在埃修心里滋生出强烈的警惕,在自己进入对方的有效射程前,他拍了拍焚野,示意调转方向。
对方显然是没有预想到埃修的警惕性会如此之高,仓促之下胡乱发动了射击,弩矢纷纷落在空处。不过埃修随即发现埋伏自己的并不只有这一小队人马。在他转向的路径上有一座植被密集的小丘,从中又冒出两队装备参差不齐的佣兵,人人手中皆握着弩机。伏击的安排者精准地预判了埃修可能采取的行动,将真正的陷阱递到了埃修行将踏出的脚下。
这次埃修毫无规避的空间,这伙雇佣兵可不像迦图人那般爱惜马匹甚于爱惜自己。埃修一手挥动狼斧,一手在半空中抓取,如是终于将射向自己与焚野的弩矢尽数化解。几轮密集的攒射过后,有几匹野马相继中箭,一匹马驹被射中要害,惨嘶一声,直接栽倒在地。好在其他的马匹损伤并不严重,弩箭头质地一般,入皮不深,伏击者用的也是轻巧的猎弩,弦张力有限。在箭雨结束后,伏击者并不再度上弦,而是抄起兵刃,从小丘上涌下来,围向埃修。
埃修用力一夹马腹,焚野骤然提速,同时他左手不断地从箭杆上掰取箭头。在他与伏兵接近的时候,埃修压低身子,左手泼洒出一片锋利的金属飞蝗,右手则直接平放狼斧,将拦截在路径上的盾牌、兵刃、人体干脆利落地切断。他的应对已经足够果断了,然而伏兵数量委实过多,纵然埃修几乎是瞬间将自己的周围肃清出一个无人区,却不能以同样的手段为跟在后面的马群开路。终究又失陷了几匹。
但是埃修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惋惜,就绕了这么一大段路,后面紧追的迦图骠骑也已经与他拉近至一个相当危险的距离。显而易见,这是一场合谋,这群迦图骠骑其实是在将埃修往一个早已张开的口袋里赶。
埃修还在留心观察附近潜在的伏击地点,却猛然注意到他的侧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弩车正对准了他,被撑至极限的粗壮弓弦上,架着一根直径堪比成年男子手臂的精铁弩矢。扳机的旁边站着一个中年人,对着埃修难以置信的视线温和地笑了笑,砸下了手中的木锤。